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确实没有想过,他会在自家游轮上看见林图。
凌老爷子给足了他面子,不仅亲临宴会,而且还是轻身前来,没带那群从不离身的保镖和随从,只带了一个司令官。
明成笑着将多年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凌老爷子迎进主会场,里头觥筹交错衣裳鬓影,大部分与会人的视线都不自觉落在了他和凌老爷子身上。
其中自然包括面色不善的方所。
向来日程井井有条的他今天不仅被明成在码头上晾了整整三个小时,而且还恰好看见了一脸笑容从于斯人车里下来的林图。
高速运转的大脑当即宕机,紧随而来的便是重新复苏的心脏里那股陌生的难以言喻的古怪情绪。
第六感超强的于斯人在车开进码头时眼皮就开始狂跳。
当他停好车,看清不远处停放着的那台车的车牌号时,于斯人就知道——今天要遭。
他帮林图拉开车门,很快,另一辆车上的驾驶座也打开了车门,自里边走下来他们俩都再熟悉不过的方所。
林图头发发麻,像是被老板当场抓包提前下班的员工,在大步向他们走过来的方所发难之前,调整表情,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
“方总,好巧。”
方所充满威慑力的目光淡淡扫过她,很快就集中火力转向了于斯人。
“人我带走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并不是商量,而是陈述。
林图还没反应过来他究竟要带走的人是谁,自己的手便再一次被方所拉住,将她整个人都用力拉向了他身边。
“诶?”
若说这世上除了明成还有谁敢不给方所面子,于斯人一定是可以在前头排上号的。
方所的手臂还未能如愿揽住林图娇软的身子,一直站在原地的于斯人已经再敏捷不过的拉住了林图还未收回的另一只手。
林图尴尬地愣在了原地,三个人就像是在拔河,而她很不巧,似乎成了双方力量角逐中的那根绳子。
……如果他们俩一会儿真较上了劲,她还能不能留个全尸?
林图脑海中无厘头地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秒,她已经深吸一口气,将拉着她的两只手都用力甩开了。
她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语气平铺直叙的镇定。
“……抱歉。我有邀请函。我想一个人登船。”
“……”
沉默。
就是她摆脱窘境的最好时刻。
林图的确做到了独自登船。
虽然她的身份是于斯人带来的女伴,但于斯人提前体贴地帮她准备好的邀请函简直是帮了她大忙。
登记好个人信息,林图松一口气,被服务生领着打开了自己的房间。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方所发现林图的房间刚好被安排在于斯人的隔壁后,俊脸一沉,立刻要求服务生重新规划房间。
人微言轻的服务生战战兢兢地不敢开口,于斯人则兴高采烈地无视横在几人中间的冷面阎王,拎起林图的行李,作势就要帮她送进屋去。
行李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享受林图谢意的于斯人便已经被方所给直接拽了出来,顺道也关上了林图房间的大门。
方所一双冷夜般的眸子盛满怒意,“你不要得寸进尺。”
于斯人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认识了方所这个榆木脑袋。
他吊儿郎当的凑到方所跟前问他,“方先生,请问林小姐脸上写你名字了吗?上你户口本了吗?还是本人非你不嫁到愿意拒绝所有追求者的示好?”
他几乎句句都踩在了方所的痛脚上。
林图不仅没在脸上写他的名字,更没上他的户口本,甚至,都拒绝他的亲近。
他跟她之间,除了那一晚她意乱情迷时的肌肤之亲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方所不得不妥协。
除了拒绝于斯人跟林图同住外,他不再咄咄逼人。
于斯人笑得志得意满,耸肩勉强跟他达成共识。
“从今往后,各凭本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好不好?”
