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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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寄人间雪满头》作者:叶遍华

    文案:

    小皇帝在亲爹死后放飞自我想搞他表哥兼小妈

    我爹出了趟门,带回来一个人,说他是我表哥。

    我爹死了,我发现表哥其实是我小妈。

    我很讨厌我小妈,可我想睡他。

    傲娇幼稚鬼x绿茶心机婊,表兄弟骨科+小妈文学+情敌变情人,he

    第1章

    元象三年七月十五,我阿爹回长安了。

    他是宿将,半生戎马,可在我记事起他便很少离开长安,更况论离开一年之久。当我听到他的车驾进了城便不顾家仆的阻拦冲过一重又一重的回廊进院,张皇地等在门边,想第一眼看到他。

    那天长安城暴雨倾盆,滚滚夏雷震耳欲聋,一柄油伞根本挡不住如注的雨水。我的衣衫被打湿了,贴着皮肤凉得发颤,可当那车架浮现到我眼前后,我便浑然忘记那湿冷了。

    我想象着阿爹掀开车帘后看到等在这里的我,他一定会欣喜地抱起我,发现我身上湿了之后便会急慌慌地带我去沐浴更衣,心疼地责骂我说我不该急这一下。我就会讨巧地勾住他脖子,说这得怪阿爹拖了两个月才回来,我等了阿爹太久,一刻也忍不了了。

    可车帘掀开后,下来的是两个人。

    阿爹没有看向我,而是看着他怀里那个裹在玄黑蟒纹披风里的人。那是阿爹的服制,他大司马大将军的服制,一人之下无上权柄的象征,他却任那雨水和污泥溅上那精美绝伦的绣纹。我的目光一点点上移,看到那人穿着斩衰的重孝,露在外边的手掌苍白得同衣物几乎无法分辨,他下颌优美的线条绷成刚硬倔强的线条,精致浓丽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中仍摄目的艳丽,眼神阴郁而冷漠,立在暴雨之中一言不发地任阿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像是漆绘的美人画。

    我刹那间呼吸艰涩,竟无法把眼神从他身上移开,而他并没有看向我,只是抬头看着府邸外街道的景色。阿爹将他扶下车后他才注意到我,可他并没有把我抱起来,而是牵着那个陌生人的手,对我说:“阿康,这是你阿映哥哥。”

    我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不论是亲生的还是堂表之亲,甚至于家中从来没有来往的叔伯。我对此并不觉得孤单,因为这样阿爹便只能疼爱我,这个从来没有听闻、一眼看上去也不觉友善的陌生人令我感受到领地被踏足的危险,心中立即本能提起了警惕。

    可还没等我向阿爹问清楚,他便已经匆匆忙忙地带着那个人进了门,踏足处雨水四溅,有一点落到了我的鞋履上,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双鞋,为了见阿爹特意换的。

    第二天天色放晴,我才等到阿爹来找我,跟我道歉说他昨日不该全然不留意我。我仍忿忿,不肯听话地穿上鞋履:“他是谁?”

    “他有名字,叫卫映,卫青的卫,映照的映。”阿爹轻声说,“他是你姑姑的儿子,以后会同我们住在一起,见到他要记得叫表哥。”

    卫映。我隐隐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此刻却不想去细思我到底是从谁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他是姑姑的儿子,为什么不去姑姑那里?”

    “他阿娘已经去世了。”阿爹说,我不自觉松缓了脸上的神情,因为我察觉到阿爹素来带着笑意的面孔此时有着悲痛和隐隐的恨意,“他只有我们两个亲人了,阿爹会好好照顾他,你也要喜欢他。”

    我沉默着穿上了鞋履,一言不发地顺从在阿爹眼中或许就是我不愿直言的应允,可我只是因为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因此必须听从阿爹的话。

    阿爹让他跟自己住在同一间院里,在我十岁之后阿爹便再不让我进去的那个地方。我时常会在回廊外看着那院里的情状,有时候我会看到他在花树下练剑,而阿爹站在廊下,同样专注地看着他。

    第2章

    我所不情愿叫出的那声表哥,也并没有太多勉强我的时候。阿爹在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有着太多繁杂的公务及与朝臣周旋的时候,这些时候阿爹只会带上我,回府之后我会刻意在他面前同阿爹说着我与同龄贵公子的交往,阿爹知道我说的是哪些人,能一声声附和,他却只有沉默地听着。

    每当这时候我就十分满意,他是寄人篱下的客人,是我和阿爹间的外人,总是要有一个外人的样子的。可若是不经意间与他目光相遇,我便又会觉得有些心虚:我那点心思不能告诉阿爹,卫映或许也察觉了我对他的敌意,只是在阿爹面前始终缄默,保持着一点不可言说的默契。

