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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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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昌平为难地嘀咕:“这位……”

    贺洞渊不苟言笑的时候,眉眼自带了一股煞气,赵昌平看他一眼就像是能折十年寿一样,心里突突直跳,最终咬着牙鼓起勇气,话还没开口就听这人说:“今天就是让你见的,我们有些话要问黄定,但是他怎么都不愿开口,要见你和他,你俩一起。”

    他撩了一眼林机玄,心道上回处理徐成秀那事也是这样,目标死不开口就要见林机玄,但上回方欣欣对林机玄存了那种心思还好说,可这回是怎么回事?同样处理一个事情,林机玄就比他吃香得多。

    心里头那股挠人的倔劲儿上来,贺洞渊的傲气让他对这事很不舒服,可转念一想,对方是林机玄,也就能稍微把脾气人之压下去点。

    他很快地抿了下嘴唇,上前用指纹开启防护门,说:“黄定就住在最里面那间病房,712,你小心点,入道的人待在里面可能会感觉不太好。”后面这话是对林机玄说的。

    两人穿上防护服后,有人带着他们走过去,病房里口的牌子上挂着个“重点a级”的红色警戒牌。

    病房内,冷冰的器械声在有节奏地响着,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全部的光,消毒灯发出淡紫色的微光。

    黄定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都绑着绷带,露出来的皮肉上是狰狞的伤痕。全身重度烧伤,皮开肉绽都不足以形容,身体上连着四通八达的管子,草草维系着他残烛般的生命。

    劝人解脱的人还活着,解脱的人早就排着队的去投胎了,这实在是一种讽刺。

    赵昌平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紧咬着牙关才缓过来,悄声靠过去,在黄定身边坐下后,轻轻叫了一声:“黄定叔。”

    黄定仿佛压着千钧重的眼皮颤动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他深深地看着赵昌平,最终把目光移到林机玄脸上,张开嘴唇嗓音沙哑地说:“林……”

    林机玄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费劲地叫全他的名字。

    黄定的嘴定格在那一瞬,像是患了老年痴呆症一般以这种姿势看着林机玄,最终缓缓合上,他闭了下眼睛,又张开紧巴巴的嘴唇,皮肤黏连的地方,有血从不堪一击的皮肤下渗透出来。

    “0……5……1……4……”黄定艰难地说完了一串数字后便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最后贪婪地看着赵昌平,想要再张口说些什么,却颤抖着唇发出阵阵残喘和破碎的气音,最终妥协地闭上了嘴,看着赵昌平缓缓合上了眼睛。

    赵昌平听清了这段数字,意外地说:“这是我父母的忌日,黄定叔,这是什么意思?”但黄定没有给他任何回答,紧闭着双眼。

    “黄定叔?”赵昌平呼唤他的名字,想跟他说一些事情,但黄定的呼吸越来越平静,林机玄看着从黄定身体里飘出来的魂魄,略一抿唇,对赵昌平说:“他的生命之火已经彻底熄灭了。”

    赵昌平一怔,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只见病房房门被推开,几个道宗弟子进来想要将黄定的魂魄收走拷问,却见那魂魄在半空中突然消失,只留下病床上一具棺材板似硬邦邦的尸体。

    那几个道宗弟子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一个两个全傻了,直到有人哆嗦着问了一句“怎么办?”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冲出去打电话汇报的打电话,喊人帮忙的喊人,贺洞渊大步流星地踏进来,扫视一圈,果然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屁都没留下一个,好好的,刚出来的热乎鬼魂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他眉头紧拧,煞气更显重地问:“怎么回事?”

    那几人照实说了,贺洞渊看向林机玄,林机玄点点头证实他们所说的凭空消失是真的,贺洞渊啧了一声,说:“好好的线索又断了。”

    “不算断,”林机玄说,“他刚才说了四个数字。”

    “哪四个?”

    “0514,赵昌平说是他父母的忌日。”

    “听着像是什么密码……”贺洞渊嘀咕着,忽然缓缓睁大了眼睛,“他家里一定还藏着什么东西!”

