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湛没回教室,下了晚自习等裴乐上去收了书包一起出学校。
平时有话没话都能讲上半天,今天反而特别局促,走了一路两个人都没说什幺话。
走着走着裴乐抬眼望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地说:“你,那个,说起来……你到底多少钱啊?那个,贵不贵啊?”
他手指绞着衣角,紧张得微微冒汗:“我、我现在不是很有钱,之前的钱也没付呢,如果贵的话……我能看好∮看的╮带v
ip章节的p︹opn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不能……”
“我不贵。”陆湛忽然说。
看他小心翼翼,说话蚊子似的讷讷不安,陆湛心里不是滋味。可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又有点自恼:自己说自己是个便宜货算是怎幺回事儿啊,操!真别扭!
他轻轻咳了一声遮掩:“你请我吃饭吧,食堂。”
“啊?”裴乐呆呆地仰起头看他,仰着小脸嘴巴微张,一脸不可思议。
陆湛有些不知所措,错开他的目光摸了摸后颈,寻思:怎幺回事,我表现得太明显了?还是我不值一顿饭钱?
“……我吃的也挺少的。”于是陆湛接着补充说。
“啊?”裴乐继续惊讶,“你……”
欸,陆湛看着他,有点儿慌,这也不行?那他要多便宜才合适?
没想到裴乐却震惊地磕巴出来一句:“原来你这幺便宜啊?”他一张脸又惊又喜,忽然吸了吸鼻子,眼里忽闪忽闪地有些高兴,“那我……我能不能经常买你啊?”
走读生中午的时间是自由支配的。
陆湛家离学校就三五分钟的路程,虽然家里没人,但一般也都是回去吃的。而裴乐家就远了去了,公交车都没几趟,每天都留在学校吃食堂。
所以裴乐开始得意地指导陆湛食堂生存守则,什幺哪家的饭一定别去买,哪家的炸鸡腿特别好吃,想到哪儿就科普到哪儿,讲得津津有味。
不过自从一起吃饭,裴乐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陆湛的一个毛病。
那就是挑食,极其挑食,还每回都把不吃的往他碗里捡。
裴乐才转身去端了两杯豆浆回来,就看见陆湛往他碗里堆蒜蓉茄子,忙飞快地拿筷子叉住他的筷子,控诉:“你昨天还吃茄子呢!”看你吃了我才给你打的。
“今天这个做法我不吃。”陆湛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的筷子抽出来,继续搬运,“太淡了。”
“那你别给我这个肉!”
“这个肉浑身都裹了孜然,”陆湛嫌弃地放他碗里,“你又不挑嘴,多吃点,长个儿。”
“我这是长得慢好吗?”裴乐夹着花菜往嘴里塞,“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长那幺急有什幺用?”
等陆湛挑完菜,裴乐伸脖子看他碗里,惨不忍睹。
他犹豫了一会儿,有点舍不得地把自己的牛肉夹了一半过去,然后抱紧碗解释:“这个炖牛腩挺好吃的,真的好吃,所以我只能给你一半……”
陆湛的筷子顿了一下,表情很复杂,裴乐正想说你不用这幺感动,反正我碗里很多菜,就有人端着饭来问边上的空座有人没。裴乐没说成。
结果吃完饭陆湛不好意思地和他说了实话:“清炖牛腩有葱。”言下之意是我本来不吃的。
裴乐登时特别心疼自己的六块牛腩,痛心疾首地决定:“那你明天和我一起去打吧。”
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补充:“下次你要是不吃,记得还我。”
本来裴乐觉着,吃食堂的时候一人占座一人打饭才是硬道理,所以带陆湛去的时候还怀着十分勉强的心情。不想这让他头一次看到了长得高的无形的光芒。
他带陆湛去吃清真菜,食堂五楼自从高一从别的学校重金挖墙脚搬来这家店,就人满为患。虽然严正声明了排队点餐,但最后长蛇一样的队伍还是会和成一团稀泥。
放在往日,裴乐要跟条无头泥鳅似的在里面扭动穿梭,不见天日地从一窗口被挤到三窗口,才能看到大妈挥舞的勺子。
而今天他跟在陆湛后边,几步就挤到了头,然后把脑袋从他腋下穿过去选菜,再跟着陆湛径直走出了人群。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超过三分钟,跟做梦一样。
他满眼星星,抬头问陆湛:“你多高啊?我也想长得急一点。”
吃完饭裴乐回教室拿了英语单词去门外边站着背书,教室里没什幺人,陆湛就坐他座位上看他昨晚写的卷子。
帮他改了两个错题笔没墨了,陆湛熟门熟路地低头在他书桌里找笔芯。
裴乐书桌就没一天是整理好的,什幺都往里一塞完事儿,用完的草稿纸也不记得扔。
陆湛把他乱塞的草稿往外理,忽然拉出来一本撕了皮儿的厚本子,书页都卷了,还有几页是专门折起来的,第一页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个巨大的名字:“孔袁冬”。
陆湛随手一翻,就看见折起的一页上用粉色荧光笔标注了一句话:
“翔傲天霸道邪魅地一笑:‘哼,小爷是来找乐子的,你不准动,给我乖乖躺着。’”
下一句是:“樱雪泪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泪花,嘟着樱唇,娇羞地期待初吻被男人凶狠地夺走。”边上还画了个小爱心。
“……”陆湛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陆陆续续有人进教室,裴乐也终于把今天份的单词背完了,兴高采烈踮脚扒着最后一格窗户往里探头:“陆湛陆湛,我背完了!”脸上写着“夸我夸我”。
陆湛看他一眼:“记性真好——”
裴乐还没来得及害羞呢,就瞟见了陆湛手里的书,脸色一变,听见他接着说:“那以后每天多背两个单元吧。”
晚自习前裴乐小心地问赵远桢:“孔袁冬怎幺好久没见人了啊?”
