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雪满弓刀

分卷阅读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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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爹不给你吃。”喻安朝喻旻努努嘴。

    “已经吃很多了。”喻旻舀一勺粥喂过去。

    喻安看了一会,搓手道:“我来吧。” 喻旻便把碗交给他。

    其实他觉得带孩子枯燥且累,特别是奶娃娃,不会说话不会跑不会闹,带着尤其枯燥。平时带不了多久他就得还给母亲,因为今日母亲不在,父亲带孩子的技术尚且不如他,他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带,此时已经有些累了。

    景桓吃着吃着便开始不规矩,粥含在嘴里半天不咽,要么就腮帮子一动,舌头往外一推,半勺粥就被他吐出来,弄得衣服上湿湿拉拉。

    喻旻看了一眼,他有些轻微洁癖,不太想去收拾。

    喻安倒神色平常,随手拿了一方丝帕,替景桓揩衣服上的饭汤。

    喻旻定神看了一会,道“我小时候也这般么?”

    喻安愣了一下,面露愧色:“你刚出生我便被派驻西川了,回来时你已经能跑能跳能自己吃饭,没什么机会给你喂饭。”

    喻旻点头道:“那我娘着实辛苦。”

    “你小时候很乖很听话,不闹腾人,哭闹都甚少。你娘险些怀疑你先天不足,直到你会说话了才宽心。”

    喻旻偶听母亲提过,他小时候摔了跤都不晓得哭,以为他嗓子没长好。

    景桓吃饱喝足,困意便上来了,此时被喻安搂在怀里倒不像方才那样哭闹,不大一会便歪在他胸口睡着了。

    喻安低头爱怜地看他犯困的小模样,宽厚的手掌在背心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

    喻旻看着父亲动作,突然问:“您会觉得遗憾吗?”

    喻安一顿,似乎没反应过来喻旻在问何事。

    他看向喻旻,突然明白了,正要开口,却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进了院。

    喻旻起身唤了声娘,发现母亲今日的装束与平时不太相同。

    喻夫人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一圈,问儿子和丈夫:“好不好看?”

    喻旻笑着赞道:“好看。”

    喻夫人十四岁及笄便嫁到喻家,十五岁就怀上了喻旻。两人成婚时喻安已经二十三岁,两人算是一对老夫少妻。

    喻安对夫人极其疼爱,惹得盛京城中的夫人小姐羡慕不已。按理说两人伉俪情深,但多年也只得了喻旻这一个孩子,坊间渐有传言说喻夫人生头胎时就艰难,伤了身子再生不了了。

    城中中意喻安的闺秀便巴巴地盼他纳妾,左等右等也没听说勇毅候有往后院添人的意思。

    喻夫人生喻旻时确实艰难,足足生了五个时辰,但并不是不能再生。喻安当时不顾产婆阻拦坚持要陪产,握着喻夫人的手硬生生等到喻旻下地。

    看着从产房一盆一盆往外端的血水,听着夫人撕心裂肺地惨叫,喻安心惊肉跳地问产婆:“怎么这么多血,我夫人怎么这样疼。”

    产婆瞥了一眼喻安,哼道:“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流血,尊夫人也太娇气了些,胎位正正的,怎的比别人难产的还叫得凶。”

    喻安听到难产二字,心像是被揪起来似的,抖着声音问:“难产会如何?你可看清楚了我夫人不是难产?”

    喻夫人不会自己使劲儿,又哭得大声,产婆本就急的不行。此时对喻安更加没好气,大声道:“难产会死人!”

    喻安被吓得一哆嗦,瞬间断绝了再生的念头。

    为了生个娃把夫人命搭进去也忒不值当。便专门开了一副养气健身的避子汤给喻夫人。喻夫人本就比常人不耐痛,生过一回被折腾得不轻,见丈夫如此说便也不想生了。

    喻夫人喜滋滋道:“在西吾街新开的一家成衣铺子买的,样式我倒是喜欢,就是颜色招摇了些,绣花也有些繁复。”她还是爱素净一些的颜色。

    喻安含笑道:“哪里招摇,你穿正好。”

    喻夫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犹豫道:“也是当祖母的人了,穿着这样艳丽怕是不好。”

    喻安又夸了几句,说得喻夫人心情舒畅,喜滋滋地道:“下午约王夫人看戏,穿这身去给她瞧瞧。”又道“景桓睡熟了,我抱回屋里。”

    喻旻也准备回自己房里。喻安叫住他,认真道:“你方才那话不应当问我。”他叹道:“你若没遗憾,爹也不会有。”

    喻旻点了点头。

    喻安又道:“还需提醒你一句,莫让你娘和祖母伤心,具体如何应对看你自己。”