晚上游轮之上的宴会,赵念芹也在邀请之列。
方所冷着一张脸走进场时,她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
比起明成那种阴柔的贵公子,她果然还是更欣赏方所这样的男人。
赵念芹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不要害羞,主动一点,哪怕只是让方所对她有所印象也是收获。
她端起酒杯,踩着高跟鞋端庄地朝着方所站着的方向走了过去。还不等她打好腹稿开口搭讪,方所的视线已经被换好衣服姗姗来迟的林图给抓住了。
她的身边没有碍眼的于斯人,一个人规规矩矩地站在冷餐区开始用餐。
先是拿了一杯果汁,而后很快就苦恼地在站在牛排和意面之间天人交战。
方所的唇边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整个人都因林图脸上孩子气的小表情而放松下来。
正要开口的赵念芹看着他的脸呆住。
方所居然会露出这样的笑。
她的心口开始砰砰乱跳,怀疑自己眼睛般深深凝视着方所的脸。
方所的笑容很快就重新凝固在了嘴边。
因为同样发现了林图踪影的明成已经嘱咐卫长生好好顶替自己,辞别凌老爷子,饶有兴趣地溜到了林图身边。
“牛排是西冷,意面是capelli配的海鲜酱。如果你怕腻,我建议你选牛排。”
明成站在林图身后,微微清一清嗓,这才笑着开口。
“啊。”
听见他声音的林图吓了一跳,手中餐盘一歪,险些摔落在地。
明成毫无芥蒂地帮她扶好餐盘,手指甚至在将餐盘递过去的时候不经意触碰到了林图的手指。
“谢谢。”
林图笑着冲他道谢,从善如流的选择了明成建议的牛排。
远处的方所看着两人的互动眉毛打结。
此刻站在林图身边那个和颜悦色又平易近人的男人真是明成?
那个刻薄、洁癖、毒舌、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甚至在业内都是出了名不好相处的明成?
他根本没发觉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同赵念芹打着一样自己小算盘的莺莺燕燕,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酒杯,追着明成的脚步走出了主会场。
卫长生的身份根本不足以应酬主会场内的诸多贵宾,叫苦不迭地频繁用眼神向明成发起求救信号。
明成置若罔闻的带着林图把冷餐区的美食都鉴赏了一圈,这才领着她在不起眼的一角落座,看她用餐。
林图终于有空好奇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这分明是明成想说的台词。他笑笑,若有所指的抬头看一眼正在主会场里的众星捧月卫长生,张冠李戴,“机缘巧合。”
林图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很快也看见了被众人包围的卫长生。
他同明成体格接近,又是遥远的背影。
林图搜索了一下记忆中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上位者模糊的影子,下意识地就把上边的人认定成了幕后主使明成本尊。
如果上面的人是真的明成的话,那么坐在她眼前这个自称姓明的男人会出现在这艘游轮上,就很顺理成章了。
林图依旧没有对他放下戒心,只不过,言语间多了一份轻松的亲密,“我也是机缘巧合,陪朋友一起过来。”
朋友?
明成微微错愕。
他的邀请名单上可没有林起的名字。
还不等他排查完邀请名单上剩余人跟林图有交集的可能性,白纸黑字排在他黑名单上第一位的方所已经冷静自信地朝着他们俩隐藏的位置快步走了过来。
那个不受他欢迎的男人再自然不过的将林图圈进了自己的保护圈里,然后拒他于千里之外地笑着开口,“明总,好雅兴。”
“……”
明成首度笑不出来了。
方所?
竟然是方所?
他现在只想马上带林图回公司,让林图追加卖身契后面的补充协议。
方所……他凭什么参他的局?!
方所轻笑一声,见明成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冷着脸毫无回应他表面客套的意思,也懒得再假装谦逊友好。
他俯身,将还在猜测两人关系的林图圈住,用最温柔的声音同她商量,“一会儿跟紧我,别再乱走了。”
林图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餐盘,看一眼方所,又看一眼明显表情严肃起来的明成。
有故事?
“……好。”
林图乖乖地跟紧了投资人爸爸的脚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违逆了他。
带着林图重新回到大众视线中的方所如沐春风,丝毫不介意其余人用探查的目光来回打量着他被林图挽着的那只胳膊。
主会场里的女人们方才失去了方所的踪迹,这一会儿见他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个陌生的女伴,暗涌的防备与好奇在带着几分魅惑的眼神中肆意滋长。
方所将林图护得很好,他拉着她的手自始至终就没松开过。
林图的身份很快就被八卦了出来。
刚上了娱乐版头条的三流经纪人,才学、长相、家世,没有一样值得在这个圈子里被提及。
可偏生,就是她站在了方所身边的位置。
被方所拉着提前参会的于斯人头疼欲裂。
他没想过方所竟然会这么高调。
他原本是想假借这次宴会坐实了他跟林图的暧昧关系,不曾想,半路竟然冒出来一个劲敌,先一步定下了林图的身份。
——厚生资本掌权人方所的女伴。
这个位置有多耀眼就有多麻烦,林图怎么可能待得舒服!