    想到这点,贺洞渊风风火火地找人去排查,结果果然找到了一个状似水晶球的密码箱,那玩意做工精湛,乍一眼看着就像是个工艺品,只有底座位置开了个小口子是个能输入密码的地方——显微镜眼才能瞧出来的精密机关。

    密码箱解开后里面是一个u盘,只有一个文件夹,都是有关极阴之地造就鬼王的说法,这里面提到了一个词——魙。

    魙,念作zhan,一声。古籍中有记载“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犹人之畏鬼也。”黄定所要制作的鬼王便是这个魙。

    他所搜集到的文献中有记载,所谓魙是万鬼之鬼,没有一个厉鬼不恐惧,哪怕是酆都众阴官见了都瑟瑟发抖,能与酆都大帝一较高下。

    制作魙的方法便是黄定在凯欣制鞋厂中做的那样,将万鬼都放置在一个绝阴的器皿内,万鬼相争,彼此吞噬,直到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便是鬼王,而鬼王相残,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便是能够统帅万鬼的魙。

    如果真是这样,像是凯欣制鞋厂这样的器皿定然不止一个。

    贺洞渊把这些消息转达给林机玄的时候,神色分外凝重,他一并带来的还有一沓打印下来的黄定写9在u盘里的日记。

    这沓日记最早记录的日期是三十年前,是他买下凯欣制鞋厂的前一年,也是赵昌平父母被他撞死那年。

    第53章 人之一道(二)

    xxx年x月x日,老王撞死人了!我不应该让他喝了酒还开车的,都是我的错!那是对年轻夫妻,他们还有一个孩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听说那个孩子才三岁,我间接害死了他的爸妈,是我把他变成了一个孤儿。

    xxx年x月x日,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他还不知道是我的错,他的奶奶让他叫我叔叔他就跟着叫了,眼睛黑溜溜的,太可爱了。我这辈子是不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了,可是,我夺走了他的父母。

    xxx年x月x日,最近几天一直在处理补偿的事情,他们家里提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了。我知道有些人是来讹诈我的,但是这是我的责任,如果不是我坚持让老王开车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xxx年x月x日,今天又去见了那个孩子,他叫赵昌平,爸妈给他起了个好名字。今天给他带了零食和玩具,他很喜欢。他现在还是个小孩,不懂事,等到以后知道我做的事情后应该会很恨我吧?

    黄定留下来的日记里有很大的篇幅都在描述他和赵昌平的往事,这些年来,他把赵昌平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这不是一时之间因为愧疚而引发的感情,而是一种从内心里的疼惜与宠爱。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扭曲的事情?

    林机玄继续看下去。

    xxx年x月x日,他们还不满足!我给了那么多赔偿他们还不满足!可我又能说什么?!这的确是我的错!昌平家里的事情由他奶奶处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xxx年x月x日,我不能再继续让他们要挟下去了,这已经不是赔偿,这是勒索!我自认已经给足了他们应该得到的赔偿,为什么还要逼我?

    xxx年x月x日,他们太过分了!连老王的家里都来找我要赔偿,是不是发现了一道缺口就一定要将这道缺口撕扯得无限大,人心是填不满的,我现在明白了这句话,人心是填不满的。

    xxx年x月x日,我给了他们最后一笔钱。他们答应不会再来纠缠我了,我也不会再接他们任何电话,如果还要继续追要赔偿,我就报警。

    xxx年x月x日,他们还是人吗?!这些畜生!骚扰我就算了,还要去找昌平和他奶奶!那是他们的亲人!老王那边也是一团乱麻,他的儿子说,因为车祸他这辈子再也不敢开车了,他们家失去了经济收入,我给了老王一笔赔偿,也给他介绍了别的工作,这还不够吗?!闹着要自杀,自杀……都去死吧!他们是要逼死我!

    xxx年x月x日,永远都没有尽头,永远没有!

    xxx年x月x日,我一直在努力做好事,我做了那么多好事,只是这一次……为什么他们不能体谅一下我?

    xxx年x月x日,真的自杀了……老王的老婆真的自杀了……我以为是威胁,只是威胁!自杀了,她居然真的自杀了!

    xxx年x月x日,每天都有记者围着我,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人又不是我逼死的!我没有让她自杀!我只是没有理会这种威胁手段,为什么要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xxx年x月x日,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无端的指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xxx年x月x日,不会停下来了,他们烂到了骨子里,他们根本不管真相如何?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这件事情最初的样子。所有人都觉着是我是我逼死了他们!根本不是!是他们想逼死我!!!

    xxx年x月x日,太好了!这件事情终于有了转圜之地,言先生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没想到老王的孩子能站出来澄清,原来如此,那女人假意自杀威胁却不小心弄假成真了,真是活该!言先生说得对,我没有理由为他们负责,这是他们自找的。

    xxx年x月x日,言先生真是我的救星,赵家的事情也摆平了,他们能自愿回老家真的太好了。

    xxx年x月x日,今天好不容易劝住昌平奶奶,她愿意带着昌平留下来,住在这里。她说她丈夫死在这里。我一定会把他们当成我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昌平。

    xxx年x月x日,言先生真是一个不错的人,无论是谈吐还是修养,他知道很多东西,提起过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从年龄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能有这样的阅历和见解。

