书名:大雪满弓刀

分卷阅读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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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春寒乍返,一层白霜悄无声息地铺下来,伴有刮面的冻风。城门上巡防的士兵在寒夜里直打哆嗦。一个老兵站在瞭望塔上望着黑黢黢的原野,随即一个寒颤打得眉眼一皱。

    到了换防时间,他搓着手往下走,替他的士兵拢着领口站上去,招呼道:“下头火盆温有酒,喝几口暖暖再回去。这风杀人得很哟——”

    他话音未落,一阵破风声在晦暗的夜色里突兀地响起,紧接着一支狼头木羽箭便“噗”地一声钉在他胸前,整个人被这支灌满力量的箭冲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脚踏空了。

    千钧一发之际,那士兵费力扒拉住横梁,半个身子挂在木塔外。

    底下是来往巡逻的弟兄,没有看到他身处险地。

    瞭望塔在敌方射程之内,他不能再叫人上来。

    那士兵一只手抓住横梁,另一只费力探上去摸警报哨的机括开关。

    半晌后,一声长鸣响彻邺城北城门。

    校尉赵昳正结束巡防要休息,一碗热酒刚送到嘴边,被这尖声警报哨吓得泼了满身。

    他愣了好半晌,想着是不是哪个新兵蛋子喝多了把机括开关线当裤头绳子拉。

    随后便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东南方的瞭望塔上掉下来,像是掉入鱼池的饵料,“轰”得一声炸得满池生花。

    赵昳操起佩剑就往外跑:“的有敌袭!”

    三两步跑到城墙上一看,赵昳狠狠咽了口唾沫,挎着剑愣了。

    就这眨眼的功夫,三座瞭望塔下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个个胸口都钉着一支通身乌黑的箭。

    “城墙列盾!等着变筛子吗!”

    惊魂未定的守军被这一嗓子吼回了魂,方才举着铁盾跑过来站队。

    箭雨从暗黑的天空中压过来,赵昳隐身在盾墙后,气急败坏地往城外看。

    就看了一眼,他便想要一口气抽过去晕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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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这章很短小,学校突然对新生慰问查寝,打乱了我的计划,就码了这么多?。明天还有,不出意外的话就恢复日更了。谢谢还在看文的小天使,你们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啾咪鞠躬

    第61章 孤狼

    通身寒铁的攻城车看不到尽头似的轧过来,车上的重弩机括响成一片,小儿臂粗的特制精箭从舌口喷出来,带着铁器撞击的闷响砸在城门上风雨飘摇的盾墙上。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攻城车,甚至都听不到车轱辘轧地的声音。像夜行鬼魅一样逼近,赵昳头次看见如此大手笔的军队,放眼一望竟然车比人还多。

    敌方用战车开阵,他们的弓弩弓箭射出去跟螳臂当车没什么两样,半点作用没起。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前阵距离城门半里不到,却还看不到后阵在哪里。

    赵昳小腿肚直抽抽,硬着头皮又撑了一会。重型骑兵终于在车阵后面露了脸,从人到马个个披着黑甲,往那一戳就是一尊煞神。

    敌军还在往前移动,月下狼嚎旗慢慢露出一个边。

    他一口气想喘不敢喘,憋得脸红脖子粗。战车的数量已经是不敢想的了,后面跟着的骑兵有多少数他猜都不敢猜。

    突然前排的攻城车齐齐发出“刺啦”的声响,火苗次第燃起,伴着浓烈的焦灼味道。

    赵昳心里咯噔一声,下一刻,燃着白光的火球劈天盖地从城下砸过来。飘摇的盾墙“嚯”地一声开了一个口子。接着像是开裂的墙面,簌簌往下落着碎片。

    那火球不知是什么材质,落在砖石上的声响既轻又闷,倒像在外裹了一层厚实的棉。

    赵昳蹲着身躲在城墙拐角处,拿剑扒拉一只火球到身前。燃了些时候火球像是变小了,地上有液体的痕迹,料想应是助燃的酒精或者棕油。有烟灰色的灰飞出来,辨不清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余烬。

    里头的东西被火包围着,隐约能看见是黑色的。赵昳又用剑扒拉了一下,忽然闻到一股古怪的气味,这气味并不陌生。是什么东西仿佛就在嘴边,一滚就要说出来了。

    他越急反而越混乱,方才的猜想刚一冒头就落入记忆的深渊,一点毛也抓不到。

    就在这时,什么东西突然“轰——”地一声炸开,冲天的火光印着赵昳的脸,冷汗一下就爬上了背脊。

    他眼疾手快,用剑柄将身旁的火球扫下城墙,充分引燃的火球在下落的途中发出爆裂的声响。赵昳伸头往下看,险些被灼热的气浪掀翻。

    “离火球远点!”赵昳抹了把脸,一嗓子嚎开,“丢城下去!”

