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害怕失去的恐惧排山倒海的侵袭而来;第一次,他为自己一直以来的逃避而生出悔意;第一次,他彻底认清了对她的感情。
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的宠爱、纵容都是因为她是他一手养大的,是因为他们之间割舍不断的羁绊。
可原来,一切都是因为爱她!
从某一天,他如往常般推门进入房间,看到美人出浴的她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开始。
或者是从某一天,熟睡中的她拼命往他怀里钻,让他生出本不该有的生理反应的那天开始妃。
又或者是将她自火海中救出的那一刻……甚至是更早,从他进入火场中,第一眼看到脖间戴着那块家传双鱼玉佩的她时开始。
手上的血迹早已干涸,衣服已被鲜血浸透的寒啸澈下意识的轻扯着脖间那温润的玉佩,然后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玉紧攥在腥红的手心中。
手中的玉佩看起来虽然的确是一只完整生动的鱼图案玉佩,可其实,它不过只是一部份猿。
与寒月瞳脖子间的那块鱼形玉佩拼凑起来时,两只鱼嘴对嘴,嘴部两个穿孔会上下重叠在一起,整块玉佩呈圆形状,这才是这块双鱼玉佩最初的完整模样。
在寒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这块玉佩只会传到寒家掌门人的手中,在新婚后便将玉佩一分为二,由夫妻两人各自佩带一半。
他脖子间的这半块玉佩是当年他十八岁生日时,母亲将自己的一半亲自为他戴上的。
那时候父亲还调侃她:“你这是要让我亲手把另一半戴在咱们儿媳妇的脖子上吗?”
那天,他亲手为母亲烘培好了蛋糕驱车赶去与父母约好的酒店时,火势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失去理智的他不顾消防人员的阻拦,执意冲进火场的中时,父母已经断了气,而小小的她就站在父亲身边无助的哭泣。
他绝望、他愤怒,残酷的现实更是让他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
是她脖间那抹映入他眼帘的翠绿最终让他改变了决定,牵起他的小手将她从火海中救出。
十年来,这块玉佩一直由他们两人各自佩戴一半,由此便注定了他们这一生的羁绊。
这家医院即将被骆家收购,所以医院中的人就算不知道寒啸澈是何许人也,但对于出自医学世家的骆炎霆却并不陌生。
能使唤得动传说中只按心情好坏接手术的医学奇才,骆家的下任继承人,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份尊贵,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所以远远的躲开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坐在椅子上的寒啸澈手臂撑在腿上,额头抵着十指交叉在一起的双手上,将玉佩一直紧握在其中虔诚的祈祷。
只是此时的他本没有发现,一路从工地跟他到医院,躲在安全通道里的沈静怡。
和他的心境不同,沈静怡是邮衷的期盼寒月瞳再也不要醒过来!
她挑唆陆队长的本意,是想借他之手除掉寒月瞳。
所以,这些天来,她一直暗中跟着那个男人,可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死心眼儿,不自量力的跑去对付寒啸澈!
一直躲在暗处的她,刚想开口提醒寒啸澈时,却发现了寒月瞳的及时出现。
更让她喜不自胜的是,寒月瞳想都没有想就代替寒啸澈受了那致命的一击。
单单就是瞬间血流如柱的情形就足以让她相信,这次寒月瞳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就算死不了,也会让那丫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躺在病床上,所以无论如何她的目的是达到了,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这里引人耳目,给自己找麻烦。
用纱巾将整张脸都遮挡起来后才脚步轻快的离开医院。
一直诚心祈祷的寒啸澈本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亮着的灯终于熄灭,片刻的死寂后,神情凝重的骆炎霆才从里面出来。
寒啸澈从椅子上弹起疾步冲到骆炎霆面前,但双唇不断开合了几次后,终究还是没有勇气问他手术结果。
陆队长可是特警察出身,更何况那一击原来就是因为冲他而来,所以更是使足了全力的,这才是让他深感害怕的原因。
“颅内出血的状况已经止住了,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骆炎霆开口平静的道。
可他的话却没有办法让寒啸澈松一口气,从他眉宇间的凝重,寒啸澈就知道现在还不是安心的时候。
果然,就听眼底尽是担忧之色的骆炎霆继续道:“但强烈的冲击造成了严重的脑挫伤,所以可能会影响到瞳瞳以后的行动能力或者记忆能力。”
“这……这是什么意思?”寒啸澈胆怯的问道。
“就是说,瞳瞳以后可能会没有正常的行动能力,或者失去记忆,也就是俗称的失忆。”骆炎霆完全没有隐瞒他的意思,如实的道出了寒月瞳真实情况。
寒啸澈只觉得五雷轰顶,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骆炎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澈,不要太担心。我只是说会有这种可能,却并不一定。”
其实说出来后,骆炎霆发现这样无力的安慰连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更何况是寒啸澈?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一切都只能等寒月瞳先醒过来后才能知道。
虽然这家医院的各项设施都不及骆家的恒诺医院,但未来的二十四小时对寒月瞳来说很关键,移动恐怕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所以只能先从恒诺医院调来一些设备和医护人员。
寒啸澈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房中,连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一下的定定看着昏迷中的寒月瞳。
将她冰冷无力的小手握在双手手心中,心痛的哀求:“瞳瞳,快点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肯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是我太懦弱,是我太在乎世俗的眼光和议论,所以才会一再无视你的表白,所以才会一次次的让你伤心难过。”
寒啸澈觉得喉咙发干,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连发声都变得困难。
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寒啸澈俯在她耳畔坚定的道:“瞳瞳,我爱你,或许在你爱上我之前,我就已经先爱上你了!”“我答应你,只要你肯醒过来,我们就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至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统统不在乎!”