先前只是跟凌初闹出来的那点儿绯闻就已经快要把她给毁了,眼下方所竟然又重新将她放在风口浪尖,是有自信自己能够保她周全吗?!
他轻擦着自己的鼻端,绞尽脑汁地思考有没有什么能够降低其他人对林图关注度的办法。
明成在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在方所身上之时也慢悠悠地换回了卫长生,顺道,接上了被凌老爷子派人从医院直接架上船的凌初。
凌初还没看见方所身边的林图,他只是咬着牙一瘸一拐的忍着剧痛笔挺地走进了会场。
凌老爷子对着他展露的笑容当中总藏着几分骨子里的轻视与压迫。
“……我久居国外,一直没来得及给大家介绍,这是我的乖外孙,凌初。”
赵念芹的脸在听见凌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时瞬间变得煞白。
袁思语喜欢凌初。袁思语动了手脚清理了凌初身边的经纪人。
袁家忽然出事,袁思语下落不明。
凌初的经纪人受明家所邀出现在这艘船上,而且成为了方所的女伴。
……
太多种可能性在瞬间充斥着她的大脑,让她浑身发冷,不敢深想袁家出事背后究竟是触犯到了谁的利益。
她端着酒杯,惶然又恐惧地看着方所身边那个浑然不觉自己已一步登天的普通女人。
凌、明、方。
好大的勇气,好大的胃口!
从方所身边探出头来的林图也听见了不远处被人团团围住的凌老爷子自豪的宣告声。
她并不认识凌老爷子,可,单看他在船上的待遇,便足以推断他一定是今日晚宴的贵客。
当林图的脸从凌老爷子状似慈祥的笑容转到他身边那张熟悉的、冷傲的、跋扈的属于凌初的脸之后,林图像是在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凌初……也在这艘船上。
而且,还是“那个人”的外孙。
林图在绝望时曾不止一次的想,为什么明成派给她的偶像是凌初,为什么毫无根基和背景的凌初会这么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为什么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反抗他加注在她身上的一切屈辱与折磨!
原来……原来……
她至始至终都是这群人手中随时可以厌弃掉的一个玩具!!!
她的努力,她的挣扎,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她被方所握着的手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微微发抖。
方所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原来就连林图也不知道凌初的真正身份吗?
方所目光如炬的锁住了人群之后扬唇微笑看戏着的明成。
不亏是藏得最深的老奸巨猾的庄家。
这个局,这场戏,甚至连他都没看出来其中的破绽。
他伸手将情绪失控的林图揽住了,拉着她直接离开了宴会现场。
他将她带进自己的房间里,锁好门,伸手想要问她还好吗?
那个一直紧绷着的、颤抖着的身体终于在他的手伸过去的那一刹那,发出彻骨的呜咽悲泣。
她抓着他昂贵的西服,将脸埋在自己的手臂之间。
方所生疏地安慰着怀里的林图,有些词语匮乏。
“好了……乖……没事了……”
“凭什么……凭什么啊……”
林图的下嘴唇都被她自己给咬出血来。
她那么努力地维护凌初的名声,那么拼命的忍受着他的侵犯,那么用力的告诉自己要活下来,要去爱人,不要对这个世界心存戒备和恐慌。
……他们、凭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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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回过神来的林图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挂着一双哭得有些发肿的金鱼眼,脸上的淡妆也被泪痕给晕染得糟糕。
而最令她觉得懊恼的事情却不是她迟钝到现在才发现凌初的真实身份,而是——她竟然在投资人面前失态了。
林图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
作为方所的投资对象,她已经频繁失信于他。
她并不觉得眼泪是对抗男人的最好武器,尤其在资本市场,一个有魄力有远见的融资人远比一个碰到事情只会流泪的融资人受欢迎的多。
她吸了吸鼻子,摆正心态,接过了方所递过来的纸巾,还不忘看着他的眼睛道谢,“谢谢。”
“不客气。”
方所神色未变,并不因她方才的失态而有所责难。
诸多念头在林图脑海中升起,可又被她一一否决。
眼下装可怜是下下策。
可想要扭转方所因她刚才的表现而产生的不信任,林图却也没有足够的信心与手段。
