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晓笑了起来。他不经意地拨了拨头发,然后那只手便自然不着痕迹地移动向前,直至触摸到了李延的肩膀。之后他的指尖一路缓缓地向下游走,沉到胸口的位置还要继续柔情地往低处去:“……可以啊。……你什么时候有空?”
李延问:“为什么不现在?”
暮晓听了笑容更深,当即便凑上前,作出浓情蜜意要亲吻的动作,但临近时骤然停下,眼里也含着笑:“不知道这些话要是被你太太知道了会怎么样?”
这次是发自真心的坏心眼的笑。
李延当然知道他在玩什么。会咬人的狗能咬一次就能咬第二次,上次录音笔里李衍承认出柜的对话还言犹在耳,吃过一次亏就绝不可能忘记。刚才那是在给他下套呢。
他于是也语调亲昵地对暮晓说:“你真关心我。……不过不用担心她,我们已经签字离婚了,只是还没对外公布……倒是你,我很担心你要怎么和你的观众解释,为什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会想要勾搭我这个有妇之夫。”
他当然也在录。
暮晓这下兴致全消,面无表情悻悻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不再看他。
李延觉得有点好笑,又瞥了他一眼,才启动车辆。这段言不由衷的调情让他很满意,毕竟他一直在思索要怎么询问,才能防止暮晓泄漏他即将透露的内容,现在意外又多了一项他的把柄在手。
剧院外正在哗哗地下雨,雨势颇大。李延沿着城市的主干道开了一会儿,暮晓才开口问:“……再开就要到海边了,你这是准备把我带去抛尸?”
语气冲成这样也算是本事了。
李延正在一边思考措辞以保护李衍的隐私,一边想要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谈话,本来就一心二用,加上他平常很少自己开车,说实话驾驶技术很一般,今晚又下雨,能见度低,路况很不好。被暮晓这么冲地呛了一句,他便很不快地回:“……抛尸,你死了吗?”
暮晓说:“我哪敢死在你的车上。”
李延说:“想死可以随时死,我也希望你可以宾至如归。”
暮晓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李延本来就没有个明确的目的地,最后真的将就采纳了他的话,一路开到了海边。雨势更大了些,午夜的海边人迹罕至,也算是个谈话的好去处。
李延停下车,转过身从车后座拿过来一个文件袋,将里面的纸笔拿出来递给暮晓,吩咐道:“写证词。”
暮晓看着纸笔,并不想接:“什么证词?”
李延说:“纸上有写。你应该识字的吧?”
暮晓想把纸笔甩在他脸上,但是忍住了。展开那张证词记录纸,纸上只有两个简短的问题:受过侵犯的痕迹在哪些部位?有多严重?
暮晓一怔,李延便飞快地问:“你当年和我弟弟接触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暮晓稍一联系他的话和纸上的文字,就知道大约发生了什么事。这份证词他不太会写,因为他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他印象中当时自己并没有看到异常的蛛丝马迹。最重要的是,他总觉得纸上的问题都是有倾向性的,因为没有给出“没见到痕迹”的选项,就好像是在诱导他指认似的,很不恰当。李延紧紧地盯着他,他提着笔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坦白说自己写不出。
李延坚信一定有什么痕迹,所以并不相信他真的写不出,只认为他是不配合,当即皱起眉头,动气道:“写不出就下车想,想完了再上来写。”
外面是海边,夜晚原本就风大冷得很,更不要说现在还在下大雨。
暮晓看了看窗外模糊的雨,很干脆地就要开车门下去。他推开车门的时候,李延终于忍不住喂了一声,但是没把人叫住,他真的下车淋雨去了。
李延就这样看着暮晓走进了滂沱的雨里。说实话,理智上说,他觉得大男人alpha淋个雨不会怎么样,爱淋就淋去吧,淋够了总会回来的,但看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大发慈悲,慢慢地开车跟上,摇下车窗叫他上车。
暮晓上车的时候全身几乎都湿透了,李延有点强迫症,见不得在密闭的空间里出现小水洼,忍不住抱怨道:“弄得到处都是水……”
暮晓正在用湿漉漉的袖子徒劳地擦脸,听了这话几乎气笑了:“李总,叫我下去的是你,叫我上来的也是你,你可真难伺候。”
李延不觉得自己难伺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给暮晓面子了。暮晓说还是写不出,他就同意让他回家后再好好回忆一下,想出来再过来写;谈话已经结束,他大可以把暮晓丢下让他自己滚回家,但他还是很有alpha风度地要送他一程。这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到比他更通融体贴的人?按照李延的想法,要是换了别人,随便哪个下属,应该要对他感激涕零了。
而暮晓始终保持着一张绝顶的臭脸,到了楼下,别说感激涕零了,就连句谢谢甚至再见都没有,二话不说直接下车就走了。
李延认为自己应该大度一点,决定不和暮晓追究。
他之后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因为感觉雨越下越大,想等雨势小一点再回去,以免路上发生意外。但他等了一会儿雨势都没有要变小的趋势,这才查了一下实时天气预报,发现这场忽如其来的大雨可能会下到大半夜。现在已经过午夜十二点了,这种天气他也不想叫司机来接,索性在车上拿出ipad查看起工作邮件来。
他这样专注地看了一阵,突然有人敲了敲他身旁的车窗。
李延抬起眼,窗外站着一个不久前才离去的人,还撑着伞。
他不明所以地打开车门,便听到雨声中传来对方冷淡的声音:“……要不要上去?”
