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共享天师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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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洞渊接过果子,偏头看了一眼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动物们,顿时一阵无语。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小男孩倒在地上的尸体,他蹙眉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可怜殃及无辜,那和尚就这么被超度了?”

    “大师佛法无边,在你的《法华经》中,那和尚顿悟了,”林机玄从树桩上站起,说,“破戒僧当堕三涂,以佛法论,他有得罪受。”

    贺洞渊想到佛门戒律森严,五戒、十善和三皈依,毗奈耶中多有记载,条条严苛,佛威不可冒犯,哪怕他真的超度去了西天也有的是业果要背负,他肃然颔首,沉声说:“也是。”

    他扫了一眼男孩的尸体,几乎和方天倒在一处,这一对父子尝尽了人间疾苦,到最后也没能在人世尝到一点甘甜。

    浮屠道说人生而苦,对有些人来说的确如此。

    林机玄:“我已经把附近的阴气都处理好了,但方天父子的死还要你找专门的人来处理。张权带张小凯回家,那孩子还是很坚决地想换一个父亲。”

    “尊重他的意思,”贺洞渊回望了一眼寺庙,说,“我跟邪佛不同,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跟林机玄走进寺庙,从佛龛里拿出蓝婆佛像一看,佛像崩碎成渣,露出里面一个翡翠耳环,林机玄拾起耳环,问道:“这是那个蓝婆的?”

    “嗯,十罗刹女大多生前是人,”贺洞渊将耳朵接过来,说,“怨气让她留在寺庙,成了蓝婆。恐怕她日日夜夜都在听那和尚吟诵《法华经》,长年累月下来,听出了感情。”他冲林机玄缓缓眨了下眼睛,“就像你刚才护持我一样,我不信那和尚在我入定的时候没想袭击我。”

    “他听你念经的时候人都傻了,满脸都写着‘天啊,怎么会有这种得道高僧?’”林机玄语气夸张地说,“哪里有空袭击你?”

    “你在夸我?得道高僧?”贺洞渊充分发挥出见缝插针的本领,用鼻音发出一声轻轻的疑问。

    林机玄深知这是一堵迫击炮也攻不破的铜墙铁壁,没继续这个话题,突然提刀就上,对毫无准备地贺洞渊发出进攻,“佛灯怎么回事?”

    贺洞渊笑容一僵,别开视线,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叹了口气,说:“反正你我都已经是负距离的关系,以后我也是打算跟你过一辈子,就不瞒你了。”

    林机玄:“……”

    他脸色一厉,呵斥道:“好好说话!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贺洞渊哀求道:“别用我爸的语气说话,行吗?”

    林机玄不给他插科打诨的机会,只盯着他看,义正言辞的样子充满了不容侵犯的禁欲感,贺洞渊看得心里一阵犯痒,喉结明显滑动了下,完全没有刚才得道高僧的模样。

    每回看到贺洞渊这德行,林机玄都会想,佛灯怎么会在这种人的体内?想一开始他第一次见贺洞渊时,连这人是佛门弟子都不肯信。

    他垂了垂眸,贺洞渊心里一紧,妥协地说:“我投降,我全都交代。但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我怕你被吓着。”

    “你没烟抽人快死了的时候都没能吓死我,还有什么能吓着我?”林机玄冷嗤一声。

    眼见这人翻起旧账,贺洞渊忙交代:“其实,十年前他们能擒住天魔是用我做的诱饵,那时候我十二岁,正是天魔引诱青少年送死的年龄。天魔藏得很深,他的心理咨询室施行的是会员制,只有会员介绍才能接近,否则连个咨询电话的机会都没有。分局为了引出天魔,用我做钓饵,一方面是真的没法了,另一方面是……”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那会儿确实是个问题儿童,叛逆得厉害,怼天怼地,谁的话我都当做是放屁。我爸当时跟我说,如果这事我办成了,就随我胡天海地地玩,也不干涉我交朋友,我听了一口答应,还跟他签了君子协议。”

    林机玄脑补了下当时的画面,忍俊不禁,但一想到其中的危险性又忍不住蹙起眉头,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啊……我那么聪敏,当然成功把天魔引入圈套,但他心有不甘,决心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就把我也一块儿弄死了。”

    这是林机玄曾经有过的猜想,但只当成是一个荒诞不经的玩笑,此刻听贺洞渊用无比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他竟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贺洞渊,一时所有声音都堵在喉咙口。

    贺洞渊紧接着说:“别别别,别这样,我这不是还没死吗?当时我只剩一口气了,法明寺的方丈,我应该跟你提起过,我师父和我爸他们救了我一命,其实也是我运气好,”贺洞渊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在魂魄即将散去的刹那意识竟然无与伦比得清楚,时隔多年,依然历历在目,他笑了下,说,“供奉在法明寺的佛灯选择了我,融入了我的胸口,成了代替我心脏跳动的源动力,你现在听见的所有心跳,其实是佛灯燃烧时的跳动的火花。”

    “佛灯在持续消耗?”

