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把一个篮子里的东西往地上一倒，自言自语：“剩了点谷粒，给你们吃，咕咕咕咕咕。”
我看着那些带壳的谷粒，犹豫着要不要去抢。“谷粒多”里的谷粒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我犹豫的两分钟里，谷粒被鸡鸭鹅抢吃一空。我已无选择余地了，现在只剩下食槽里那难吃的饲料了。
绿头鸭又出于一片好心地把我带到他的食槽里吃饭，我摇摇头说：“不了，我想吃点别的，您年纪大，留着这些自己多吃点吧。”
“我发现你不太喜欢吃这里的食物啊。”老鸭子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我。
姜还是老的辣。我的确不想吃这些饲料啊、剩饭啊什么的。尽管现在以鸡的舌头我尝着味道不错，心理上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还好，我觉得我更喜欢吃白米饭。”
老鸭子仰天长叹，露出一副正在回望鸭生的历史长河中一幕幕往事……
“我以前认识一只鸭子，和你一模一样，他说想吃主人饭桌上的白米饭。”
我看到了一丝希望，连忙追问：“然后呢？我想听具体的。”
那只鸭子的故事也许会成为我抬头做人的希望之鸭！
老鸭两眼泪汪汪，“他和你一样，刚出生就不屑于吃自己的食物。坚信自己可以去吃人类的饭。然后他就进屋子里去了。”
“接着呢？到底哪只鸭子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啊？”这院子里的鸭子众多，我没发现有不吃饲料的鸭子。
“死了。刚走到桌子下就被眼神不好的主人一脚踩死了，肠儿肚儿都踩出来了，可惜了，从破壳到死，才半天时间。”
我：“……”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励志故事！反倒是徒增我生而为鸡的绝望……还不如不要告诉我！
第8章 三杀未遂
我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鸡就是鸡，鸡永远成不了人。
“竟竟啊！吃饭啦！”老婆婆端着碗筷，向里屋一声大吼。中气十足，气冲云霄。
主人真是一位身强力壮的老年人，她能一脚把小鸭踩成饼，自然也能把我这只小鸡踩成饼。
我在不想活命的欲望下，勇敢地冲向老婆婆的脚……
“奶奶！”随着一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的身体腾空而起。
“奶奶，这什么动物啊？灰不溜秋的。”
抱着我的男生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顺着我的脊梁一路摸过去。我的屁股莫名觉得痒痒的。
待我一仰头，便望见了林竟那张大大的脸……
“林竟！”我大叫出声。可是在林竟听来，我只是在唧唧叫。
“奶奶，这小家伙还蛮可爱，给我留着呗。别杀来吃了哈！”林竟把我扔回地上，和他的爷爷奶奶一起吃午饭。
原来这里是林竟奶奶家，难怪那只橘猫这么眼熟，分明就是林竟的爱宠猫斯拉！
林竟出远门玩必定带上猫斯拉，来乡下也不例外。
林竟扔了一坨白米饭给我，老鸭子在屋外看见后，对我竖起了翅膀。“好样的小伙子！”
我吃了几口米饭，味同嚼蜡。我想死。
我肚子饿极了，一口气把米饭全吃光。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是吧。
我从屋里走出来后，一屁股坐在谷堆旁。
鸡群向我围过来，我听见有鸡在说，“快从实招来，你是用什么妖法让小主人给你喂米饭的？你这个妖鸡。”
我无心理会他们，一脚沙子踢过去，好几只鸡的眼睛进了沙子，难受得在地上打滚。
“都给老子滚开，老子现在只想静静！”看到五官精致如男神的林竟，变成鸡的我备受打击。一瞬间回到了自己还是人类的性子，再也不把这些臭鸡放在眼里。
“静静？静静是谁？”
“主人的孙子不就叫竟竟吗？”
“啊！他竟然在想人类，真是疯了。”
我呆滞了，假装自己是块木雕。就这么石化了该多好。我为什么死了也要受到林竟的折磨……心灵上的折磨。
不禁悲从中来。人们都说乐极生悲，那好歹是乐了一下啊。我这一点乐子都没有，直接就是悲愤、悲伤、悲哀、悲惨，各种悲。
农屋不远处，小溪水的潺潺水流声，如一道冷冽的冰水灌入我的耳朵。
老鸭子望着那条小溪说：“我小时候经常在那条小河里捉鱼吃，那河里的水深的呀，一脚踩不到底。”
我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点什么，拍着翅膀，默默地从栅栏最宽的地方挤了出去。
林竟，我的好基友。
张晨，我自己。
我成了好基友家的鸡仔，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无法释怀。说起来，我的死，林竟那烂人还有一半责任呢。
我原本以为我会很恨他，可是再次见到林竟那张精致帅气的脸，还有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我真的恨不起来。
我还在怨他，但我并不讨厌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虽然我想过我能用写字的方式告诉林竟，我是张晨。
可我不能接受自己呈现在林竟面前的样子，是一只家禽。这样的感觉，和死一样难过。
唯有死去，才能了此一生。
我又拾起自杀计划，这次准备跳河。
一只鸡溺死了，谁也抢救不过来的。总不能林竟来给我做人工呼吸吧。
我走到溪边刚把腿伸进水里，就被一个大夹子卡住了……
一只螃蟹夹住了我，他想把我吃掉？
真是异想天开！我用嘴啄那只不自量力的螃蟹，啄掉了他的两只眼睛。再扯掉他的钳子，然后把螃蟹翻了个面，肚皮朝天。
我把心灵上受到的暴击全都转嫁给这只可怜的螃蟹……
最后，我把那只螃蟹踩得蟹黄都流出来了，真爽。
每年国庆节之后，爸妈都会淘宝几盒螃蟹，两百来块钱，十几只大闸蟹。蟹壳里的黄，肥的流油，我真的好喜欢吃。
林竟家也会买大闸蟹吃。林竟那家伙吧，好像不怎么爱吃螃蟹。因为他都端着蒸好的螃蟹，来我家和我一起吃，蟹黄都刮到我盘里……蟹肉扔给猫斯拉，自己只是拿着蟹八件在旁边剔肉玩。
此刻，林竟在溪边大概距离我十几米，他拿着画板正在画画。
林竟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
我知道他这是在写生。
以前，我经常当他的模特，我坐在椅子上看书，他就拿着铅笔作画。而我当他模特的报仇，就是奥特曼模型、变形金刚模型、泰迪熊、hellokitty、乐高……
林竟的玩具几乎快被我掏空了。
再见了，林竟。
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溪水灌进了我的嘴巴……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身上滚落几滴水珠，羽毛看上去也没有湿透……
我自带防水功能……自带游泳圈……
不远处，我听见鸡群在叫：“幺鸡跳水啦！幺鸡淹死啦！”“哈哈哈哈，傻小鸡！”
我被水流冲到了岸上，凉凉的溪水浇灭了我自杀的念头。
我开始自己端详自己的身体，出生后，我压根没心情欣赏自己长什么样儿。
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是一对蹼，根本不是鸡爪子。
溪水倒映出我的轮廓，一只嘴巴扁扁的，毛色灰灰的鸭子出现在水面上……
我……特么的……根本就不是鸡。
自重生以来，我一直木有心情去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丑成什么模样。
身边的动物都说我长得很丑，嘲笑我讥讽我，可我的志向并不是取得农场动物的欢心……所以，一直不是很在意自己的长相。
凉凉的水浸没了我的双脚，我悠悠地浮在水面上，低头俯视着水中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