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呆住了,对视了好一会儿,解雨臣才反应过来,用手摸了摸脸上疼痛的部位,“真是的,怎么跟女孩子似的。”说着嘴角弯了弯,温柔的笑起来。
本来已经停住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吴邪恨自己的不争气,已经不知道发过多少毒誓,说再也不要理这个人了,可此时的心情却变成了就算那些毒誓都一一灵验了,他也想要留在这人身边。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紧张而不由自主的全身颤抖起来,使不出一点劲,连一直抬起着望着对方的脖子也僵住了似的,没办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只能任由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我说你的眼睛里装了一江水吧,怎么流不尽了。”解雨臣说着将不再挣扎的人扶起来。
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自然而然就紧紧抱住了他,手指抓着解雨臣的衣服用劲到骨节泛白,嘴里却说着与动作截然相反的话,“走……你走…走,走开。”一遍遍梦呓似的重复着。
“好嘛好嘛,乖乖,别哭啦。”解雨臣耐心的抚摸着他的头发,直到他完全平静下来。
抱着将他放回到车上,两人一路无言的开回去,只是解雨臣的右手一直被对方死死的抓在手里。
回到家,取了热水让吴邪洗脚,趁他的脚放在水中的时候拿了酒精棉给他擦伤口。
无论问多少次痛不痛,对方都倔强的摇头。可是怎么会不痛呢,在棉球粘上他皮肤的时候,解雨臣明显感觉到底下的身体猛的一抽。
该怎么跟他说让他回去的事呢?刚才的表现应该是听到自己与秀秀讲的话了。解雨臣完全没料到他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家里…嗯……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一直在等他亲口对自己说出让他回去的话,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样一个问题。吴邪愣了愣,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解雨臣。
“总是有什么事吧,否则怎么那么讨厌回家?”
吴邪摇摇头。
“那我明天通知你父亲来接你回去好吗?”
虽然尽量在用商量的语气和对方讲话了,可一提到这事,好像又触到了什么开关一样,马上对方的眼睛里又汪出一层雾水来。
这可怎么办才好?
解雨臣无助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好歹这次没哭出来,吴邪忍住泪,向解雨臣伸出手来,要他抱自己。
解雨臣无奈的笑道,“抱不动你啦。”话虽这样讲,还是宠爱着托着他的腰将他抱起来。
将他抱回到房间后,解雨臣也累的跌坐在他床上。吴邪的手还缠在他脖子里,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解雨臣推了推他,轻声道,“跟我说说吧,家里的事情。”
抚着他的背好一会儿,才听到吴邪低声的说道,“我父母要离婚了。”
解雨臣有些吃惊,他将吴邪扶正了看着他。
“他们一直吵架,根本就不关心我。”吴邪低着头,继续说着,“就算我不回去也不会有人在意的,从小到大都是我一个人。”
解雨臣听出他语气中的落寞,他揉揉他的头发,“父母怎么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呢,真是个小孩子呀。”
“是真的!”吴邪抬起头来,眼里带着怒气,“我爸爸除了会严厉的责骂我根本就不照顾我,我妈妈只在乎她的工作从来没过问过我的学习,甚至有时候一个礼拜都见不到她的人。”
解雨臣笑了笑,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他们如果不关心你,你现在吃用的是谁的?也许父母因为其他的事而疏忽了你,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爱你呀。”
“可是…可是他们说要离婚。”
“那也……”解雨臣不知要怎么跟他解释,“如果感情破裂也是没办法的事。”
解雨臣见他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便又说道,“你要知道人确实不会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的,因为人总是要成长,在成长的过程中他们会经历很多事,遇见很多人,你以为现在遇到的是最好的了,可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原来后面还有更加新鲜更加吸引你的东西。”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因为还在思考自己的话而微微鼓起的脸蛋。
我要怎么跟你讲呢。你那么年轻那么可爱,朝气蓬勃,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在接下来的日子,你会遇到很多精彩的事,碰到很多有趣的人,每个人都比我年轻比我优秀,你很快就会忘记我,到时再回想起这段因为寂寞而凭空滋生出的虚妄的情感,也不过是如水中月般的一泡幻影。
☆、第 18 章
18
昨晚吵闹了太久有些累,一早过去叫吴邪起床时,对方表现出一副赖床的孩子气模样,拉着被子蒙住头,只剩几根头发露在外面。如果换作往常,那便任由他睡懒觉,大不了中午再回来接他。可今天不行了,因为要赶在十点前将他交到在机场等候的父亲手里,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掀了被子将他拉起来。
空调打的很低,一旦被子被拿走,露在空气里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蜷缩到了一起,可人还固执的紧闭了眼睛睡觉。伸手去摸他的头发,柔软的好像某种小动物,解雨臣将手指□□他的头发中,轻轻揉着将他弄醒。终于吴邪睁开眼来,皱着眉头埋怨似得看着他。睡意朦胧的眼神看的解雨臣又心软下来了,他碰碰吴邪的脸蛋,“醒了麽?”
出门的时候不到七点,太阳却早早的悬在了东方。
吴邪在车前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抹湿意,他开门要坐进去,解雨臣凑过身去,替他擦擦眼角,笑道,“坐后面吧,可以睡觉。”
吴邪听话的坐到了后座,横着身子,双手环抱着藏在胸前侧躺在车椅上,嘴里却不忘抱怨,“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就去琴行了?”