    “是,”贺洞渊理所当然地说,“人的心脏也在不停消耗,佛灯自然有油尽灯枯的那一天,不过比起人类脆弱的心脏,佛灯的持久性要更长一点,也许等你百岁,我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到时候,”他轻轻按住林机玄的后脑,在他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温言细语地说,“我带你看遍灿烂世界。”

    林机玄心里一动,“嗯”了一声,贺洞渊低头吻他的唇,两人在佛像前接吻。林机玄压着变得难以控制的呼吸,低声问:“如果佛灯燃起光亮代表什么?”

    “师父说,佛灯选择我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我自己都没想到,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佛灯重燃了。”贺洞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长出口气,沉声说,“佛灯重燃代表佛光普照,能涤荡世间万恶,只有我心中顿悟到佛的真谛才会有让佛灯重燃的机会,局长曾经说过,这是一个黑暗的时代,这是一个需要佛光的时代。他们都希望我能顿悟,但如果有科学指导如何顿悟的话就不叫顿悟,不叫禅了。”

    贺洞渊说这话时很有压力,林机玄从来不知道他心里承载着这么有分量的东西。

    贺洞渊苦笑了下,说:“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说了你要心疼,但瞒着你又过意不去,我的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你要是因为这个而……”他放进裤子口袋里的手正在用力捏着烟盒,几乎将烟盒捏扁,掌心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全身都因紧张而不可抑制得变得僵硬。小时候因为家庭的关系,他交不到贴心的朋友,长大后因为肩上的重担,他也很少会跟人亲密往来。林机玄是他第一个放下身段和顾忌,主动去交心的人。

    他不想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而失去这个人。

    林机玄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这“坦白从宽”的心态,叹了口气,抬头去凑贺洞渊的唇,轻吻了下他的唇角,他笑了笑,说:“这不挺好,等我七老八十,可以跟年轻人们吹嘘,我老伴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可惜不会有这种机会了。”从林中走出来一个光脑壳的年轻人,他脸蛋英俊但神色稍显刻薄,脑袋上烫了六个戒疤,一身土黄色的安陀会,下摆扎进裤带里,露出一双扎紧布条穿着布裤的长腿。

    贺洞渊一看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延明你闲着没事不在庙里烧香拜佛,跑荒郊野岭来干嘛?”

    年轻人没搭理他,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定格在林机玄脸上,略一鞠躬:“师父说这庙里有邪僧作恶,派我来看看,看来已经解决了,多谢施主。”

    林机玄:“……”

    林机玄刚想说自己这回是躺赢,贺洞渊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有眼光啊你。”

    延明眉毛一挑,觉得这个反应实在不该是贺洞渊所有,他轻哼一声,对众人鞠了一躬,转身便走。

    过了片刻,延明脚步停住,略微侧身,只留给贺洞渊一个冷俏的侧脸,他低声说:“不过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比之前有长进了,刚才的冲天佛光是你发出的吧?”

    贺洞渊张扬地抬了抬下巴。

    延明又哼了一声,朗声说:“有空回法明寺看看,我师父成天念叨你,烦都烦死了。”

    “好啊!”贺洞渊应了一声,冲延明的背影挥了挥手。

    第92章 花娘娘(一)

    这位年轻和尚性格有些乖张,满身的刺毫不掩饰的外露,可偏偏只针对贺洞渊一人,对他的态度倒是彬彬有礼,林机玄从这点里咂摸出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待延明走得连背影都瞧不见的时候,他才问道:“这位大师是什么人?”

    贺洞渊笑着解释:“小时候还能算我唯一的朋友,长大后还是不是朋友就是他说的算了。”

    “怎么?”这话听着有些卑微,林机玄挑眉问道。

    贺洞渊:“我小时候的情况你也清楚,我爸对我要求苛刻,甚至会约束我身边的人。延明是唯一一个我爸让我多往来的朋友,因为他是作为佛灯传人被培养起来的。他师父,也就是我师叔,当年晨起诵经时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发现了被抛弃的延明,收他当了关门弟子。延明从小就聆听师叔诵经,慧根早结,说出的第一个字便是禅,整个法明寺都对他寄予厚望。你看他的法号,延是延字辈,明便是法明寺的明,这个法号也可理解成延续法明寺的希望。”

