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韧用赵声给的3000块钱办起的小杂货铺,在一阵鞭炮声中开门营业了。
小杂货铺离北校场不远,新军的二、三标正是驻扎在北校场,所以营房一片相见,跑操之声相闻,一到中午或者黄昏,士兵军官来买毛巾、肥皂、牙粉、牙刷的不少,生意颇为兴隆。又因为这是秘密联络点,公韧也不敢随便招收伙计,所以一到忙时,搞得公韧头晕脑涨,顾了买毛巾的顾不了买点心的,顾了买牙粉的顾不了买香烟的,简直有些应付不过来。
每当天黑了的时候,公韧对着孤灯默默地坐着,没有人陪他说话,没有人逗他嬉笑,没有惹他生气,也没有人给他解闷,陪伴他的只有地上跑过来跑过去的老鼠和墙头上到处乱蹿的野猫,无聊透:“长官,还没给钱呢?”
那军官上眼皮一翻,头一歪,对公韧根本是不屑一顾的样子:“哟,是吗,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要钱,别说拿你一盒臭烟。”那传令兵也是对公韧穷凶极恶地吼道:“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这是我们堂堂的一标炮营的齐管带,抽你一支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是看得起你!”
公韧不紧不慢地说:“我不管你齐管带王管带,狗管带猫管事,我只问你要烟钱?”传令兵狗仗人势大声乱吼:“蹬着鼻子上脸是不是?看我不打你!”说着挥拳就朝公韧打来。
公韧不慌也不忙,待他一拳打来,闪过去,抓住他的手脖子,一掐穴位,疼得他呲牙咧嘴,又用了三分力气,往后一推,推了他一个跟头。
打狗还得看主人,齐管带这时候有些拉不下脸来,从腰里一下子拔出了手枪,指着公韧说:“你小子,反了是不是?看我不崩了你。”公韧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着枪口说:“别拿这玩艺儿吓唬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为了一盒烟钱就动枪,真是太不值得了。快快把枪收起来吧!你想吓唬人找错人了。”
齐管带觉得连这个小买卖人都震唬不住,如何在当兵的面前耍威风,用手一撸上了枪机,拿枪比划着就要开枪的样子,枪口在公韧面前晃来晃去。
两个人一时僵住了。公韧也不敢乱动弹,真害怕手枪走火,齐管带也不愿意就此罢手,好像是反正已经这样了,非逼着公韧服输认软不行。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只见一个小女孩一闪,就像一只狸猫一样,猛一下子就从齐管带的手里把手枪夺去了。她把手枪放在手心里,一边调皮地摆弄着玩,一边连声说:“这是什么东西呀,黑呼呼的,还有蓝色呢,像是老爷爷的烟袋锅子,我看能抽烟吧!”说着,就把手枪放在嘴里抽着玩。
公韧一看,这不是唐青盈吗,心里又惊又喜,振奋之情难于言表。齐管带却吓得大惊失色,连声呼喊:“了不得了,了不得了,造反了!造反了!快来人啊!”
新军士兵越围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把这几个人围了个密不透风,人们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却谁也不肯帮着齐管带说话。有的说:“拿人家烟不给钱,还用枪指着人家,什么作风啊。”有的说:“还是管带呢,什么管带啊,带头违犯军纪。”
这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下级军官走过来,对齐管带说:“齐管带,是你的身份值钱,还是这盒烟值钱,你啊你,真是的。守着这么多弟兄,你就不怕丢人吗?你不怕丢人,我都觉得我们的脸没处放了。”
齐管带正愁这时候没有台阶下,一看有来说和的,正好借坡下驴,赶紧对那个年轻军官说:“倪见习,快点把我的枪给我拿回来?”那年轻人说:“解铃还得系铃人,你给他认个错,不就完了吗!认了错,她不给你枪再说。”
齐管带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受一个孩子的戏弄,实在太没面子了,如果地下有个缝的话,他真恨不得一头钻进去。
那个传令兵却欺负唐青盈是个小孩子,狐假虎威,又张牙舞爪地过来抢枪,而唐青盈身子不动,却调皮地伸起了脚:“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永远不来了呢!”唐青盈也不理公韧,到了杂货铺摊子前,就像她开的铺子一样,卖起了货。她给第一个客人拿货、收钱,嘴里却招呼着第二个客人,给第二个客人拿货收钱,嘴里却又招呼着第三个客人,手快,嘴快,心快,比公韧利索多了。公韧呢,只在旁边说着价钱就是了。
不一会儿,她就把挤在摊子前的客人全都打发走了,看得公韧都傻了,就好像唐青盈原来干过这一行似的。公韧想起了这一阵子过的日子,又埋怨她说:“这么个小孩子,上哪里去也不来个信,好歹你也想着我点,就不知道还有个挂念你的人吗?”
唐青盈嘴一撇说:“你还想着我啊,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又小声对公韧说,“你以为这是你开的铺子呀,要是你开的铺子,请我来我还不来呢,这是赵声让我来的。”
公韧听说这是组织上派她来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摇了摇头,笑着叹了一口气说:“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自己和唐青盈的命运,上帝早就安排好了。”
这边说着话,刚才那个拉架的下级军官还是站在不远的地方,根本就没走。这会儿,走过来,对公韧说:“公管带,你还认识我吗?”
刚才由于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齐管带身上,没有注意到这个下级军官,这会儿集中精力了,虽然军官士兵们都穿着差不多的黄军装,公韧还是觉得这个军官有点儿面熟,想了一会儿,突然狠狠地拍了他一掌,大声地说:“倪映典,是你呀!真是两座山碰不到一块儿,两个人又碰到一块儿了。”
倪映典小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公韧就说:“那我们就到后边说话。”
后面还有一个小四合院,公韧让唐青盈照看摊子,自己在前面领路,倪映典在后面紧紧跟随。
到了屋门口的时候,倪映典看了看旁边没人,忽然左脚横在门口,似进非进,然后捋了捋眉毛。公韧心领神会,问:“君从何来?”倪映典答:“从南方来。”公韧又问:“向何处去?”倪映典答:“向北方去。”公韧又问:“贵友为谁?”倪映典答:“陆皓东,史坚如。”
公韧知道了,这位是同盟会员,自己的同志,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我们又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倪映典也说:“你的名声,早已经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想必门口那位女将,就是功夫绝佳,久经战阵的唐青盈吧!”公韧说:“正是,正是。”
公韧就问:“别的先不谈,先谈谈这一阵子你都干什么了。”
(欲知倪映典这一段时间经历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感谢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请收藏,请评论,请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