作者有话说:
虽然大哥本章很欠揍,但是盐水鸭就在楼上了……
第64章
“好小。”
这是李延进门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是:“我小时候露营住的帐篷都比你这里大。”
这是暮晓租住的一套单人公寓,方方正正没有隔断,一眼就可以看尽,进门便是客厅和床,确实称不上豪华宽敞,但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段,已经算不上小的了。听了李延那不识相的话,暮晓没有搭理,站在门口使劲抖雨伞,希望能把雨水都抖到他身上。
李延还站在客厅中央打量周围,暮晓走到床边,拿起枕头丢给他。
李延接住了:“这是什么?”
暮晓说:“枕头。”
李延说:“给我这个干什么?”
暮晓说:“睡觉用的。你没见过?”
李延环视四周,忽略了他最后的问句:“在哪里睡?”
暮晓用下巴指了指地板。
李延很诧异:“你让我在地板上睡觉?”
暮晓说:“不然呢?”
家里只有一张床,沙发则是单人的,睡不了人。
“没有别的?”李延看了看光秃秃的地板,依然很不可思议,“就给我一个枕头?”
暮晓说:“你一个alpha娇气什么?”
李延说:“这还是你用过的枕头。”
暮晓说:“那还我。”
“……”
暮晓说:“你爱睡不睡,不睡可以自己开门走。”然后他就去找衣服洗澡准备睡觉了。刚才淋了雨,浑身湿答答的不舒服,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他明天还要彩排演出,要争取时间休息养精蓄锐,不能和李延这种二世祖比。
洗完澡关水的时候,听到屋子里静悄悄的,出来的时候,首先看到丢在了客厅地板上的枕头,没有看到人。“应该已经走了”这个想法刚一浮现,下一秒就看到李延正大爷一样地靠在他床上,手里还在翻什么东西。
那是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剧本,是下一部舞台剧的。封面上大概还写着“保密”二字,不过很显然被他无视了。
暮晓刚要指责他乱动别人的东西,李延已经开口了:“……我是不会睡地上的。”
脸皮真厚。暮晓皱起眉,倒也开始头疼要怎么把他从床上弄走:“你这种性格,没少被人打吧?”
“打了也是我赢,”李延还在翻剧本,头都没抬,“上次不就赢你了吗?”
“……你上次哪有赢?”
李延听了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眼里很诧异:“明显就是我赢了啊。我还赢了两次。”
暮晓感觉怒气又渐渐窜上来了:“上次根本就没打完。”
不对,上次是李延这个恐同的神经病主动停下,根本就应该按他认输处理才是。
他走近,坐在床上的李延抬起头跟他对视。
能感觉到对方正在蠢蠢欲动。
暮晓问:“你还想打?”
李延没说话,把剧本放到一边,又把手上的表摘了,意思就是要打。
神经病吗?暮晓本来不应该伺候的,大半夜他应该睡觉才对,但是不打又咽不下这口气。看着李延把表放在床头柜,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想要提前声明说“这次不能打脸”,但是这样说好像就示弱了。
于是什么都没说,点点头,接受了这个不理智的挑战。
这次李延总算是有了点良心,没再往人脸上招呼,而且大概是因为在自家的关系,暮晓也觉得更舒展放得开手,而且打着打着就老忍不住想出损招。他过去在街头打过不少野架,那时候跟混混们打得多,说实话只是能掏裆抓鸟就绝对不会费劲打别的地方,阴招都使得很顺手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李延明显是学院格斗派,一板一眼招式都很端正,暮晓对此嗤之以鼻,觉得他不过是漂亮功夫,这样打一旦对方有把小刀就完了,和自己这种实践操作流派没法比。
暮晓很想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于是在近身最适宜的时机,忍不住就想踹对方的下盘。
没想到李延反应很快,一下就躲开了,还很鄙夷地说:“又玩阴的?”
暮晓不回答,反正玩都玩了,那就不要端着了,有多阴就来多阴的,最好让他今晚就断子绝孙了。
在胶着紧张的时刻,越耍赖就越不成章法,越打就越上头,脑子里只想赢。最后李延推了他一把,让他往后摔了一跤,后脑勺差点磕到地板,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