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雪满弓刀

分卷阅读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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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旻挽起嘴角点头,“嗯。”

    夏岐令道:“来日再叙。”

    喻旻:“再会。”

    大军取道北夏一路向南,回程路上喻旻不再刻意绕过北胡设防的城镇,哪里省脚程就往哪里走。沿路遇上不少守城的北胡军,大军长驱直入,五日连过三城。

    这日喻旻吩咐周一辛带大军先行,喻旻林悦几人在一处颇为繁华热闹的城里歇脚,探听一些情报。

    这是北夏南部最大的一座城,紧邻大衍军镇武川。城里商贸往来与战前无异,最热闹的酒肆食店依然人满为患。

    一点也瞧不出是亡了国的模样。

    林悦正跟卖糖糕的人杀价,“这么小一块你要我一两银子,这在我们大…我们家那种大地方都能买两头牛了,便宜点便宜点,我要买很多的。”

    卖糖糕的小贩操着一口灌了怪味儿的大衍官话,边比划边说林悦都没瞧明白他说的是甚。他取出一两银子,比划道:“这个——给你,”又指着小贩框里的糖糕,“全部,给我。”

    许是看他一副富贵公子样,长得又入人眼,小贩没坚持多久就将一包糖糕全部卖给他了。

    林悦塞进一大口,边嚼边口齿不清抱怨,“现在东原这些人说话怎么这个调调,听得我难受死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卫思宁引着他们往一处酒楼走,“从前大衍同东原七十二部皆有贸易往来,贸易大盛之时七十二部皆通行大衍官话。自从柔然敕勒崛起,屡犯边境,贸易断绝之后很多部族就不大会讲大衍官话了。”

    林悦听着周围南腔北调不知所云的话音,瞬间很想念乌桓人民,甚至莱乌的声音也都是好听的。

    “这里如今真是在北胡治下么。”曲昀倚在二楼窗口一边斟酒一边打量外头,很是疑惑。北胡人蛮横无礼,万不可能有这样的繁华之像。

    之前他们攻克的北胡军据守的城池,都是一副灾荒情状,能抢的都抢了,抢不走的也毁地破破烂烂。

    卫思宁道:“这里临近大衍党项,是个交通要塞,自古贸易繁盛,北胡人也想要挣钱的嘛。”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街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群穿着粗麻黑布的蛮人,在各个商铺挨个挨个要钱。

    不大一会,更大一群人从街头走过来,确是真刀实枪的北胡军。

    林悦咦了一声,“怪了,这里明明没有大军驻守,这些人哪冒出来的。”

    喻旻凝目望向街道,道:“看看再说。”

    待队伍走近,才看清这是个押送囚犯的队伍,三辆囚车紧紧缀在尾后。最前面的车里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虽然浑身脏污面容不辨,仍看得出之前是个富贵人。

    喻旻发现囚车经过时两旁的商贩都不约而同站得端直,目光紧紧追着最前那辆囚车,但没人敢出声说话。

    正巧店伙计来送吃食,卫思宁便装作随意问了一句,“这押送的是什么人呐,这么大排场。”

    那伙计先是一愣,嗫嚅着不大想说的样子。

    林悦忙把手里糖糕递上去一块,拧眉焦虑道:“我们从乌桓一路过来做买卖,其他城都被祸害都不像样子,就觉得这里好,怎么突然又来了北胡军呀。”

    那伙计又将几人暗自打量,信了他们是乌桓来的生意人,这才开口道:“做生意倒不是不行…就是税高,太高了。”林悦又塞一块糖糕,暗道一包糖糕就能卖一两银子,恐怕多半都要交税的。

    兴许是乌桓北夏同受战争之苦,这伙计瞧见几个乌桓人生出了些同病相怜的心情,又道,“我们这里北胡军没有来,城里做买卖的不止咱们北夏人,北胡也有商馆在这。他们…”那伙计指了指楼下经过的囚车,神色显出丝哀切,一晃而过,“他们只是路过,车里的是我们大王子,说是要押回北胡王都。”

    伙计很快让食客唤走,林悦震惊地险些哽住,“那是他们的储君啊!他们就这么让北胡人带走他们的储君。”

    卫思宁叹了声,低声道:“又能如何,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都想要有口饭吃,想要活着。”

    熙熙囔囔天下素民,能顾好家就不错了,谁还能顾得上国的皇帝谁家坐。

    喻旻突然道:“方才那伙计说要押去北胡王都。我想——”

    “你什么都不要想。”卫思宁打断他,“不可节外生枝。”

    喻旻搁下茶杯,正襟危坐满面肃然道:“倘若我们能助北夏复国,到时对付柔然就多分胜算。再往西走两天就可到北胡王都,机会只有一次,时间也不多。”