他终于发现,原来承认爱,真的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
痛苦闭上双眼的他并没有发现,寒月瞳长长的卷翘睫毛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几不可查的轻颤了下。
第二天清晨,闻讯早早赶到医院的简晨溪和靳夜铭走进病房时,映入眼帘的情形多少让他们觉得有些诡异。
守了一夜的寒啸澈一只手紧握着寒月瞳的小手,另一只手撑着脑袋闭目小憩。而寒月瞳就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简晨溪无声的捅了下身边的靳夜铭,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去医生办公室将睡的神混乱的骆炎霆拖到病房。
当他们再度回到病房时,寒啸澈也已经睁开了眼,只是他们谁也不敢先开口打破平静。
寒啸澈甚至怀疑她的开口说话的能力受到了影响。
骆炎霆为她做着全面细致的检查,可在这过程中,她双眼涣散的焦距从来没有离开过天花板片刻。
“瞳瞳,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骆炎霆柔声问道。
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她才缓缓的收回目光,环顾了病房里的四人,空洞的眼中渐渐有了光泽,对骆炎霆绽出一抹动人的笑靥,“霆叔叔,我没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因为脑挫伤失忆了的时候,她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吃下了定心丸。
“跟我的检查结果一致,一切正常!”骆炎霆也放心说出了自己的检查结果。
简晨溪将病床摇起到她舒适的位置,依旧不改本色嫌弃的道:“怎么尽给人找麻烦?下次要受伤记得挑个好日子,别耽误我繁衍后代的历史大任。”
“我忘住了,下次我一定会选在溪叔叔的小蝌蚪就要冲闸而出的关键时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寒月瞳完全是学以致用。
可听着的寒啸澈却是蹙起了眉,“瞳瞳,这些俗的话都是谁教你的?”
锐利的双眸向作茧自缚的简晨溪,完全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请问……”寒月瞳看向他,清澈的大眼中是满满的困惑:“您是哪位?”
她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四人全都瞬间石化。
先回过神的靳夜铭抢先问道:“瞳瞳,知不知道我是谁?”
寒月瞳轻轻的点点头,“铭叔叔。”
听到满意回答的靳夜铭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依旧维持石化状态的寒啸澈,简晨溪不解的问骆炎霆:“怎么回事?她认得我们三个,应该没有失忆啊!可她似乎……似乎不认得澈了。”
寒啸澈对她的重要那是不言而喻的,所以就算她忘记全世界唯独记得一个他本都不足以为奇。
可现在奇怪的是,她竟然独忘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选择失忆。”沉默着的骆炎霆缓缓开口严肃的道:“因为脑部受到刺激或者猛烈的撞击,借此遗忘一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人或事,基本上都是因为潜意识中的逃避意识造成的。”
靳夜铭看了一眼悲伤的寒啸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澈就是瞳瞳不愿意面对甚至想要逃避的人?”
经过骆炎霆的一番解释,他们心里都清楚,寒月瞳之所以会出现选择失忆的状况,无非就是不愿接受寒啸澈的拒绝与冷漠,无非就是想要逃避自己对他的感情。
寒月瞳的伤势恢复的很快,但在这段时间中却是始无前例的对寒啸澈表现出了拒绝与疏离。
只要他出现在病房中,她就像是只充满戒备随时准备攻击的小猫一样,躲在床角小心翼翼的观察他。
而对于总是借口来探病的方云逸却表现出了极其友好的态度和罕见的热情。
“月瞳,我已经帮你向学校提交了病假申请,你乖乖养好伤,等身体彻底恢复了再去学校上课也不迟。”
寒月瞳清澈的大眼友好的弯成弯月,“真的谢谢你!这段时间要不是你总抽空来看我的话,我一定会闷死的!”
