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星醉金迷

瘦狗吃独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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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雨婷握着香水瓶兴冲冲地到了典当行。香水倒是香,典当行一个营业员识别香水显然是外行,他怀疑地看着香水瓶,只出五十块钱,说是他准备个人收买,准备送给女朋友试试。这简直让范雨婷倒抽一口冷气:五十块钱管什么用?

    正在这时门外有两个女人声音传来,一个说。“好香啊。”另一个说:“是香水。”

    随着声音,一高一矮两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妇女走进当铺。

    “香水是你的,哪儿买的?”高个子妇女问范雨婷。

    营业员笑道:

    “她拿来当。还没见过当香水的。”

    范雨婷脸一红,忙说:

    “我一个朋友有瓶好香水,她请我帮她换点钱。”

    “卖的?”矮个子妇女上前一步,“给我看看。哟,法国的。”

    范雨婷立刻说:

    “叫‘迷尔1000’,很贵的,你闻闻,好香。”

    高个子妇女拿过去闻了闻说:

    “也许是冒牌货,但确实香。”

    “多少钱?”矮个子妇女问。

    “五、五百。”范雨婷有些畏缩,这是营业员给她的挫折所产生的影响。

    “这样吧,两百块,卖不卖?”

    “好吧,好吧。”

    范雨婷的想法已经非常单纯,香水再好,对她又有什么用,只有钱才能解决她的问题。两百元虽少,总归是一笔钱,已经比五十块钱好多了。

    范雨婷接过钱转身欲走,忽又停住脚步,好像有一种愧疚之情,感觉亏待了那香水,于是回头恳切地向两个妇女说:

    “这真的是名牌香水,在耳后、腋下点一小滴就行了,可别到处抹啊。”

    两个妇女笑了,同声道:

    “谢谢。”

    两百块钱,严格说来,按现在的“吃”量,她一天也维持不下去。范雨婷的目光不由落到了手指那枚钻戒上,那射眼的光芒刚一进入眼帘,她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为自己的无情而哭,为自己的堕落而哭,为自己的可耻而哭。我对不起你呀,小宝,我是个坏女人,我害了你,我早就说过不能爱你,你为什么要娶我呢?那个书生想要娶浣纱女,不是也白费光阴了吗,我也是枫桥边的姑娘,我们枫桥边的姑娘都不配跟着好男子,我们都是祸害呀……

    她没有再与典当铺的营业员交涉,直接找到那个经理。她心如死灰,话也懒说得,只是把身份证、发票和钻戒放在他面前,便木木地坐在一旁。

    经理看了看发票,拿起钻戒仔细端详,好一阵才问:

    “要当?”

    她默默地点点头。

    “七百块。”经理说。

    她默默地点点头。仅两个多月的时间,二千三百八就贬值到七百元,差不多丢了三分之二。然而她的心早就痛得麻木了,感受不到刺激了。

    经理见状,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定要当?”

    她默默地点头。

    停顿片刻,经理竟然动了一丝恻隐,叹道:

    “这样吧,九百。”

    她依然是默默点头。这就能使她高兴吗?别说加二百块,就是原价,就是高价,她的心也只有落泪。

    “走吧,下楼去,我给你办。”

    经理似乎也不想处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

    范雨婷这才开口:

    “我想,一个月之内,来赎。”

    “行,行。”经理说。

    走出典当行,范雨婷恍恍惚惚,满脑子都是她和霍小宝新婚之夜的情景:霍小宝让她闭上眼睛,她感到是一枚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睁眼一看,啊,是钻石!钻石虽小,但光芒却亮得射人。

    霍小宝搂着她,吻着她说:一年纸婚,两年棉婚,三年皮革婚,五年木婚,十年锡婚,十五年水晶婚,二十年银婚,五十年金婚,六十年钻石婚……她不由低头看看左手,手指上空空如也,她才记起,刚才她已经交给典当铺了,换了九百块钱。

    不,她一定要把它赎回来,赎回来!

    “嗤”地一声,范雨婷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她站在一辆出租车前,车头离她不过两米。

    司机怒气冲冲从车窗伸头出来,刚要发作,却见是一位忧郁的美人儿,叹口气,也就缓和了。

    “小姐,走路可要注意啊。”

    范雨婷却把这话当作一句警句似的双关语来听了,刹那间鼻梁一酸,泪水模糊了眼眶。

    司机深感诧异,忙说:

    “小姐,上车吧,我送你。”

    “谢谢。”

    她头一低,赶快走了。

    她加快了脚步,直奔一家有电话的店铺,她必须给霍小宝打电话,在钻戒没有赎回来之前,他不能回枫山。

    这次电话一拨就通,双江饭店舞厅江经理让她等一下。一会,经理告诉她,霍小宝不在房间。范雨婷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一个人。

    “江经理,你那里有个唱歌的女孩子叫蓝馨吗?”

