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峥不再看着他。
“……我先睡了，明天还有课。”
☆、第 12 章
晚上就是校园歌手比赛。虽然柳蓦因为日程冲突，到底是推了评委的邀请，但练习这么长时间，不唱也太可惜了。虽然他没法唱给柳蓦听。
朱文奇带着妹子过来给他充场面。时间还早，三个人就在学校周边找了个奶茶店先坐着。朱文奇问他：“你唱啥歌？不能跑调吧？”
韩峥：“《火花》。”
“你会唱蓦蓦的歌！”朱文悦一提到柳蓦整个人就开始兴奋，“会唱歌的男孩子好苏……我也想唱蓦蓦的歌，但是唱不上去。”
朱文奇让他妹先打住，别一说到偶像就停不下来。他问韩峥：“你不会是……给那谁唱的？”
韩峥闷闷地：“嗯。”
“你真喜欢他啊？”
“还能假喜欢？”
朱文悦一脸蒙圈：“谁……谁啊？韩峥有喜欢的人了？”
“奶茶太甜了，帮哥去旁边买瓶矿泉水。”
韩峥：“没事，别折腾你妹。”
“你……冷静一点？”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这首歌是唱给他的，但是他今天有事来不了。”韩峥苦笑，“是不是挺……”挺可怜的？
但再想想又不是。爱着柳蓦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快乐。
柳蓦本来今晚有个专访，但是他让经纪人换了时间。说好不来看比赛的，到底是偷偷摸摸来了。
韩峥的表现比他想的还要好。他只是抽空指导过几次，韩峥就能把这首调子明显不适合他的歌，唱得像模像样。不，不仅是像模像样，虽然没什么唱功，但充沛的感情却赋予了歌曲不一样的含意。
柳蓦几乎快忘了那种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感觉，但是助理又让他想起来了。还有韩峥。
韩峥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人。韩峥年轻，在上大学，充满激情和勇气。喜欢一个人还能鼓起劲去追求。自己年轻时大概也是那样，喜欢唱歌就去唱了，喜欢同性也交往了。到头来都没什么结果。
他能感受到韩峥的感情。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嘴巴封上了，爱意还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只要在喜欢的人身边就会觉得幸福。会忍不住想那个人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会猜测自己是不是有一点点机会。韩峥几乎一样都没落下。韩斌有一次说过，臭小子没事就在家里待着，原来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都这样了，他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
但是看没看出来是一回事，回不回应是另一回事。自己即将三十，结了婚，事业发展得也一般般；韩峥二十出头，一本在读，家里有钱能支持他创业，年轻帅气无不良嗜好，还对喜欢的人一往情深。
说实话，柳蓦挺心动的。如果年轻个十岁，估计早就上本垒了。
“想和谁在一起，即使是落寞结局。火花破开黑暗，燃烧了怯弱自己……”
舞台上的歌已经接近尾声。柳蓦取下了帽子。鸭舌帽的帽檐太碍事，他几乎看不清舞台上的人影。
韩峥正好看向这个方向，目光停留了很长时间。柳蓦一惊，安慰自己，距离这么远，他肯定看不清。
“好听！你出道我一定粉！”
韩峥被舞台灯光烤得晕头转向，一出来，就被朱文奇和朱文悦拉过去坐着。
发小表示也就那样吧：“挺不错，没跑调。”
“反正比你唱的好听。”文悦飞给老哥一个白眼，转回头兴奋地对韩峥说：“我在观众席上发现了一个小哥哥，侧脸特别像柳蓦！又干净又温柔超级戳我萌点的。”
韩峥心中一动：“你记不记得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特征？个子多高？穿什么衣服？”
“比我哥高一点，挺瘦的，皮肤很白。穿的就是深色卫衣和牛仔裤，还带了个帽子，深蓝色，上面有个打哈欠的白猫。”朱文悦努力想了半天，也就想出这么点特征来，“你认识？”
何止认识，那就是柳蓦。“他走了么？”
“刚走半分钟。”
韩峥顾不上跟班级同学客套，把手上的东西丢给发小，自己拨开人群，拔腿冲出礼堂。天色很晚，朦朦胧胧看不太清人影。好在路上的行人不多。
他看见柳蓦停在公告栏前，仔仔细细地看着什么。然后韩峥突然想起来了——那上面有一张自己班级的合照。前几个月班级评上了文明班集体。
柳蓦是在找自己吗？这个假设让韩峥兴奋得手指开始颤抖。他想要加速跑到柳蓦面前，又怕汗水和粗喘破坏形象。然后他又发现，即使现在停下也来不及了。