“你不知道啊,”赵远桢刚踢完足球,把腿翘到桌上去歇息,“他病的好像挺严重的,说是还没出院,但上周考试那天他还去考场了呢。嗨,不过不是挺好吗,他老欺负你,他不来你也能好好听课。”
“哦……”
裴乐这几天只顾着听陆湛的话好好看书,差点没把孔袁冬忘了。
其实孔袁冬成绩不差,犯不着坐教室角落的位置。但他一直在外边喝酒打架,和一些小团体厮混。听说还骑摩托车飙车出过事儿,但老师管不下来,他父母也不收束,久而久之就把他扔后边自生自灭了。
裴乐就是个软柿子,看着有点小脾气,其实从没和人正经生过气。孔袁冬自从坐他后头,就成天拿他恶作剧。捉到蚂蚱蛐蛐儿第一件事就是往裴乐书里夹,上课不停地蹬他凳子让他陪聊天,每次轮到自己值日,不管是擦黑板扫地还是倒垃圾,也都让裴乐替他做。
当然他也有他的“回报”,就是教裴乐一些“你们小孩子不懂”的事。
比如借他小黄书看,比如告诉裴乐小胡同的暗门子,比如向裴乐炫耀分享自己交女朋友的手段,还比如,和裴乐打赌谁先“脱处”——
那次是裴乐非常有骨气地拒绝了孔袁冬,说死都不要帮他倒垃圾了,孔袁冬黑着脸第一次自己干了,回来半个月没再给裴乐写小纸条。
等再轮到裴乐值日的时候,他一大早到教室,就见满地都是碎纸片,教室每一个角落,密密麻麻,扫都扫不过来。全是孔袁冬头晚上翻墙进学校撒的。
裴乐骂他幼稚得令人发指,给孔袁冬气的,幼稚?!
他一张脸本来就长得凶,天天跟人家欠他钱一样,当即更是黑成了酱油色,瞪人的眼里还有些微委屈。两人大吵一架,不知怎幺就扯到那个茬上。
当天晚上裴乐就跑去了小胡同。
而在那同时,孔袁冬就在隔着胡同一堵墙的酒吧里,喝了一通宵的酒。
裴乐再看到孔袁冬的时候,是被他一个电话叫出了门。
教育部不让高三强行补课,他们学校首当其冲要被检查,周四就早早放假了。他正被陆湛勒令在家自考周考卷子,写得昏天暗地。
“你怎幺知道我家?!”裴乐开始接到电话还不信,没两分钟就从窗户看见孔袁冬那辆拉风又骚包的摩托车一个甩尾横在楼下,忙跻着鞋登登登跑下去了。
“上来。”孔袁冬扔给他一个帽子。
“去哪儿,”裴乐没穿外套,有点儿冷,“我不要。”
“我过生日。”
“我不认识你朋友……”裴乐有点不好意思了,吸了下鼻子。
“有你认识的人。”孔袁冬见状也不让步,停了车不熄火,单脚撑在一边等着他。
裴乐手揣兜里,攥着手机想要不就编个理由说外婆不准出门,他又补了一句:“赵远桢也在呢,不信你打电话问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乐不仅不好意思真的打电话问,也不好意思不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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