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让有些人细心雕琢一番,想必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大帅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其实他也不在意这封自罪书究竟是不是魁梧男人自己写的,只要这件事有那么一点端倪可寻,哪怕不属实,也可以无中生有,只要别人都相信了,那么真的假的就也无所谓了。
现在这么看来,整个大帅府发生的事情说到底都离不开一个赵明一。要说是谁才是最大的获利者,恐怕就是他了——不仅手刃了仇人、还顺带撺掇着大帅去整治李老爷、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可能还拿走了另一枚血珠。
真是不完整串起来还不知道,结合起来一想,就可以发现这大帅府整个一处戏恐怕都是赵明一一手策划的。再想想李府里面的三姨太还有女学生,这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算计过的。
苏维突然觉得有些迷惘了起来,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感觉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而对方从头到尾都基本上没有亲自出过手,只靠着指使几个鬼魂就将整个局势给牢牢控制住了——这可真是一个恐怖的敌人。
不、与其说是敌人,或许说对手更合适。毕竟,要不是赵明一做事太过于毒辣,恐怕苏维也很难不站到他的那一边。
这么想着,苏维微微倒抽了一口凉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扭头向孙祁看去,恰巧对方也向他看来,两人视线一撞,顿时火花四射,内心所想不言而喻。
没错,赵明一既然千辛万苦取走了血珠,那么他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复活纳兰明月。
从妄虚镜中不难看出,当年那个名为“阿一”的下人恐怕就是赵明一,而阿一与纳兰明月之间的关系明显匪浅,他对于李府的报复多半可能出于为明月报仇的原因,除此之外,他最想做的估计就是复活她了。
机会,唯一的机会!
在这个已经被赵明一牢牢控制住的世界里,他们唯一可以反击的机会!那就是赵明一复活明月之时!
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代价的,有因有果,不负轮回,赵明一到时候的所作所为定是惊天动地,对他自己自然也会造成巨大的伤害,而那时,也就会是他最不堪一击的时候。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一般,苏维和孙祁两人在这一刻的神情都变得无比凝重起来。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命门,那么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得慎之又慎。而就在这时,突然一股轻轻的“砰砰砰”声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惊得苏维下意识地扭头朝窗子那边望去——
一道狭长的缝隙之后,一只浮肿苍白的手伸了过来,将窗子打了开来,露出了她那已经被河水泡到浮肿的无法辨认出五官的略微有些狰狞的面孔。
“滴”
冰冷的液体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了窗台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笼罩于一种难以形容的悲恸的气息之中,仿佛她身上悬挂着的水滴都快要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霜了一样。
许久,她哆嗦地张开了嘴,缓缓道:“我求求你……”
而另一边,易城李府之内,房屋内不时传来男人暴怒的斥责声和女人不停的抽泣与哀求声。只见楼瑾被人推搡地瘫坐在地上,一旁是头已经磕到流出血来的鸶儿,她却只是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坐在,丝毫没有显出半分的委屈与害怕。
“辱没门风!辱没门风!真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不要脸的玩意儿,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李夫人此刻满脸通红,显然是气极了,嘴里的话刻薄而又难听,看那模样竟然是恨不得将楼瑾给拖出去活活打死的才好。
她看到楼瑾那一副做派就来气,什么大家闺秀的教养简直是被狗吃了!她早就说过了,那些出过国的女孩子个个都是浪、荡惯了的,心哪里收的回来?天天嚷着什么恋爱自由,这可是什么理?果真是些旁支庶女,跟那些嫡系长女简直没得比!
“住嘴!”
李老爷已经被李夫人吵得脑袋疼了,他浑了妻子一眼,冷笑了一声道:“别忘了这事是怎么闹出来的!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原本还气势狂妄嚣张的李夫人听了这话立马就偃旗息鼓了,她默默地低下头,在心里暗暗地叫骂了起来:
要不是楼瑾,怎么会出这样子的事。
她恨恨想着,连带着看楼瑾的目光也都多出了几丝怨恨出来。
第64章 当撞鬼少爷外挂到期后(二十三)
“可不是嘛,谁想到楼小姐是这种样子的人……这不,前脚挖了自己的哥哥的墙角,后脚就又给李少爷戴了顶绿帽子,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雀儿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站在外面的院子里大声说着,圆圆的面庞因为恼怒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虽然她并不想落井下石,可是一想到楼瑾是怎样对待楼均的,她的心里那个火的啊,怎么就也忍不住要来抢白几句。
原本平日里一向趾高气昂的春儿却没了声,这倒不是因为她转了性,委委实实是因为这件事搞不好就会牵扯到她自己身上来!