    “有,是化肥厂的。”

    “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吗?”

    江经理告诉了她。

    化肥厂的总机替她找到了蓝馨。

    “我叫范雨婷,我们见过面。”

    “你是范小姐?啊,你找霍小宝吧,他在,我劝也劝不住,他又来扛化肥了。”

    “你能让他来接电话吗?”

    “行,你等着。”

    好一阵,才听见霍小宝气喘吁吁的声音:

    “雨婷,是我,你在哪里?”

    “我在枫山。”她哽咽了,“你怎么还去扛?”

    “雨婷,别哭,别为我担心,我的腿好了,一点问题也没有了。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周医生都说你不在。”

    “嗯嗯,我也是。小宝,别干了。”

    “好吧。但是雨婷,你知道吗,我来这儿一个多月了,你猜,我挣了多少钱?”

    她没有吱声,在她眼前晃动的,是小宝的那条裹了纱布的腿。

    “告诉你吧,一千七百多块。我明天回来,把钱存银行去。”

    她一听慌了,想起了这次电话的目的。

    “小宝,你……我……你可以,暂时不回来……”

    “可……雨婷……”

    她赶紧说;

    “小宝,你以前的想法是对的,早一天挣够了钱,早一天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我也在抓紧时间背药书,我想基础打好,上培训班的时候,就不吃力了。”

    “那……也行,雨婷,明天我把钱给你寄回来,寄一千五……”

    “别别,小宝,别寄,千万别寄。”她大声阻拦。

    “好了,雨婷,我再干半个月,就回来。”

    “嗯,我爱你。”

    “我也是。”

    回到家,她哭得昏天黑地,她恨不得世界末日到来,把她,连同周围的一切,全部毁灭。

    走投无路的范雨婷终于被迫向刘有财乞求了。

    刘有财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洋洋自得地看着坐在床边的范雨婷。这尤物可怜巴巴的样子,使他欢欣鼓舞。

    他故意晃动着夹在指缝间的“惠珍妮”烟,他以为这个女人马上就要“噗嗵”一声跪在他的面前,无法自抑地哀求他分给一两口,于是一只绵羊用不着他去追捕,便会自觉自愿地成为他的口中之食。然而奇怪的是,范雨婷仅仅是精神消沉地望着他,纹丝未动,看不出有什么不顾一切的症兆,他不觉问道:

    “不想来一口?”

    “我要钱。”她突然说。

    怎么,她不感兴趣?

    刘有财这才想起,他一直在十分有把握地等待范雨婷的到来,可是这一等却是大半个月。莫非她戒掉了?

    那么……他突然警惕地盯住范雨婷,眼光落在她的左手胳膊上。他看见了那些斑点。他懂,那是针眼。他更懂那是因为什么而留下的。

    “你去瘦狗那里了?”他突然问。

    “没有。”

    刘有财一下站起来,奔过去,捉住她的一只胳膊,厉声问:

    “没有?这是什么,以为我不知道?”

    她立刻挣脱,极不耐烦:

    “别耽搁我。”

    “妈的,老子……”

    他抓起话筒,拨了号码,一会儿,就接着骂开了:

    “瘦狗,你他妈的太不够意思了……什么?你还装傻……你吞独食!……撇开老子做手脚,算什么玩意?……你没碰她?你大概还要说狗不吃屎吧?……为了我们俩?你还要我相信你的话?……你别把老子惹烦了……你敢!……老子不虚你……你吓三岁小孩,奉陪!”

    刘有财挂了电话,气得喘气。

    刘有财双手叉腰,看着范雨婷,他眼中有欲火。

    他气呼呼地脱了衣服。

    范雨婷平静地说:

    “钱,我要钱,我不会再借你的衣服穿。”她之所以能够如此平静,是因为她的目的非常明确。

    “会给的。”说着就要扑上去。

    “先给。”她伸一只手挡他。

    “快说,多少。”他粗声道。

    “四百。”

    “涨价了?”

    “菜市场上小白菜都涨了。”

    “给你!”

    刘有财从裤兜里掏出皮夹,抽了四张钞票。范雨婷伸手接了,顺手放进枕边她那只皮包里。她从容得很,一切是那样的驾轻就熟,一切是那样的麻木不仁。

    那是因为她如今须臾离不得的金钱!

    从刘有财那里得来的钱,范雨婷决不动一分,她要赶快把钻戒赎回来。但是买白粉的钱呢?现在她每天的开支少说也得三、四百块。瘦狗竭力怂恿她把家里能卖的都卖掉,甚至房子都可以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