毕竟……凌初那样大方的出现在这里,明眼人一看便会明白,他成为偶像,一定不会像她承诺给方所的那样,是为了谋取共同的名与利。
林图想也不用想都能预见到明天的媒体会对这个隐藏在娱乐圈里的贵公子如何大肆宣传报道。
她失去了对凌初的掌控,也意味着,她同样失去了在方所眼中的可信度。
这是她最大的败笔,也是,她最无力去挽回或左右的事情。
方所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图默不作声地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又兀自开始清理自己嘴唇上的伤口。
他想伸手帮她,但,他莫名觉得,眼前的林图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在等。
等林图带给他意料之外的惊喜。
毕竟,她从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就像是一个不受主机控制的病毒,哪怕在严苛的防火墙防御下,也能寻找到系统最致命的漏洞。
果然,如他所料,林图在他面前沉默了不过十分钟。
等她放下手中染了血的纸巾时,再开口,又是那一日在雪场强忍着伤痛却自信到让人不得不为之侧目的游说者。
“冒昧请教方总一个问题。”
她换作了平日不常见的语气,整个人像是隐藏在地图里的锋利匕首。
“你说。”
方所的唇角玩味地勾了起来,他很期待,在这个节骨眼上林图还能说些什么。
林图声音平静,就像是老练的猎人在林间布置诱饵一般闲适。
“方总当初答应投资凌初是为了什么。”
方所笑而不答,反倒将这个问题反抛给她,“你觉得呢。”
“分蛋糕。”
林图答的简洁。
当今时代,娱乐至死,而这个潜力巨大的市场目前却只有明盛集团一家独大。
以她对方所的了解,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更是一个谨慎的人。
投资凌初,只是他向这个资本水池投的第一块试水石。
他要借助这种方式来摸清这个市场的水流深浅,也借此加强自己的企业在行业内的影响力。
从这个出发点出发,再去审视她同方所之间的合作关系。
林图毫不犹豫就舍弃了已经走进了死胡同的诱饵凌初。
如果方所要蛋糕,那么,她就给方所再拿一块更大的蛋糕。
就像……如果横在她面前的路永远都是绝路,那么,她也会拼尽全力去为自己再创造一条生路。
“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方总是否愿意拨冗一听。”
“你说。”
方所又笑,声音温柔,不再似初见那般不近人情。
“我想重新调整跟厚生资本合作的收益目标,不再局限于单一偶像所带来的回报,而是在我所擅长的这一领域帮助厚生资本重新打造一头巨鳄——成立新公司,以吞并ace为首要目标,并且,在扩张过程中逐步打造属于自己的新生代偶像,取代凌初占领市场。不知方总意下如何?”
谨慎的方所没有第一时间给林图答复。
辞别了仍在犹豫的投资人,林图独自一人走到甲板上,吹着海风,看着静谧之下掩藏着波涛汹涌的夜色,有些好笑自己方才的莽撞与破釜沉舟。
以小博大,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她分明陷在与明成的赌局中无法脱身,却还虚张声势地又抛出了属于方所的另一个更大也更凶险的赌局。
她的确恨明成,恨他将像她这样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他俩从一开始就并不是对等的身份不是吗?
他高高在上,是游戏的主宰者,也是她命运的主宰者。
而她,却卑微好似尘埃,好似路边的蝼蚁般脆弱。
只有取悦了他,挑起了他的兴趣,她才能在荆棘丛中踏出一条为了活命的血路。
她既然选择了参加游戏,就要勇于面对他在游戏中设置的陷阱,不是么?
林图看着无垠的夜色,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长发。
忽然之间,她很想念林起。
这种时候,哪怕他不能真正将她自这样的水深火热中解救,但能够抱着她,鼓励她,也足以让她这颗动荡的心因此而镇定下来。
林图为自己幼稚的想法而失笑,正打算折返自己的房间好好睡一觉。
从宴会里出来的于斯人正站在离她几步之远的位置,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甚至还自认幽默地冲她伸开双臂,“这位美丽的女士,我觉得你现在似乎在寻找一个像我这样的男士的拥抱。”
于斯人最终也没能如愿让美人投怀送抱。
只不过,退而求其次,林图至少愿意跟着他进房间给嘴唇上药,也足够令他感到满足了,
他在自己的行李箱中翻找随身携带的全套野外求生医药包,林图则随意在他不远处坐下,有些跃跃欲试地开口,“你跟方所认识了很久?”