说起来,其实这事原本跟她没有关系,可是糟就糟在:她是李夫人的人,而李夫人就和这事脱不开干系!
说起来,也真是让人感到好笑。这李府里当真是乌烟瘴气,不说媳妇儿红杏出墙,竟然连当婆婆的都跟着一块。没错,楼瑾和李夫人这两人还真就是因为这事给杠上了,因为她们看中的都是一个人——
白净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性的缘故,她们总能敏锐地感觉出自己的情敌,这楼瑾和李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就发现了对方的心思,两人之间明争暗斗,弄得那是一个精彩。
原本要是换做普通人家的媳妇儿,毕竟李夫人辈分放在那里,总得是要低些头的。可是这楼瑾哪里会是逆来顺受的主,要知道她可是出过国的知识青年,向来不把那老的一套长幼尊卑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对李夫人心有怨言,便毫不留情地和李夫人对着干起来。
于是她们两个人今天来个家法伺候、明天来个冷眼相对,陷害来设计去的,终于一不小心让李老爷发现了这个秘密。
李老爷当然是勃然大怒,自己家里竟然出了这种媳妇和婆婆争风吃醋的事,传出去那得多难听啊!当即就下令把白净言给抓起来严加看管,自己则去看看李夫人和楼瑾究竟要有什么解释。
李夫人仗着当场被抓的是楼瑾而不是她,便也顺带着撺掇着李老爷从严处理,甚至为了掩饰自己那些暧昧的心思,说要让李老爷一枪打死白净言。原本还平静的楼瑾听了这话算是彻底怒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李夫人那些腌臜事不管有的没的全都给抖了下来,这下才让李夫人害怕了起来。
李夫人倒也纳了闷了,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楼瑾应该是最惊慌失措的一个才对。怎么看她的反应,倒像是把握十足、运筹帷幄的样子?
而就在李夫人心中打起了小鼓的时候,楼瑾则是直接开口道出了答案:“我怀孕了。”
她轻声说着,然而这四个字却犹如有千斤之重一般,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的李老爷和李夫人是一脸懵逼,下意识追问道:“什么?”
楼瑾朱唇轻启,眼角微微上挑,语气中颇有几分得意,“前几天已经请医生给瞧过了,我有快四个月的身孕了。如果你们想让自己的外孙跟着我一起陪葬的话,我也不介意。但是我要提醒你们一下,李玄娶我已经是不情不愿,我很想知道要是他再也不娶妻了,你们是否真的舍得让李家断子绝孙吗?”
女人说的话一针见血,让李老爷面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他如何不知道自己儿子铁定是不会再娶妻生子,楼均那个男人是指望不上的,他之所以能同意妻子让玄儿把楼瑾娶进门,也是因为李玄楼瑾生米煮成熟饭的缘故,想让他们老李家未来后继有人。
现在楼瑾把话说的很明白,要么断后,要么就把这件事给揭过去。
权衡一番轻重之后,李老爷那张黑的像炭一样的脸也终于好看了一点,只见他那原本皱成一团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冲着鸶儿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停下来了。
鸶儿心下一喜,连忙千恩万谢地站了起来,冲到一旁之前被李夫人推到地上的楼瑾身边,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可是女人此刻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喜悦,她紧咬着双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眼见着李老爷就要准备走出房门了,她慌忙开口道:“他——”
话还没有说完,一记凌厉的眼刀就丢了过来,惊得楼瑾连忙闭紧了嘴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李老爷。男人双眼微微眯起,眼神有些阴冷,眼波一横,冷声道:“你,我可以看在你肚子中孩子的份上放你一马,至于他,白净言,我非杀不可!”