    xxx年x月x日,今天言先生请我去茶歇品茶,听他讲了很多事情。他的想法太危险了,可是我越想越觉着有道理。人的生与死是一条循环不绝的环,套在环上的永远是这些人。活的人痛苦,死的人背负罪恶。这世界需要洗礼,需要重铸。需要言先生这样的人。

    xxx年x月x日,我相信言先生所说的话。人心就像是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我拿善意对待他,他们拿出尖刀,我拿凶狠示人,他们却又伪装成弱者。真的只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才能灭绝这一代人类。

    xxx年x月x日,赫西俄德在《神谱》中写着,人类由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英雄时代和黑铁时代。言先生说,这个时代就是一个往复的圆环,现在的人们又回到了青铜时代。不敬畏神灵,热衷于内心的战争,有着强壮发达的四肢和卑鄙无耻的灵魂。而在言先生的带领下,我们会步入英雄时代,我们勇敢和公正,我们将重塑一个新的秩序,一个和平的,充满爱与仁慈的世界。

    xxx年x月x日,为了实现这个梦想,牺牲一小部分人是值得的。

    这条之后的日记都写得颠三倒四,三五条下去都看不懂在说什么,后面几乎没有内容了。从那时候起,黄定再也没有写过一句日记,有关他的过去只能从这些为数不多的内容里推测出来。

    贺洞渊说:“夹带在日记文件夹里的还有这个,是有关格林公寓那个五行煞的,我觉着你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林机玄接过他递过来的又一份资料,上面写着有关五行煞的成煞方法和黄定的计划。

    他想在那里制成一个阴之地,但是最后功亏一篑了,五行煞生成的厉鬼分别附身在了赵昌平和朱丽雯身上,自然而然地破了这个局。朱丽雯也就罢了,想必黄定真想把厉鬼弄出来的话肯定会有办法,简单粗暴点,直接当场弄死。

    问题出在赵昌平的身上,他不忍心对赵昌平下狠手,哪怕浑身都戴满了遮掩腐烂内心的面具,也依然留着一块柔软的弱点。

    就像是之前在天台上,沐浴在大火里,黄定将自己奉献给了他扭曲的信仰时,也无法拒绝赵昌平对他生的呼求。

    他愿意拿出这一切,是为了让他们好好对待赵昌平吧?平日里说那么恨啊,苦啊,在最关键的时候到底还是压不住心底的爱。

    “这位言先生是什么人?”林机玄反复翻着提到言先生的那几页日记,问道,“当年那个代号天魔的心理学家姓什么?”

    贺洞渊啧了一声,说:“小学弟聪明,那人也姓言。”

    “一个人?”

    “可能性极大。”

    林机玄沉默,他把所有内容看完后,确定没什么疑问的地方才把日记放在一旁,垂眸沉思片刻,问道:“你说,为什么天魔的信徒悄声匿迹了这么久,现在才突然露出一点苗头?”

    “我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贺洞渊双手环胸,靠坐在林机玄的电视桌旁,说,“有一个可能是这些年他们一直在筹备什么,可能是像黄定所说的,用极阴之地制作鬼王,也可能是在筹措别的;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元气大损,这几年在蛰伏,伺机而动,一旦有人再像当年的言白河,这是那位心理医生的名字,作为领导人物站了出来,那他们这波人的影响力可谓深远恐怖。陈副局长有句话我很赞同,我们有一万种对付鬼魂的办法,却没有一种有效地对抗人的办法。”他耸了耸肩,说,“黄定这人不怎么样,脑子也不太灵光,但日记里有句话写得还是挺戳心窝子的——我拿善意待人,他们拿出尖刀,我拿凶狠示人,他们却又伪装成弱者。套给这个组织,也挺适用。”

    林机玄闻言没有说话,他总觉着十年前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大事发生,林泯当年究竟是为了什么远走,他去寻找什么了?现在这个世界说大不大,坐个飞机怎么着也能在二十四小时内赶回家跟他吃顿年夜饭,除非有什么绊住了林泯的脚步,将他困住了。

    不再想这些没有边际的事情,林机玄清空了下脑袋里堆积成山的废旧垃圾。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应该是即将到来的等级考试,这场考试的内容和形式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通知,除了考试时间以外一片空白。

    贺洞渊凑过来,几乎脸贴着脸问:“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你们……”林机玄试探地问,“天师分级的等级考试是怎么考的?”

    “啊?”他问这话时,贺洞渊正掏出烟想点上,想了下才反应过来,“我没考过那个,我生来就是甲等,我这等级再往上,就是些陈年老骨头,他们要是不让位我就上不去,不过我天天求着他们长命百岁,别让我坐上那个烂摊子。”

    “生来?”林机玄没理解这个概念,照着贺洞渊之前“威吓”他逼他退出天师行业的时候还重点拿考级说事,现在又说是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