    “国是你救个储君就能复的么,别说他现在是个阶下囚,就算手里还有精兵想要复国也不是易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喻旻不以为然。

    卫思宁:“我不同意。”

    眼看风头不对,林悦赶紧插嘴和稀泥,“阿旻的想法也不全无道理,殿下考虑周全也是应当的。”

    “他哪里有道理。”

    “他如何考虑周全。”

    林悦:“……”

    结果两头不是人。

    林悦摸摸鼻子默默退到到一边,曲昀伸手在他头顶安抚地揉了两把,神情清冷地看向莫名其妙干起来的两人。

    喻旻道:“把北夏储君救出来还有复国的希望,要是不救什么都没有。”

    卫思宁很纳闷,“假若我们今天没碰上,还不是一样要对战柔然。”

    喻旻没耐心了,语调拔高了一点,“有助益的事情为何不做,战场上任何一点希望都可能是扭转局势的关键。”

    “你想过没有,救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北夏储君的命是命,我们将士的命就是蝼蚁吗大帅。”

    这话说得重了,喻旻梗过脖子冷漠道:“殿下既然唤我一声大帅,就该知道不能违逆我的意思。”

    喻旻不再理会他,转头问自己的先锋官,“你怎样想。”

    林悦默了一阵,点头道:“我觉得可行。”

    北夏虽兵力不济,但好歹地大物博,在北胡手里确实对后续战事不利。再者北夏民心未死,是复国最易成功的时候,一旦北夏站在大衍这边,局势将会明朗很多。假若运气不佳那北夏王储碰巧是个脓包,能把东原这汪污水搅一搅那也是好的。

    多番计较过,林悦觉得这北夏储君救一救的确是有助益。行军打仗之人多讲究功利利己,与卫思宁的想法大相径庭。

    两人都是行动比想法快,一旦决定解救立马就商量起办法。卫思宁和曲昀两个门外汉被晾在一边。

    劫囚单凭他们四个显然不够,需要追上周一辛带人回来。

    这样的场合曲昀是个真金白银的废物,花拳绣腿仅剩观赏这一项功能。林悦喻旻要跟进 囚车,能跑一趟的只有卫思宁。

    但喻旻此刻一丁点也不想开口跟他说话,并且觉得此时此刻他还没曲废物招人喜欢。

    林悦迟疑着开口,“殿下……”

    卫思宁面无表情。

    喻旻一样面无表情,“劳烦殿下走一趟。”他默默捏住茶杯,若卫思宁胆敢拒绝他就立马摔杯子给他看。

    林悦拉住卫思宁衣袖扯了扯,侧身过去同他耳语:“见好就收给台阶就下啊殿下!”

    半晌,卫思宁终于肩膀一垮,朝喻旻伸手,“调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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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别打!下章就甜!(信我!)可以用海星侮辱我!!

    夏岐令的戏份还挺多的,现在是暂时下线。这章解锁了一个新人物嘻嘻,下章正式出来溜达。

    第37章 劫囚

    片刻后几人在酒楼散去,卫思宁向南追周一辛,喻旻几人尾随囚车缓慢向西行。

    押送囚车的是北胡正规军,里边有非常专业的探马。三人没敢靠太近,只远远地缀在后头。

    午后,他们跟随囚车到了一片浅溪,押囚队伍停下来了。北胡军纷纷就地补足行军水袋。

    初冬的太阳没什么温度,但晃眼得很,水面也被照得波光闪闪。

    文是殷蜷在冷硬的囚车里,眼睛被日头晃得只剩一条缝,鼻尖萦绕的是难以入鼻的腌臜味。

    他将干枯苍白的手伸出来,认真地用衣摆擦净。奈何没看清衣服上挂着发黑的黏呼呼的涎水,倒把手蹭得更脏了。

    文是殷瞬间用力地皱起眉。

    正巧有北胡士兵过来大力踢囚车门,精铁锁链叮铃哐啷一阵响。

    他刚抬起脸,一只行军水袋就兜头砸向面门。

    文是殷面无表情地拾起,却没喝,一袋水全用来洗手了。

    也不知那双手有什么金贵,他这会将眼睛睁大了许多,仔仔细细在黑乎乎的衣服上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布,虔诚又专注地将手上水渍一寸寸擦干,这才将水袋递出去,“多谢。”

    那北胡莽汉见了鬼似的,狠狠唾了一口,“…有病!”

    距离太远听不见声儿,林悦仅从肢体动作便做出精确论断,“这大王子是个大事儿逼洁癖。”

    曲昀大半个身子埋在草中,扑面而来的土腥味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草尖上还有被太阳晒化的白霜,凝成水珠排成排挂着,稍微一动就能浸到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