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他的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捂着肩膀处的伤口晕了过去。
曲眉扶正了马车过来帮忙,架起那男子扔进车厢里。
我问他:“刚才那人你可看清了?”
曲眉反问道:“刚才有人么?”
他这么说也对,可连我也看不见的东西,不是人也不是鬼,到底是什么?如若依我那晚的推测,应当是我那四徒弟唐迟。但我实在难以相信,他会从洛阳跑到扬州,再一路尾随我到昆仑来。这不像他,也不是他会做出的事。
我们赶了一阵,终于远远看见了一座村落。这村子临着河,叫做灵风村。
幸而遇到一名村夫半夜起来小解,我给了他钱财,并报上来处。他一听我是从华山纯阳来的道长,巴巴得将我们迎了进去。
房屋很窄,倒也干净,可是仅有两张床。我托村夫烧了些热水,将这明教男子搬到床上,嘱咐曲眉先去歇息。
曲眉不解道:“他方才还要杀我们,为何要救他?”
我若说我救他是见他可怜,未免让人觉得虚伪。于是我换了话回道:“浩气盟的人如果再来寻麻烦,也好把他作人质。”
曲眉觉得有理,便没再多问,果真去睡了。
我用热水给那人清理了伤口,忙活一阵才有了空闲。坐到桌前,用手肘支着头,迷迷糊糊中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投宿灵风村(一)
我又一次做了之前那个一模一样的梦,这一次的地方竟然是在敬师堂。
正如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里世界一般,天上繁星闪烁,四周萤火扑闪。树林幽深处虫鸣阵阵,一抬头就行到了敬师堂的门前。
石像前立着一道单薄人影,他瞧见了我,依然还是那句话:“师父,你总算来了。”
在此,我真的不记得我有过这么一个徒弟。
我的大徒弟同我一个姓,叫做商云秋。他曾是天策府的将士,后来金水镇偶遇,欲解甲修道,见与我有缘,便拜了我为师。云秋是我收入门的第一个弟子,性情洒脱,喜欢养狗。后来我让他下山游历,他还带了一名唤作阿雪的女子回来。
出家人本不该成亲的,可因我随了流卿师父这一脉,从来都不忌讳这些。按流卿师父的话来说,只要心中有道,道便是无处不在的。现在觉得,这话仍然胜过许多道理。
我的二徒弟与三徒弟是我随便捡来的,一个是在华山的落雁峰,一个是在天策的药师观。他们学成之后便离我而去,偶有书信往来,却是一年比一年还要少了。
我的四徒弟是唐门后生,叫做唐迟。先前我也说过了,他这人外冷内热,许多东西都不会表现在脸上。
我是个穷得叮当响的道士,有时候算卦半天的钱,一壶酒就全给打发完了。有阵子我与师兄打赌输了,苦于无奈没钱请他,凑巧在太原碰见了唐迟。他当时正与唐门的人在一起,约莫是要去做什么,千机匣擦得雪亮。
“师父好。”他见到我,必先认认真真地打个招呼。
另旁的唐门弟子探出个头来,好奇地问道:“阿迟,这就是你那纯阳的师父吗?”
唐迟摆着张冷脸,似是很不情愿地点点头。遇上我这样一个师父,也难怪他不好意思承认。他越是这般,我越是觉得有趣得很。
那唐门弟子接着道:“原来您就是商道长,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阿迟说起你了。”
没想到徒弟对外把我夸得天花乱坠,我本揣着唬弄他的心思一时间烟消云散。只笑着回道:“哪里哪里,小徒让你们费心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他一些。”
唐迟看不下去了,直接将我拉进巷子里,与我的身形挨得极近。他用那种不起半点波澜的声音道:“师父有事,但说无妨。”
“小事儿小事儿。”我毫不介意地伸出五根手指。
“你……等一下。”
唐迟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朝那些唐门弟子走去,我根本没机会拉住他。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我高冷道长的形象即将在他们面前毁于一旦。这个榆木脑袋的徒弟啊,真是令人头疼……
唐迟回来了,塞了一个包袱给我:“五千金,够花了吗?”
“够了,够了。”我将包袱抱得紧紧的,生怕他反悔。
唐迟用比往常还要正经的语气说道:“此去洛阳,多则一年,少则半月,师父好生照顾自己。”
“会的会的,为师几时亏待过自个儿,你就放心去吧。”
我数着钱,连头也没抬一下,恍惚听他回了句什么。再抬头时,唐迟已经同那些唐门弟子离开了。
那张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与眼前的人重合了。那眉毛,那眼睛,那嘴唇,仿佛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似的。只有那唇角的笑不同,眼前这人笑得太过邪气。
这不是唐迟。
我幡然醒觉,下意识地想要退后一步。但是双脚却在这种时候不听了使唤,怎么也动不了。
我看着他越走越近,慌忙喊道:“不要过来!”
他顿了一下,伸开双臂紧紧地抱着我,还是那句话:“师父,徒儿知错了。”
我发现我根本挣扎不开,生生被他压|在墙壁上,双手扣在脑后。微微抬眼,即对上了那双血色的眸子。
“师父,你真好看。”他亦看着我,夸赞了一句。勾起唇角,用指腹摩挲着我的嘴唇,末了,捏住我的下巴,轻轻地吻上来。
救救救救命!我将脸扭向一边,试图挣开桎梏。
“师父,你要好好听话。”孰料他的手顺着道袍缓缓地摸了下去。
我的瞳孔骤缩:“住手!”
投宿灵风村(二)
“师父怎么了?”
我再一次从冷汗中醒来,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衣物,松了口气,还是好好的。抬眼,竟然是唐迟守在床边。
“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梦罢了。”我一骨碌翻身下床,想着打水洗净身上的冷汗。
“噩梦?”唐迟问道。
我点点头,穿好了鞋,站起时才发现,这个当年在问道坡前冷漠倔强的少年,如今比我还要高了。身为师长,实在是惭愧……
老实说,我对我的徒弟从没起过什么歪念头,却不知偏偏怎得,每次同唐迟待在一起,就会做这种荒诞无稽的梦。身为师长,实在是龌龊……
“你怎么来昆仑了?另外两人呢?”
唐迟没回我这话,而是淡淡道:“师父先在屋内待着,我去替你准备热水。”
这种待遇……可真是难得!我连忙追问:“真的?”
“嗯,为师父做事,是徒儿的本分。”
太令人感动了!我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唐迟倒是没像往常那般嫌弃我,只道:“师父且先等着。”
“好的,没问题,辛苦爱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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