于斯人拿药膏的动作一顿。
他刚才看见方所强行将林图从会场上带走,只不过却并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凌初的出现,应该对林图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他之所以会在看见林图身影的第一时间就走上甲板,也是想要在这一点上刷满自己的好感度。
只可惜,似乎又比那个人晚了一步。
于斯人拧开管状药膏,示意林图别乱动。
“从我们懂事时开始吧……”
懂事时?这么久?
林图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得于斯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沾了药膏的手指一点点印上她的嘴唇,柔软的触感,温热的体温。
林图疼得嘶嘶抽气,于斯人心猿意马,下手便更轻一点,“我跟他是同一个孤儿院的小孩。只不过我比他早几年被人领养。”
林图的眼睛瞪得更大。
方所竟然是孤儿?!
“怎么了?很惊讶?”
于斯人收回手,将药膏重新拧上,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方才被他轻轻抚摸过的红唇之上。
“还想继续听吗?”
林图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于斯人笑着抽了把椅子放在她对面,双腿分开,双手枕着椅背,看着她放松开口。
“别看他现在这么威风,其实当年在孤儿院,都没人愿意跟他一起玩。”
林图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所的性格……的确有些不好相处。也只有于斯人这种神经大条的人,才能抵挡得住他莫名的低气压。
“他很聪明,所有老师教的东西他都能一遍记住,但是他们仍怀疑他这里有问题。”
于斯人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道。
“可当时我们待的孤儿院根本没有条件带他去检查。所以流言四起,慢慢的,所有人都开始疏远他。”
林图脸上的笑容止住,表情慢慢严肃了下来。
“你知道,在外面所有送去孤儿院的儿童都必须有家庭领养。我们做完登记后至少需要等待五年才能获取送养资格。对于常年只能呆在孤儿院里的孩子而言,那就像是一场战争。”
林图的心悬在了嗓子眼。
“后来呢?”
于斯人微不可查地露出一个怀念又苦涩的笑容。
“我等了八年。方所等了十年。”
当时收养于斯人的家庭因为背景显赫,曾一度在孤儿院里引发过轩然大波。
可天生第六感强烈的于斯人却并不喜欢过来看他们的那一对看似和蔼的老夫妇。
他跟方所是孤儿院里年级最大的一批滞留儿童,方所因为性格孤僻,大多数家庭都不愿意收养明显有缺陷、不亲人的孩子。
而他则是因为脑子太灵活,永远能想到办法逃离被领养的命运,在他看来,与其束缚在一个家庭之中,还不如在孤儿院来的自在快活。
但,命运这种事情,往往都由不得他们自己去做出选择。
——那一个声名显赫的家庭最终在他们之中选中了他和方所。领养名额只有一个,这是属于他们俩的无声战斗。
年幼的于斯人能明显感觉到方所的喜悦。
虽然他那张扑克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丝毫曲线变化,但他看向窗外的次数和发呆的时间明显变多,对平时只需要一秒反应时间的事物也变得需要一点五秒甚至两秒时间来做出选择。
于斯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孤儿院里孩子王一般的打打闹闹。
他想跟方所说,他觉得将要收养他俩其中之一的那个家族不正常。但他除了第六感外,没有任何证据,他不知道应当如何开口。
最终,结果如他所说。
他使用了卑鄙手段,让那个被他戒备的家族最终选择了将他收养。
而满心欢喜,却惨遭背弃的方所,独自一人在孤儿院里又等待了整整两年。
直到,碰到了因丧偶而开始周游列国的方文林。
“……后来他发达了,我就跟收养我的那个家族决裂,漂洋过海来投奔他。”
于斯人笑嘻嘻的继续总结,将中间对他而言最暗无天日的时期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他留下了你?”
林图是真的有些诧异了。
她原以为,像方所这样的商人,一定会记恨于斯人当年的“横刀夺爱”,绝对不会松口收留他。
可现在,于斯人却当之无愧,坐稳了后生资本第二把交椅。
于斯人不置可否地一笑,认真地看着林图。
“他也是人,不是钢铁也不是数据。商人逐利,但唯有守得住本心的人,才能真正在这个欲海之中生存。”
林图觉得,她今晚跟于斯人聊这个话题是此生最正确的选择。
离方所最近的人,往往就是最了解他的人。
如果于斯人说的这些话是真的,那么她方才给方所画的那块蛋糕,说不定真的可以救她的小命。
她发自内心地冲于斯人粲然一笑,没有防备、没有疏离,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套。
“谢谢!”