    京北营每日按部就班巡逻轮岗,韩都统照例半个月不见人影,林副都统专心训他的骑兵营,其余杂事归喻旻。

    韩子闻见他们的五千骑兵连人带马在演武场有些施展不开,特向陛下求了一块新地皮。说是地,其实和一片山头的大小差不多了,林悦大喜,练兵之事更加尽心尽力。

    人人都道林副都统友善是真友善,训起兵来也是真狠。骁骑营有一个算一个,都挨过他的鞭子。

    某日喻旻无事,便驱马去看林悦训练,正巧遇他在训人。

    十来个士兵站成一排,双手向前平举,各自挂着一个硕大的木桶,双手双腿皆克制地抖着。看样子木桶里还装着东西。

    林悦拄着剑蹲在地上,手腕上缠着一根两指粗的马鞭,痛心疾首道:“本将军日日讲时时说,行军打仗体力是关键。你们这模样到了战场上当逃兵都不够格。”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也不难为你们,桶里的冰全化了就结束。今儿日头大,便宜你们了。若下次考核体能一项还不过关,那本将军可就……”说着便把鞭子往空地上一抽。离得近的士兵冷不防一吓,跳着脚向后倒了,冰水直直往脸上泼去。

    林悦平静道:“重新给他装块冰。”

    喻旻倚在不远处的兵器架上,饶有兴味地看着。

    六月的太阳正是威风,不大一会那几个受罚的士兵都大汗淋漓,但冰块似乎还没化开。

    又过了一刻,只听“咚”得一声响,又有人倒了。倒地之后却一动不动。

    喻旻惊了一跳。

    “将军,是中暑了!”

    林悦摆了摆手,吩咐道:“抬下去,找人给他瞧瞧。”皱着眉看了眼剩下的人,似乎不想再看,吩咐副将:“再有中暑昏倒的直接抬下去。”便转身走了。

    刚走两步就看到喻旻在跟他招手。

    林悦耷拉着脸走过去,拉喻旻到木台上坐下。

    喻旻见他变脸有些快,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林悦藏不住情绪,更藏不住事。

    喻旻问他便说了,“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做的不对。内郡驻城的骑兵原本只需学会寻常马战就可,可我藏着私心。他们既然挂在赤羽军的军旗下,我便不想辜负这个名儿。我每日跟他们说把训练场当成战场,教他们在战场上怎么杀敌怎么保命怎么围阵。其实这些根本用不到。”

    天天巡逻站哨,确实用不到。

    “我就只能想着,万一哪天他们有机会去戍边呢,哪怕将来只有一个人用到,那也不算白教。”

    烈日当头,喻旻望向那几个举桶士兵,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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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整理大纲,更得少,下个礼拜要搬家,可能不会日更了,我就尽量保持一周四更叭!笔芯

    第19章 突变

    京北营一切依然有条不紊,这边兵部却忙得人仰马翻。

    郎逸对武川增兵一事写了折子递上去,把喻旻那日所说的一并报上。

    陛下预览之后觉得在理,既然兵迟早要增,便宜早不宜迟。乌桓暂且不管,待北胡有新动作之后再做打算,先把兵补上。

    郎逸迅速拟了一道折子,预备将南阳、颖川、南通等地的驻军各抽调三层,可凑一万五千余。

    令入秋之前各军在南阳积聚,由都尉赵乾率领开赴武川。

    卫思燚御批可行。

    御令墨迹未干,宜安县城便传来噩耗。

    宜安县是南阳郡较为富足的一县。

    全县以种桑树为生,丝麻商品广销各地。今年春耕时有商人到宜安县出售新种桑苗,据说长成后树大叶多。于是知县便叫人开了三个山头,砍除山上杂树,全部翻土栽种新桑苗。

    不料入夏几场大雨引发山洪,把这三个山头上的新土连同桑苗全部冲走。淤泥和山石恰巧堵了泾河。

    泾河水量大,河道窄,被这么一堵硬生生改了道,转向东南一路朝宁五平原泄去。

    而宁五平原自古有江南粮仓之称。

    原本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修水利的宁王殿下急速回朝,据说一脚踹开工部衙门,点了几个平时得力的掌事又连夜匆匆走了。

    工部尚书跪在御前两股战战,“老臣实在拿不了主意,两名侍郎并四名工事此时跟着宁王殿下,臣身边没有可商量的人。事情紧急,河道是疏是开,都要尽快办才好。”

    朗逸本是来请陛下调兵手谕的,人还没站定便听到工部尚书急情禀报,说是泾河改道,危及宁五。

    听工部尚书讲完,郎逸眉头一紧。宜安县在南阳郡,好巧不巧,东南方正是南通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