    他有一次在用膳时候突然昏倒,阿爹当即面如土色,急忙叫医师来看他。他不眠不休一日一夜,我在暖阁中也辗转反侧,次日夜里才听说他醒了,医师诊断他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才激发了旧疾,而旧疾已深,从此只能在家静养,靠药石续命。

    我到了他房间外看他,他一反常态的激动,全然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只一遍遍问着医师他是不是真的不能行远路,不能再舞刀弄枪。医师告诉他确凿的答案后他终于怔怔地呆在原地,阿爹抱着他叫他的名字,他不理不睬,只教泪珠一颗颗从眼眶中滚落,等到阿爹急得也哭出来后他才回过神来替阿爹擦着眼泪,我听到他低声喃喃:“我不该跟你走,我该不顾一切杀了他,我杀的了他的”

    “高桓那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葬送性命,你是北齐的留朔侯,是要闻名巷陌、名传古今的人,他迟早会为人千刀万剐,哪值得你赔上自己?”阿爹紧紧抱着他,喉头亦哽咽,“医师也说了,你并非是真的不能上战场哪怕只有四个月,我也会带你回邺城,让你亲手杀了他。”

    我立在门边,忽然想起了我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听说“卫映”这个名字:我六岁时阿爹将我抱在膝盖上看着军情公文,指着地图和一个个名字告诉我那些北齐将领的用兵习性,阿爹乃当世名将,对同行罕有敬畏赞赏之意,说到朔州的卫映,却一反常态称他年岁虽小,用兵却不拘常理,有嫖姚遗风,乃当世真将军。

    他是北齐名门陈留卫氏出身,母亲乃当朝长公主,舅舅更是名震天下的琅琊王高珩,两年前琅琊王暴毙,死后为齐主高桓论罪,陈留卫氏亦被牵连,满门伏诛,连他的亲姑姑都未能幸免。

    我祖母乃北齐兰陵公主。难怪阿爹说他是我姑姑的儿子,是我的表哥。

    那日过后府邸之中一下子多了很多人护卫,我和卫映的院落尤甚,府里人来人往,多数是我曾在宴乐中见过的面孔。这样未知的紧张令我十分烦躁,直到有一日,阿爹回府时以六马驾车,而府中人纷纷向我下跪,称我为太子殿下。

    从此之后,阿爹就是父皇了。

    第3章

    先帝故去前曾托孤于父皇,称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如今幼帝禅位于他,倒也称得上名正言顺。

    他定国号为“昭”,改元“天曌”,那字是他造的,日月当空,普照天下,是对江山天下无尽的野心。登基半年后,他便下令伐齐,自晋阳出师破平阳,直掏齐都邺城。

    他是御驾亲征,带上卫映一起,我领了监国的名头,在宫中日日等待着前线的消息。

    我不喜欢卫映,可想起那日他的样子,我还是情愿他能在大仇得报后了无牵挂地离去。

    这点希望让我既欣喜于看到军报上他漂亮的战绩,又提心吊胆他的死去,等到攻破邺都、齐主身死后父皇给我写了封信,称西梁新帝萧元胤请降,他回朝时日会耽搁些。我提笔,几番踌躇还是问起他卫映的情况,半月后他回信字迹飞扬,回复称一切安好,过些时日他们便一同回长安了。

    父皇并不是个作风仁慈的人,对北齐高氏皇族他便下诏成年者皆伏杀,来降的西梁萧氏他却格外厚待,诏封萧元胤为雎国公,全族恩养。我下城楼时不经意间与那个传言中博学善射、有文武才的西梁末帝四目交接,见他果然目光如炬、不似凡才,心中更加讶异父皇为何不斩草除根,还对他如此厚待。

    回宫后我问起父皇,他立在台阶上,玄黑衣袍迎风而举,他宽大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脸孔,眼眸中涌起由衷的欣慰与愉悦:“因为他能救你阿映哥哥的命。”

    第4章

    西梁皇室善医术,习得不少养生续命的千金之方,萧元胤在入降时一眼看出卫映病情,自请为他医治,如今医师所说的三月之期已过,而卫映不仅还好好活着,甚至见了起色,父皇又怎能不龙颜大悦,对其重重厚赏呢?

    他该得这赏。我不喜欢卫映,却也不希望他死。

    父皇的野心远不止这北朝半壁江山,南陈在卧榻之侧,他必不容其酣睡,只是南陈据有长江天险,而北朝不善水师,尚需准备时日。操习水师之事那萧元胤献上十卷兵书,父皇阅罢龙颜大悦,当即封他为武毅将军,令他南下操练水师。

    “萧元胤归降未久,不知心性,父皇何故对他如此信任?”