方云逸露出标准的阳光笑容,“只要你需要,我可以招之即来!”顿了顿后,有些担忧的提醒她:“不过千万不要期望我挥之即去哦!”
“咯咯~~”因为他的幽默,病房里洋溢着寒月瞳愉快轻松的银铃笑声。
“绝对不会的!我们是朋友嘛!”寒月瞳眨巴着大眼,真诚的问道:“我可以叫你云逸吗?”
喜出望外的方云逸拼命的点着头,“当然可以!”
“那么,云逸,以后还是有劳你多多照顾喽!”寒月瞳主动友好的向他伸出手。
始料未及的方云逸怔了片刻,随即微笑着握住她柔软的小手,郑重的向她保证:“嗯,一定!”
只是他没有告诉她,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照顾她,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保护她不再受伤。
她因为舍命救寒啸澈受伤这件事情,本来方云逸而言是一种伤害。所以,他一直在纠结,究竟要不要来医院看她,要不要在自己还未深陷之际就全身而退。
可现在,他庆幸自己的决定,更庆幸自己没有轻言放弃。
受伤后的寒月瞳就像是变了个人,对他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逆转,亲切友好的甚至让他感到受宠若惊。
更重要的是,她因为这次受伤而忘记了寒啸澈!
虽然是有些不厚道,但方云逸是真心感谢陆队长,也真心感谢寒啸澈让她受了伤。
背靠在门板上的寒啸澈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由始至终,她都像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般,不曾看过他一眼!这让寒啸澈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她的生命中是如此的多余!
从前,看到方云逸不断的接近她时,他可以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嫉妒与不满。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当他承认对她的感情,当不再需要克制自己的时候,那些带着敌视的负面情绪竟会来得如此汹涌澎湃,几乎要将已溺水中的他淹没。寒啸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她看到自己和沈静怡在一起的时候,会做出那么多极端反叛的行为。
因为此刻他如果再继续留在病房里看她和别的男人亲密互动的话,他或许会做的比她更极端!
也许他会将方云逸从位于三十楼的病房窗口直接扔出去,又或许会直接将他杀了!
忍受力已达极限的寒啸澈无声的离开了病房。
虽然只是病房门开合的瞬间功夫,但前来探望的简晨溪可以肯定,寒月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寒啸澈的背影。
而且在那一刻,她的眼中的确有着不再掩饰的悲伤。
以她要安静休息为由,早早的便将意犹未尽的方云逸打发走,简晨溪一直安静的听着她叽喳的憧憬着返校以后的生活。
“瞳瞳,为什么要假装?”
简晨溪突然问出的话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连刚刚还兴奋比划着的双手中尴尬的停滞在半空中。
简晨溪对上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双眸,再次问道:“为什么要假装选择失忆?为什么要假装忘记了澈?”
她只是沉默。
而简晨溪也只是沉默的等待。
他知道,她会给他答案,所以他可以等!
“溪叔叔……”沉默了许久之后,寒月瞳终于缓缓的开口道:“原来演戏真的很辛苦呢!”
她的眼中迅速积聚起泪水,前一刻还兴奋的小脸上尽是让人心疼的无奈。
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眼眶,嘴角绽开一抹苦涩无力的笑容,“虽然演戏真的很辛苦,但无论再怎么辛苦都好过单方面的投入,爱他而得不到回应吧!”
“就这样假装忘记,说不定时间久了,久到以后的某一天,我就真的忘记他了。”
听完她的解释后,简晨溪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傻孩子,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这段时间一直辛苦假装,一直努力掩饰自己的寒月瞳在他怀中泣不成声:“溪叔叔,我真的很痛苦!我真的再也没有力气坚持下去了!”
“那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如果想要忘记,那就去忘记吧!”
能在一次次的被拒绝中坚持这么久,寒月瞳的持久战斗力已经是很惊人了。
可是她不过还是个孩子,也会累、也会脆弱、也会有想要放弃的时候。
这样的她让他怎么忍心去责备?
如果她真的这样决定了,那就随她自己的心意彻底忘记这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好了!
也许真的放下了就会有春暖花开,带来希望的另一段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