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师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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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可怜,我也要不为所动。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有两道黑影从外面走进来,我寻声望去,好巧不巧,来的竟是熟人。

    “商道长?”

    “燕兄,”我拢了拢衣袖,神情恰到好处,在外人看来定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雁门关一别,不曾想还会在此相见,实在是缘分。”

    走在前面、一身玄甲的男子名叫燕安生,我与他仅三面之缘。一次是随流卿师父前往苍云拜访师祖与小师叔。一次是在巴陵郡外的油菜花田,恰好撞见他同一名女子在一起,两人装扮相似,想来应该也是苍云的人。还有一次是在长安城内的比武擂台上,他输在了我的剑下。

    当时的我心里虽是万分得意,表面仍然谦谦安慰道:“贫道侥幸赢了一剑,燕兄初出江湖已怀有一身本领,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不曾想这无意中的一段话竟成了真,燕安生后来随了薛帅,在苍云军中果然颇有威名。他总觉得是因了我那话的缘故,逢人便说纯阳道长多么玄乎,算卦多么准,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

    如今他身旁依旧站着一名相同装束的女子,眉目凌厉,全然不似当时巴陵郡外那人的温婉模样。

    那女子亦向我看了一眼,苍云军统帅长孙忘情的大名向来如雷贯耳,因此我对苍云女子一直以来都很有好感。可惜我是祸红颜的命格,注定了孤独一生。名我不喜,利我不爱,独独眷恋佳人却没个好果。

    “这是我的师姐,燕雀。”说着,燕安生又朝她介绍了我,“这是纯阳的道长,商青羊。商道长是个很厉害的人,是纯阳宫散尘道人座下的大弟子……”

    “原来是燕兄的师姐,难怪如此面熟。”我知道燕安生一开口就停不下,干脆直接把话截了过去,而他口中的散尘道人即是我的师父冷流卿。

    “他是恶人谷的人?”燕雀道。

    燕安生连忙替我回道:“商道长虽在恶人谷,心肠却并不坏。”

    燕雀没再说话,坐到我对面,面容仍是冰冷。刚才入门那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便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看来她的师弟燕安生估计碰到了什么后悔之事。

    燕兄怎得千里迢迢从雁门关来了扬州城?我想问,又怕有些唐突。偷瞄了眼燕雀的脸色,终是吞了下去。

    茶馆逢故友(二)

    “正巧碰上商道长,便不必特地托人带给你了。”

    我一脸茫然,正忖度着这话中含义,燕安生摸出一样东西递与我,我接过手一看,原是一封喜帖。

    “燕兄……要成亲了?”可我从他脸上没有见到半分欢喜,我拱手贺道:“恭喜,恭喜,不知是何方佳人?”

    燕安生道:“是七秀坊的冰心姑娘。”

    扬州七秀坊,这也难怪他会来了。说起七秀坊来,我有一个师父以及流卿师父门下的一个师妹也是七秀坊人。哎,师门众多,我竟将所有关系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由地佩服自己。

    “七秀坊的冰心姑娘,”我重复了一遍,笑道:“燕兄真是好福气。”

    燕安生亦微微一笑,笑得极为勉强,他师姐的表情则是从一开始便没变过。

    夜里在城内寻了间客栈,我本想回再来镇找师父与师叔,总觉他们遇上的是十分棘手的东西。无奈我不会进入里世界,只得暂时作罢,姑且在扬州城内等着他们现身,来个一问究竟。

    入目之处大雪纷扬,一张堆满笑容的脸凑得极近,明明那么纯净透明,瞳仁偏偏又烧成通红,血一般透彻的红。

    “师父,你总算来了。”

    他突地抓住我的手腕,任凭我几般挣扎也不松开。我一个踉跄,差点跌在雪地里。他急忙揽了我的腰,搂进怀中,声音又变得哀怜起来。

    “师父,徒儿知错了。”

    我醒时起了一身冷汗,忙掀开被褥出门透气。那个梦实在太真实,每一次都令我心惊肉跳。夜风灌进我的袖口,终于凉快了一些,滚烫的身体也褪去了许多温度。

    这是在时隔三个月后我再一次做这个梦,这个梦是重复的,唯一不变的是那张邪气妖魅的脸。

    我还记得第一次做这个梦是在收了四徒弟的第一个晚上,我的四徒弟叫做唐迟,是唐家堡的后生。虽然姓唐,但却与主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正因如此,时时受到排挤。尽管他天生异禀,可惜上天并没有安排伯乐出现在他的面前。

    直到我游历蜀中时,在唐门的问道坡前看见了他,收他为徒。之后,便频繁地做一模一样的梦。我甚至一度怀疑,这里面莫非有什么暗示。于是,三月前我又一次开始了游历。梦,终于消停了一段时间。

    难道……唐迟也在附近?不对,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洛阳城吗?

    我左看右看,漆黑的夜里什么也没有。夜市早已过了,现在正是宵禁时候。我没看见唐迟,反而看见了坐在客栈屋顶上的燕安生。

    “燕兄这么晚了还喝酒,真是雅兴。”

    燕安生扬了下酒坛,问:“商道长要喝一点吗?”

    “贫道不胜酒力……”我假意推辞,其实早就想喝了,不胜酒力倒是真的。

    “兑了水的酒,不醉人的。”燕安生满脸通红,径直递了一坛酒过来,忽地摇头住了手,“我怎么犯晕起来了,忘了纯阳的规矩,商道长莫要见怪。”

    我却已将酒坛接到手中,撕开酒封:“你知我闲散惯了,规矩是从来都不听的。浩气长存只适合燕兄这样的人,与之相比,我还是更喜欢逍遥自在,哪怕被唤作妖道也无妨。”

    燕安生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羡慕我祸红颜的命格么?一丝苦笑自嘴角滑落,我吞了好几口酒。这酒果真兑过水,味道清淡得很,一点儿也不好喝。

    我问道:“那次在巴陵郡相遇时的阮姑娘呢?”

    似是触到他内心某处,燕安生苦笑摇头:“阿阮走了。”

    阮姑娘为什么走了?我没再追问下去,只怕越问这道伤口可能会越大。

    夜风微凉,尤其在喝了酒之后,吹得人昏昏欲睡。

    燕安生看着那夜色,喃喃道:“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才知珍贵。我以为……一切都是我以为……我以为我这么做是对她好,反不知这么做是害了她。”

    我沉吟着,没答话。袖中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我摸了摸,摸到那片金叶子,顿时一滞。

    回想燕安生说的话,我以为这么做是对她好,会不会是害了她呢?茶茶,会不会真的……

    “什么人!”

    黑暗中某物突然俯冲下来,燕安生立时酒醒站起,而我直接被撞落下了屋顶。

    “谁?”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接住了我,可是我什么也没摸着,什么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