解雨臣嗯了一声,并不回答,打了转弯朝琴行相反的路上开去。
刚开始的路上吴邪很安静,解雨臣透过后视镜去看后座上的人,因为躺着没办法看见对方的脸,也不知是否睡着了。
昨晚趁他睡着后打了电话给他父亲,告知吴邪钢琴学的差不多了,而自己也因为工作繁忙无暇再照顾他。本来还担心着对方会质问自己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来的原因,可没想听筒那边的声音充满着疲倦,并没质疑他的话,仅说了好,向他道了谢,约了第二天的时间,便挂了电话。以为很难向家长交待的事,因为对方没有追根问底而草草糊弄过去了,这让解雨臣觉得庆幸,只是大人那边解决好了,这边要怎么跟他说才好呢。
瞒着他打电话给他父亲,要是被他知道现在是在送他回去的路上,他大概又要大吵大闹起来吧。
解雨臣不禁苦恼起来,从后视镜盯着他的腰部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干脆就先这样一路开到机场吧。
车子驶上高速后,后座的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吴邪嚯的坐起身来,朝着这边的窗户看了会儿又挪到那边的窗户去,确定不是平时去琴行的那条路后,扒着驾驶座的靠背,紧张的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解雨臣一抬头,这下后视镜刚好能照出那张慌张不安的面孔,吴邪睁大了眼睛,脑袋快搁到他肩膀。
没办法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解雨臣看着前面的路,说道,“是去机场。”
后视镜里的脸愣住了几秒,马上痛苦似的皱起眉头,双手握着拳在椅背上狠狠敲打了几下,跟着哭泣的声音也起来了。
“骗人!!你骗我!!”
吴邪哽咽着嗓子叫起来,手伸到门把上乱掰一通,门把吧嗒吧嗒的弹了几下,可车门却纹丝不动。他又不死心的去按打开车窗的按键,当然也是提前被锁的。徒劳无功的拍打着车窗的玻璃,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方一开始要他坐在后座的用意,是怕他在副驾上解开安全带。
——原来他是一早算计好的。
想到这一层后吴邪颓然的跌坐在车椅上,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双眼无神看着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回过头看他的人。
睁大的眼睛里又忍不住泛起水汽,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在这个人面前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可此时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伤心难过。
被人抛弃的感觉。
这种心情大概就叫绝望吧。
他抬头望了望车顶,上面是米黄色的绒布,他心中猛的泛起一阵痛楚,想到马上要回到那个讨厌的家里,还不如就在这里死了算了。
虽然是冲动下一瞬间产生的想法,可这个想死的念头却因为前面的人的冷漠而慢慢坚定起来。
如果能和他一起去死的话……
心中突然释然了,眼泪也不知不觉停住了。他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了下脸上的泪水,坐着的身子呼的向前探去,挤过两个座位中间的缝隙,双手抓着方向盘一阵乱摇。
“啊!危险!”
因为毫无预兆的动作而吓得惊慌失措,在车子撞上高速护栏那刻,解雨臣赶忙踩下刹车稳住手臂,紧急的刹车让车子拖出一路的尖叫。解雨臣用肩膀去抵后面的身子,手上一刻不敢放松,“别闹了,快坐回去!”可对方哪还肯听他的话,抓着方向盘和他僵持起来。
扭动着车身好不容停在了临时停靠处上。解雨臣赶紧将车子息了火,惊魂未定的喘起气来。
好像计划失败了一样,吴邪丧气起来,身子还保持着刚才抢方向盘的姿势。
就算脾气再好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会失去耐心,解雨臣一把将他推回到座位上,控制不住似得吼起来,“你疯了吗!”
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就算之前自己再怎么任性也是温柔的包容着他。吴邪看着因为愤怒而有些抽搐的脸,觉得无比陌生。已经害怕到忘记了哭泣,可身体却诚实的簌簌颤抖起来,咬着嘴唇连为刚才的鲁莽行为说句道歉的话都开不了口。
解雨臣压了压微微跳动的太阳穴,为了平和情绪,拿出烟来抽。将捏的扭曲的烟衔在嘴里,狠狠的吸了几口,苦涩的味道让他顿时冷静下来,没几下便抽完了一根。解雨臣开了车窗让烟雾散去,再回头去看后座的人,曲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脸上是干掉的泪渍,鼻子红通通的,显的楚楚可怜。
解雨臣又恨又无奈,他撑着额头,“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搁在膝盖上的脑袋动了动,却没有抬头。解雨臣苦笑道,“你也不能一直跟着我吧,我又没有责任来养你,好好回到父母身边去啊。”
被说的好像自己是只癞皮狗一样,吴邪抖着肩膀又抽泣起来。
“嗳嗳,一说你就哭。”解雨臣捏着已经瘪的不行的烟盒,又从里面拿出一根烟来。
期待着对方能说些安慰的话,没想到听到的是一句抱怨。抽着烟发出的叹息在他听起来尤其刺耳。
该怎么办才好呢?明明自己那么喜欢他。
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可怜,又怕惹的对方更讨厌,不敢哭的更伤心。压抑着哭泣断断续续的说着,“喜…喜欢你……喜欢”
看着不停说喜欢自己的人,解雨臣终究还是不忍心,他伸过手去,“把手给我。”
吴邪颤巍巍的将手递过去,解雨臣将他纤细的手腕握住,“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所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吴邪将脑袋抬起来,嘴唇被咬的有些发肿。
“就是……喜欢”
“喜欢也分很多种的。”解雨臣温和的抚摸着他的手背,“我对你说过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