于斯人嘴唇微张,看着林图的眼中闪过属于野兽的危险光芒。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林图满意地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地同于斯人道别,作势就要离场。
于斯人想也没想,伸手拉住了林图近在咫尺的手,将她重新压回到她方才坐着的椅子上。
“怎么……”
最后那个困惑的“了”字还没出口,于斯人英俊深邃的脸骤然间在林图眼前接近放大。
她感觉到自己刚刚上好药的嘴唇被男人的嘴唇给牢牢地覆盖住了。
惊愕间,灵活而又霸道的舌头已经自她启开的唇缝间钻了进去,将她的舌头死死缠住——
有人问最近发的这几章之前是不是发过。
答:是。但是我个人不太满意之前的版本,所以重新修改了一些细节。
让女主从上一稿陷入绝望等待救援的傻白甜变成现在更凶狠,也更主动的捕食动物。
凌初身份曝光算是一个转折点。
林图之前忍,忍到忍无可忍,所以把心丢了,拿出了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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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并非一个礼节性的吻。
林图感觉得到。
她像是突然被疾驰的猎豹给一口咬住,又像是招惹了一直躲藏在暗处的凶猛毒蛇。
于斯人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拿捏着力道,以不会加重她伤口的方式攫取着她口中的甘霖。
她惊呼,推搡,甚至是抗拒都毫无作用。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于斯人轻喘着,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然后用那双暗藏波涛的迷人双眼温柔地看着她,又带着十足的危险意味,“这是听故事的报酬。”
“……”
林图惊愕的表情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第一次看见狼外婆真身的小红帽。
于斯人哑然失笑。
他在她面前一直力所能及地展现自己的礼貌与绅士,因为他直觉,她会对这样的人放下戒心。
她的戒心是令他保持理智的最好工具。
可现在,很明显,这个工具被主人在无意识之间收回了。
于斯人不想自己过激的表现把林图吓到,但他也不是方所那样的禁欲派。
他毫不掩饰他对林图的渴求,甚至,因为方所的存在,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这种渴求。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圣人。
所以,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之下,他的大脑毫不意外地反馈给他开始捕猎的信号。
林图的心跳在这一刹那快得几乎要跳了出来。
她惶恐又茫然的看着于斯人,脑海中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声音在那里相互吵嚷。
于斯人很快就发现了她眼神之中的动摇。
又一个干脆利落的吻覆盖了上去,打断了林图的思考时间。
于斯人知道,因为整日游走在方所身边,敏感的林图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上他算无遗策的臭毛病。
他追逐着林图僵硬的舌头,手掌抚慰着她渐渐热切起来的身体,当发觉林图一直瞪着的眼睛在经受了他的吻半分钟之后隐约有松动的迹象,于斯人兴奋地收回来自己的舌头。
“谢天谢地,你对我感性趣。”
他笑起来天真的像个孩子。
这句话用的是母语,在表达“性趣”这个单词时,用上了英语辅助。
略微回过神来的林图霎时间因他的话而闹了个大红脸。
她想反驳,想摇头,于斯人却再自然不过的将她固定在椅子之上,兴致勃勃地同她商量。
“要不要跟我做一次试试?”