楼瑾的面色猛然一滞,脸色瞬间血色全无。
净言!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那双原本漂亮并且有神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恨的光芒,她冷冷地注视着李老爷的背影,眼底渐渐燃起了两蹿仇恨的火苗。
……
——净言,七日归,甚念,锦。
白净言看着半阖上的窗子外零零的细雨,像是已经疲惫了一样将全身都慢慢靠在了湿冷的墙壁上。已经是深冬时节,从窗外飘进来的寒雨更是在这逼仄的囚室内弥漫起一阵寒气,男人微微将身子蜷缩起来,当头深深埋进双膝之中的时候,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幽幽地在室内响起。
七日归,七日归,已经过去了那么多个七日,为何她却仍然没有回来呢?
他永远也不知道,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夜晚,独自身在异国他乡的陈锦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走向了河中心——他们说,她残留在冰面上的脚印是那么坚决、没有一丝犹豫、径直地走向了中心冰层薄弱的地方。
她遇到了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答案都不得而知,但是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家境贫寒,能送她出国已是倾家荡产,根本无力支持运送尸体回国的费用。况且从欧洲到亚洲旅途漫长,尸体即使能运送过来也已是几月之后的事情,早已腐烂。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她的家人只能决定把女儿埋葬在大陆的另一端的一个陌生的国土上,无法让她落叶归根。
那些曾经纠缠的他几欲要疯狂的疑问,终于在跟随陈锦一同留学的同学回国后得以解开——陈锦在国外曾被入室抢劫的抢匪给侵、犯过,还怀了孩子,悲痛交加之下,只能选择跳河自尽。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
面对白净言惊讶的疑问,而那人只是笑笑,道:“楼瑾说的。”
然后那人就告诉了白净言,在国外的时候,有一天他们排练节目,陈锦去拿花给楼瑾,被楼瑾一把拍到了河里,然后楼瑾就大声说道:“像你种怀了敌人的孽种的人不要碰我!你要是还有一点身为华夏子民的尊严,就该立马自杀明志!”
楼瑾之后就愈发不依不挠起来,愣是闹得陈锦无论走到何处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而当她知道自己为此将会被学校开除后,更是奔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走投无路之下,她从冰面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由于那时河面冰冻,不一会儿原本破开的冰层就重新凝结了过去,所以陈锦的尸体被发现,也是在数天之后河水解开冰封的时候。听说她整个人已经被水泡到浮肿,整个身体都肿大了一圈,根本看不出来原本娇小的体型,去认尸的时候,好几个女生都直接忍不住吐了出来,由此可见那尸体的惨烈程度是多么的壮烈了。
凭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陈锦明明是受害人,她却要无辜承受那么多的非议、被逼到只能跳河自杀,而那个自诩为先进女性的楼瑾却仍然快快活活地活着?
这个女人,狂妄自大,自以为是,强行把自己的想法加诸于别人的身上,以自己的标准去评判每一个人!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什么事情都没有,照样毕业、归国,继续去当她的大小姐,他怎么能甘心!怎么能甘心!
所以,才会有了后来这一切。
他与李玄本是国中的同学,借口旅游过来暂住几天也不是难事,然后他就故意开始接近楼瑾、吸引她的注意力、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永无翻身之日的深渊……
而现在,他已经做到——
楼瑾在他的诱惑之下,已经染上了毒、瘾。
“……”
白净言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眼底下的两片乌青让他看得格外虚弱与疲惫。
直到男人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到那人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他才朦朦胧胧地睁开了双眼,气若游丝道:“阿锦。”
眼前的少女还是一头乌黑俏皮的短发,眼角眉梢都是开朗的笑意,正笑意盈盈地望着男人,丝毫让人无法联想到她之后悲惨的境遇。
“净言,我回来了。”
然而她的声音却是有着一股难以掩饰住的悲伤与痛苦,她缓缓地跪了下来,将男人的头轻轻抱入怀中,察觉到怀中人没有丝毫抵抗的顺从之后,她的眼睛眨了眨,一滴泪水顺着面庞滑了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