    城墙上的士兵被这自爆的火球慑住了,正惊慌着不知怎么办,闻言立刻拿着盾牌将地上的火球铲开,往城门底下丢。

    带着巨大火尾的圆球在城墙上、城门底下爆开,又惊又惧的邺城守军连战鼓都擂得失了节奏。

    伽来吙立在攻城车上,朝左右吩咐了一声,挟着战书的长箭便“咻”地飞出去。

    喻旻听到一阵时急时缓的战鼓声,皱着眉从督战位折去擂鼓台。刚站上去就见一支全身精铁制造的长箭钉过来,他想也未想,抽剑截住。

    箭杆处绑着东西,他抖开一看,果然是柔然下的战书。

    喻旻随手将那团布一团,扔到就近的火堆里,下令道:“先把火扑灭。”

    邺城本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边陲军镇,几十年来都安稳无事,最大的干戈也不过蛮人暴民流窜。如今一个月内突遭两次大战,从士兵到将领都是懵的。

    半晌才如梦方醒去拎水过来灭火。

    喻旻朝城下看了少时,攻城车在慢慢移动,后方的骑兵从中间挤上前来。

    柔然人见爆炸声少了,料想邺城军找到了对付办法,攻城车上满载的火硝球便没有用处。

    仅仅入目的重骑兵就足有三万,轻骑无数。还有隐在暗夜里看不见的后阵,喻旻粗略估了一个数字,决定不出城了。

    免战牌很快挂出来,伽来吙倒是毫不意外。他本就是想先震慑住邺城军,随后再慢慢打。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喜欢先摧毁敌方战意,后续战斗便要轻松许多。

    城墙上的铁盾重新列起来,喻旻挎着剑站在城头看伽来吙。

    两方主帅就这样隔着一道火海相互窥视。伽来吙下半张脸藏在狐裘披风里,迎着喻旻的视线,伸了伸脖子,宛若一头孤傲的头狼。

    喻旻不明意味地挽了挽嘴角,吩咐杨云:“叫弟兄们下去歇吧,今晚不会再攻城了。”

    杨云往里走了几步,站在城墙上探出半个身子朝城下严阵以待的赤羽军招呼了一句。人群顿时爆出整齐划一的嘘声。

    没睡饱的少爷们怨声载道,“唉哟我去!是大帅涮我们还是伽来吙涮我们,大晚上的——”

    “我裤子都脱了从被窝被拉出来,这就溜完啦?”

    杨云挎着剑冷声道:“你要想留在这顺便溜个鸟我也不拦着你。”

    杨云挥手,“赶紧散了,明早训练照常。再废话今晚都别睡。”卫思宁驾着马过来,正和稀稀拉拉往回撤的赤羽军打照面,他勒着缰绳,疑惑道:“怎么了?”

    王炀打了一个哈欠,精神一松懈下来困意便挡也挡不住,揉着眼道:“大帅说今晚没战事了,让咱们回去歇着。”

    “大帅人呢?”

    王炀往城墙一指,“那呢。”

    喻旻和杨云正往城下走,城门紧闭着看不清是何情势。卫思宁叮嘱了几句便驾马跑过去。

    石阶上有许多火硝球爆炸的碎片,地上深深浅浅的黑色印记。喻旻蹲拿手指拈了点黑灰,凑到鼻尖嗅了嗅。

    杨云也蹲着去闻,他鼻子灵,率先识出这味儿,“硝石和硫磺。”

    喻旻拇指和食指细细搓了搓,将沾上的硝石粉搓尽了,“助燃时间太长。”他嗤了一声,评价道:“残次品。”

    “看看有没有完好的,拣回去叫常锋瞧瞧。”

    卫思宁从马上跳下来,“这种东西咱们在盛京也玩过,伽来吙就拿这个来丢人现眼?”

    几年前卫思燚登基大典时,他同几个世家子弟商量着送什么贺礼。废了些劲儿制成声响势大的礼炮,在登基典礼上赚足了风头。几门震天礼炮将卫思燚的登基大典装点地很是有排场。

    这东西好是好,派头足有气势,但制起来废钱又危险,所以盛京城里勋贵们也只会在重要日子燃一两炮。

    卫思宁看不上蛮族的很大原因就是这些人什么都学大衍,偏偏又学不好。学得一些皮毛就要反过来攀咬。

    喻旻道:“硝石可能处理过,威力可比咱们燃的礼炮要大上不少。”

    杨云顺手捡了几个被水淹过的火硝球兜进怀里,“比咱们用的更纯,用量也大。”看地上乌黑的爆炸痕迹就能瞧出来。

    喻旻掂着手里湿漉漉的球,面上裹着厚厚的一层棉,里头浸了饱饱的棕油。外层燃尽后,高温便可引爆内里的硝石。跟他们用机括打出的礼炮相比简直不够看。

    “这东西尚且不足为惧”喻旻道:“我担心的是孤狼骑兵。邺城守军不足两万,加上赤羽军也只能凑足三万。”

    卫思宁脚步一顿,“伽来吙带了多少来?”

    “七万。”喻旻补充道:“保守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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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药这里有些私设。莫要考据啦,感谢观阅,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