    两人坐在破旧的古庙里,背后是残损的石佛,哪怕经年累月,石像被风雨腐蚀了大半,辨认不出是哪位神佛,石佛仍是手掐佛诀,悲天悯人的样子。

    月光透过古庙残破的庙顶,将苍穹送了进来,颇为瑰丽的光线仿佛让人穿梭了时光。

    贺洞渊回忆着说:“延明小时候是个桀骜不驯的性格,他话很少,待人也温和有礼,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瞧不起人的,尤其是面对我的时候。因为他觉得我不配当师父的徒弟,肯定走了后门。这话一说是在侮辱我师父,可不是在侮辱我。”贺洞渊不太正经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俩小时候常常被我爸和师父师叔按在一起讨论佛法,年龄相近,了悟的内容也比较相似。因为彼此互相瞧不起,常常为了一个观点整得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但其实还是挺能玩到一块去的。后来嘛……”他咂摸了一下,说,“佛灯进了我的身体,支撑他修佛多年的动力便没了,这些年所有人对他的期望都落了空,把所有的目光汇集在我身上,从那之后延明就不太愿意见我了。”

    谈起自己悲惨的童年往事,没交成一个朋友的贺洞渊不太自在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块,石块砸在佛龛上发出清脆声响。

    贺洞渊勉强笑着说:“也能理解,有种自己悉心筹备着等待了好久的东西突然被人抢走,要是我我也闹脾气,跟那人翻脸。”

    林机玄看着贺洞渊的神色,沉默着,他伸手轻轻地在贺洞渊头顶按了一下,说:“是佛灯选择了你,不是你选择了佛灯,你没有亏欠他什么,如果不是佛灯代替了你的心跳,你我就不会认识了,”他话锋突然一转,“难道你后悔跟我在一起了?”

    贺洞渊:“……”

    贺洞渊紧紧抱住林机玄,在他耳边哑声说:“放屁!让延明吃屎去吧!”

    -

    延明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捏了下鼻子,似乎有点感冒的预兆,心想一定是刚才淋了雨,得快点回庙里,多喝几口热水。

    他沿着崎岖山路走出密林,在打开车门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冷意,那种被人窥伺盯视的感觉又来了。

    延明回头扫视了一下,月光稀渺,照耀得密林里藏着万千看不清的幢幢鬼影,他越发觉得自己多疑,横生的枝杈都能看成张牙舞爪的鬼怪,到底是这里面哪双眼睛在看着他?难道真是心理错觉?他沉出口气,法明寺里梵音缭绕,是佛门圣地,没有鬼怪敢擅闯这种地方,但他仍时不时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半夜睡觉的时候,他一闭上眼,漆黑的世界就出现一双眼睛,那人正悬在自己头顶,吊下来盯视着自己。

    犹如鬼压床的感觉让延明大喝一声佛偈,睁开眼后,周遭空无一人。

    和他同房的小沙弥睡得打鼾,梦里直念叨着想玩电脑想吃糖。

    一定是错觉。

    延明再一次告诫自己,他钻进车里,踩了油门,尾气吭哧两下,车子往市区的方向开了过去。

    在他背后,一个鬼影从林间飘了出来,跳到延明的车上,紧紧攀附着后车窗玻璃,赤红的眼睛透过玻璃死死地锁在延明身上。

    -

    林机玄回家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休息,拜那蓝婆所赐,他一整晚都没睡好,几乎一沾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手机铃声狂轰滥炸才把他从睡梦中挖了起来。

    他摸过手机没好气地“喂”了一声,那边顿了下,传来孙蒙的声音:“不是吧?你还在睡?!哥哥,现在都晚上六点多了!”

    林机玄:“……”这一觉真跟昏迷了一样。

    孙蒙说:“收拾收拾起来,吃烤串去!夏天马上过去了,得踩着夏天的尾巴爽一把!”他又用欠扁的语气说,“我约了靓妹,点很正哦!”

    林机玄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窗外,天黑得比以往时间早了点,六点钟就显出了暮色,也衬得世界一片和平。难得这么一个不用鸡飞狗跳的夜晚他才不会没事找事出去浪费时间,想了想,他给孙蒙回去一条消息:“已有家室,不约。”

    那边直接拨来一个电话,林机玄懒洋洋地接了,孙蒙嗓门震惊全小区:“我靠!哥们儿不够意思啊!怎么突然就有家室了?谁啊谁啊,你不会真跟夏冉在一块儿了吧?那姑娘不都转学走没影了吗!”

    “你认识。”林机玄等他嚎叫完,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我认识?”孙蒙懵了,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也没憋出个名字,就在这一瞬间,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跟火山爆发,洪水溃堤一样,浑身一个激灵,张口想说那个名字又觉得匪夷所思咽了回去。

    林机玄听他这兜兜转转的吸气声,轻声一笑,说:“自己猜去吧。”

    他把电话挂断,没再理会孙蒙的骚扰,摸出旧手机开始研究。

    邪心佛这个订单在双倍奖励符的作用下给了他不少奖励,再加上外派天师两个单子给的奖励,如今身怀巨款的林机玄毫不犹豫地又多开了十个背包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