林图很肯定,她正面临出生以来最大的考验与诱惑。
她有一万个理由、一万种顾虑,猜测于斯人的反常举动背后还藏有什么她不能理解的深意。
可,从于斯人望着她的那双深蓝色眼睛里,她看不到任何与阴谋有关的东西。
有的,只有对眼前的她近乎狂热的冲动。
——他在诱惑她。
无声的、强势的。
她想要逃,可身体被于斯人牢牢地固定在他和椅子之间,根本无路可逃。
她想要躲,可她的手已经被于斯人牵住,举高在半空中,那双仿佛有魔力的眼睛此时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将她的所有闪躲都看穿,使她无处遁形。
于斯人开始牵引着她的手在他面部游离描绘。
他带着她划过他刚毅的额头,英气的眉毛,笔挺的鼻梁,感受他的睫毛因眨眼而在她的手心里微微骚动。
她的手指沿着他脸颊的弧线掠过他的下巴,最终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方才就是这张嘴,用一往无前的力量将她吻住。
于斯人笑起来,声音沙哑诱人。
“……感受我。”
他拉着她的手继续往下。
来到他翻滚着的喉结,自他进门时自己松开的领口钻进去。
林图想要抽回来自己的手,于斯人却抓着她条件反射抽离的手,俯身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别忙着拒绝……你需要放松。”
他的舌头伸出来,颇有些情色地舔着她掌心的纹路。
她的一节手指被他纳入口中,灵活的舌头立刻将它包裹,卖力地挑逗起来。
“我口技不错……”
他露骨地盯着她已隐隐有了感觉的下半身,好像下一秒就能将她扒光,把头深埋进去。
林图羞愤地把手抽回来,于斯人又将她的手腕握住,贴在了他胸口。
“不要拒绝,给我一次机会。这没什么好羞耻的。”
于斯人知道,对于大部分东方女性而言,要跟一个还没有确定亲密关系的男人上床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很不巧,他的林图也属于其中之一。
但他不一样。
他从看见林图的第一刻开始就对她有欲望。
他并不在乎她是否有固定的伴侣,也不在乎他所认识的人是否也同样垂涎她。
从两情相悦走到灵肉合一固然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但他绝不否认,肉体之间也存在同样的吸引力
譬如,林图对他。
譬如,现如今他正对林图所展现的一切。
“这里是公海……你可以做你自己……不必有任何负担。”
他从邀请林图上船开始,就已经有了这一步打算。
虽然中间屡次遭遇挫折,但殊途同归,他打算放弃冗长的过程,开诚布公。
他将因他的出格发言而陷入震惊的林图抱起来,轻松放在身后对平日而言逼仄许多的大床之上,快速褪下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那上面布满了刺青,被日光晒得均匀的小麦色肌肤配合着他浑然天成的肌肉比例,足以令任何一个沙滩女孩为他吹口哨。
但它只想完全展现给一个人看。
有且只有一个。
“你可以先试试,不满意再退货。”
于斯人在这个关口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没有过分炫耀自己的体魄,而是再一次抓住林图的手腕,带着她放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上。
“如果令你觉得不舒服了,我们随时喊停。”
林图的大脑一片混沌。
于斯人的目光和他的话语一样坦诚。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一读就懂的气场,就像是直白的在问她,要不要来一场你情我愿的419。
他的理由很充分。
他渴求她,想要她。他们俩都是成年人,而性爱是他认为可以令林图解压的方式之一。
他喝酒了吗?
林图感觉到于斯人的舌头再度侵入了她防备松懈的口腔,与她纠缠在一起的呼吸间,她尝不到哪怕一丁点儿酒精的味道。
其实在三十分钟前,她的确需要一个拥抱,一个能够安慰她,给她慰藉的人出现。
但明显于斯人给与她的东西太多了。
她身上还穿着他送的礼服。
林图懊恼地想着,是不是在他刷卡付账的那一刻,就已经算好了他将有亲手脱下它们的这一天。
不,没有脱。
于斯人在感觉到林图没有明显的抗拒后,直接野蛮的将她身上的礼服给撕坏了。
昂贵的礼服在林图曼妙的身躯上化作几条平添诱惑的破布,遮掩住她身体敏感的部位,却没能挡住于斯人直接分开她的双腿,将手指伸进去的举动。
“别……”
林图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在于斯人的挑逗下败下阵来。
很舒服。
而且并不陌生。
这种熟悉感让林图惶恐。
但她的惶恐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于斯人已经将她身上的乳贴轻松揭开,掌心合拢,再热切不过的一边激吻着她,一般感受着她胸部的弧度。
林图的身体给了于斯人最正面的反馈。
甚至比她的言语要来的诚实。
热气开始逐渐升上她的脸颊,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微醺而绯红。
乳尖开始因为于斯人的逗弄而俏立,两边都是。
林图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跟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第一次这样赤裸相对。
她的身体有说不出的记忆,好像,只要他的手抚摸上她,她的大脑种就会自动产生一股声音,叫嚣着,想让她的甬道和子宫都被眼前的男人填满、贯穿,射进去浓郁的精液。
……是上一次被注射了迷幻剂的后遗症吗?