    “此人进可为守成之主,退可为龙凤之才,可惜虽有帝命,却生不逢时,只能指望退而求个云台之首。”他一边拟诏,一边为我讲诉其间用人之道,“况论去西陵的并不是他一个人。”

    诏书上吩咐同去的还有煌昭将军卫映。我注视着那两个漂亮的字,久久不挪开目光:“为什么要他去?”

    “萧元胤在昭军中立足,全依朕对他的恩宠,他要维持这一切,便千万不敢对阿映怠慢,阿映熟知军情,若萧元胤练兵时有所动作,也难逃过他的眼睛。再者”

    “再者什么?”

    “再者西陵风土合宜,适宜他养病。”父皇写毕诏书,搁下笔,揽过我的脑袋郁郁叹道,“他一去至少两三年,朕还要在他走前给他行了冠礼。”

    父皇言语中的缱绻留恋,是彼时的我所听不出的,他颁诏下去,几日几夜下朝后都在书房抓耳挠腮,想着给卫映取字。我看着既嫉妒又酸涩,不知我加冠之时,父皇会不会如此用心?

    他给他取字“羲照”,东羲之羲,映照之照,正合了他大名。那日他着元服,头戴七旒冕冠,以玉簪束发,服制庄重容色肃穆,烈日之下颜色堂皇无匹。更换发式所裁下的一缕黑发被他握在手中,他将那黑发递到父皇面前,俯身再拜道:“臣将远行,不知归期,陛下见此青丝,便如见臣。”

    “什么不知归路?等到天下一统,你功成名就,便该回家了。”父皇一笑,珍而重之地将那缕黑发放到了怀中。他亲自扶起卫映,下颌抵住那冕冠,开口竟未再以“朕”自称,“我的小将军。”

    第5章

    三年足够北昭大军北拒突厥使其不敢南下,亦足够西陵练出一支有伐陈之力的水师,天曌四年,父皇颁诏封卫映为骠骑将军,以他为行台尚书令、萧元胤为行军元帅,自长江上游行军直攻建康。

    我本以为父皇不过是因为偏心卫映才让他做统帅,还为此暗暗忧虑他不知水师又自负盛名,扰了大昭的伐陈大业,可前线一封封军报送回长安,皆是道骠骑将军坐镇军中、调兵如神,乘陈欢度元会之际分路渡江,一举攻破建康,后又入宫城生擒后主,以军威震慑南陈朝臣,借扶南犀杖不费一兵一卒降服岭南,自此长城之内,皆为大昭疆土。

    若是看不清何为虚夸其词的奉承,便是我无德无才,连阿谀之言都分不清。

    父皇得知捷报后兴奋不已,连下了五道恩诏彰显他对前线将士的褒奖和对卫映的思念,称他相思日甚,催他快快回京。我看着他落笔后竟一时找不到玉玺,一阵匆忙后才给诏书加盖朱印,不由心生酸意:“父皇为何不命翰林学士起草诏书?他们写文章可比父皇写的好。”

    “你阿映哥哥又不会嫌弃朕。”父皇命内侍即刻颁诏,目送他远去后仍坐立不安地搓着手,眼角眉梢说不出的温柔含情,“翰林院言辞累赘,华而不实,军令宜简,阿映看着要烦的。”

    “父皇有心,连一道诏书都想着要他开心。”

    “水陆皆精,威震华夏,只此一人。他又是朕麾下的爱将,不对他有心,朕还爱护看重谁?”父皇浑然没有察觉我话中的酸涩,还变本加厉要扎我心,我禁不住直言道,“是,他略不世出,功勋盖世,难怪父皇喜欢他看重他,不看重我!”

    第6章

    我的话说得足够直白,而父皇也终于反应过来,偏头打量着我,那目光是他从未对我展现的审视与打量,令我心中不由紧张不安。许久,他却是一把把我抓到他怀里,狠狠揉着我的头:“你丢不丢人?你一国太子,要吃你表哥的醋?”

    “儿臣没有”我申斥。

    “还敢跟朕顶嘴?”他没有停下蹂躏我的手,等我头发全乱了才放过我,拿出玉梳替我梳理着头发,“阿映和你是不一样的。他是将才,统帅三军,也只统帅三军;你将来身登大宝,要统帅的便是他这样的将才。”他别过我覆面的头发,一字一句地教导我,“他功勋再高、才华再甚,都是要为你所用的臣子,你要知道他的能力和忠心能到什么地步,若是做不到------朕给你打下的江山,家底还没厚到能让你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