到底还是小跑着到了柳蓦那里。
“你……你听到我唱歌了吗？”
“工作结束正好有时间，就顺路过来了。”柳蓦摸出一包纸巾，让他先擦汗。柳蓦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来。韩峥突然感到了一丝慌乱。
“挺不错的，就业余来讲。得个奖项没问题。”
“那你喜欢吗？”
即使天色昏暗，柳蓦也能看见韩峥脸上肌肉的细微颤动。青年因为奔跑满面通红，鬓角还有未擦净的汗水。下颌上有一颗微微鼓起的痘。他发现韩峥眉毛粗而杂乱，眼睛的轮廓凌厉，眼尾微微下垂，会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
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柳蓦移开视线。“你没必要选这首歌，调子不适合你。”
他看见失望在韩峥脸上蔓延开，也看到了不远处喊着韩峥名字的同学。
“我先回去了。别玩太晚。”
☆、第 13 章
柳蓦一直等到深夜，也没见韩峥回来。他名义上的丈夫出差去了，现在名义上的儿子夜不归宿，都不知道要不要管。
他看了一眼手机，十一点半了，还是没有新的消息。估计是玩疯了。
又等了五分钟，还是没有动静。柳蓦掏出手机，叹了口气，决定打个电话问问。
过了好长时间，对面才有人接通。电话里先是传来了一阵嘈杂——笑声、吼声、还有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唱情歌的高音部分。接起电话的并不是韩峥，而是一个陌生的男生：“喂，请问找谁？”
“找韩峥。”
“喂？听不清，找谁？”
柳蓦只好大声而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找韩峥！韩、峥！”
“哦哦，”那个男生又冲别人大喊，“韩峥！有你电话！”
一个女生回答：“他难受，去厕所吐啦！”
柳蓦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他强压着气，尽量平静地说：“我是他家长。给我一个地址，我去接他。”
韩峥本来不想去参加班级同学的聚会，他一向不怎么合群，也不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但是柳蓦让他“别玩太晚”，韩峥心里一不好受，就答应了班长的邀请。
他酒量一般，平常也不怎么喝酒。没想到班里能喝的不少，直接搬了一箱啤酒来，自己喝不算，还到处灌别人酒。韩峥闷得慌，于是来者不拒，不知不觉间喝了两三瓶。虽然没有烂醉如泥，但也不大清醒。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没过几轮，就点到了他。主持人问韩峥：“喜欢什么性格的女生？”
韩峥知道自己应该随便编几个形容词来搪塞过去。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时候出柜。但是也许是酒精，也许是气氛，也许是别的什么让他失去了自控力。他说：“我喜欢男的。”
同学纷纷起哄。主持人愣了一下，紧接着问：“那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韩峥说：“我喜欢柳蓦。”
有个女孩子尖叫：“柳蓦是我老公！”然后大家又笑起来。韩峥也跟着他们笑，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
他感到胃里一阵翻涌，恶心的感觉顺着食管蔓延上来。他跌跌撞撞走进卫生间，抱着洗面池一阵呕吐。因为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基本都是水和胃液。
韩峥觉得吐过之后，大脑清醒了一点。他抬头，看见镜子里的男生满面通红，大汗淋漓，眼角还有一些泪水。狼狈不堪。
他用凉水洗了脸，走出卫生间。同学叫他：“韩峥你电话响了！家长要来接你！”
他爸出差了，谁来接自己？韩峥也没管，拿过还剩半瓶的啤酒接着喝。真心话大冒险还在继续，这次是一个女生，抽到了和在场一位异性亲吻的题目。女生环顾一周，选了韩峥。
韩峥想拒绝，又觉得拒绝了没意思。自己是gay，对女生来讲比较安全。反正又不是柳蓦，跟谁亲都一样。
女生的脸慢慢向他靠近。他看见她的嘴唇上涂了闪亮亮的唇釉。然后韩峥感到后颈一阵疼痛。
“你半夜不回家，就是在外面跟女生喝酒？”
韩峥抬头，看见了柳蓦盛满怒气的眼睛。
柳蓦的火本来消了一半，在进入包厢的一瞬间又起来了。桌子上有好几个开口的酒瓶，座位上堆了好几件外衣。有一两对小情侣黏糊在一起咬耳朵。韩峥旁边围了五六个人，而他跟一个女生挨得很近，眼看着就要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