林图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荒诞的想法。
她总记得,她在意识还未完全丧失时,寻找的男人是林起。
而眼前的于斯人,无论是躬身下来压迫着她双乳的身体,还是不断将她揽住,摩擦着她皮肤的手臂,都跟林起的感觉异曲同工。
林图深深地闭上双眼,在心底骂了一句粗口。
不仅仅是方所,那一晚“热情”的她可能还做出了别的什么令她追悔莫及的事情。
譬如,像挑逗方所那样挑逗了于斯人。
于斯人已经啃咬上了她的脖子。
他的吻近乎狼吞虎咽,每一下都足够引起她身体的战栗。
他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像野兽那样,林图的身体因为这样的热情而沁出香汗,很快便被于斯人用唇舌尽数卷入腹中。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随时能够喊停,但林图却觉得,于斯人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的头颅沿着她身体的曲线一路向下。
越过耸立的乳峰,越过平坦的小腹。
林图刚刚好反应过来要夹紧自己的双腿,她的膝盖已经被于斯人蛮横的打开了。
于斯人如他所愿的将脑袋埋了进去,触碰到她最敏感也最私密的所在。
他是野性的,一举一动都遵循着自己的本能行动。
林图只觉一截灵舌长驱直入,她的所有抗拒都顿时间变得无声、又讨人喜欢的口是心非。
她的身体很快便因为于斯人的动作而在床上颤抖起来。
她咬着嘴唇,手指无措的揪着床单,像是在极力忍耐。
于斯人喘息不断,卖力的挑逗得更深一些。
林图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呻吟声。
爱液宛如不间断的溪流,在于斯人的唇舌之间化作了最清冽的洪流。
男人羞耻的啜吸声,粗喘声,还有她断断絮絮弓着腰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嘤咛声。
林图甚至都没有因为这个姿势而联想到令她不快的凌初,便直接在于斯人的口交中直接高潮了。
“怎么样?舒服吗?”
于斯人满足的重新支起身子,不能免俗的询问起女伴的感受。
林图没有半路喊停,这是很好的开局。
林图的一截手臂已经羞耻地遮挡住了她的眼睛。
她不敢去看自己此刻双腿分开的淫荡模样,更不敢看于斯人那张被汗水抑或是其他液体打湿了的英俊的脸。
于斯人轻笑着将她的手臂给拉开了。
林图立刻转身,想要将自己整个儿被埋进被子中。
于斯人的欲望一直在裤裆中挺立着,因为这个姿势,再准确不过的贴在了她赤裸着的臀部。
于斯人调整了一下角度,将林图重新抱在怀里,意有所指,“这个体位其实也不错……”
“不……”
林图终于从方才的无作为中清醒了过来。
她必须要叫停。
因为如果再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她也许会因此而彻底厌恶自己。
“嘿,别紧张。”
于斯人立刻绅士的将自己的欲望收回来一些,转而更容易让林图放松的安抚方式。
“不要有负罪感,这很正常,不是吗?”
“不。”
林图还是抗拒地摇头。
跟林起在一起时不同。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样的交媾中变得支离破碎。
忠诚、信任,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都因为她接受了于斯人的诱惑及触碰而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得不接受凌初,因为她要仰仗他而活。
她愿意接受林起,因为她爱他,愿意把一切都给他。
她还非自愿的招惹上方所,但有且仅有一次,这已经被她视为愚蠢的代价。
而于斯人不同。
他像是拿着圣经里的那个苹果,只要吃下它,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没有欺凌,没有霸权,没有感情色彩,不受誓言束缚。
她可以享受性,需要享受性。
就像吃饭、喝水那样,只是很单纯的身体需求。
于斯人准确的找到了自己的突破口。
他将林图翻转过来,不容她拒绝的重新压在了身下,再度给了她一个足以抽离掉大脑养分的深吻。
他褪下自己的裤子,开始舔舐着她的耳垂。
蛊惑的话语伴随着他下半身逼人的热度逐渐逼近连反对都稍显苍白无力的林图。
“别想太多……试着把一切交给我……”
他需要时间,攻破林图的心房,然后再帮她找一个她最喜欢的姿势,和最满足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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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三观有点混乱,但毕竟这是肉文,你懂。
不倡导于斯人的做法,跟诱奸无异。
但性这件事,其实也不必背太多包袱。
对林图的角色剖析之前说过,她对这件事的心理压力其实颇大,没法好好享受这个过程,更像是一种偏执。
希望于斯人能成为她的钥匙。
打算恢复“高冷”,留言都有看,但是不太敢回,怕说的太多思维会乱。
一如既往的爱你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