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告诉培朗米队长吧,你这样他反而会担心。”
赛尔文斯看得出来维克洛似乎有心事,可是他不懂得怎么去问,也不知道从何问起,现在既然有人开口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听听维克洛怎么说,他也好对症下药来安慰他。
“其实……”
维克洛心中并非表面这般平静,他也在寻找机会释放这些复杂的情绪,此刻培朗米主动询问,正好为他打开了一道缺口。
他将威彼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却没发现培朗米的脸色越到后来就越阴沉。
“赛尔文斯分析的没错,卡贝尔身后绝对有人,而且这个人才是主谋。或者说,这个人想借卡贝尔的手来陷害你,所以才和卡贝尔达成了交易。”
“什么?”
维克洛和赛尔文斯还从没想过这一点,此时听培朗米这么说还有点不敢相信。
“你们想一想,卡贝尔要害勃莱努,有的是机会,根本不需要在威彼城就急着动手。比如说在勃莱努的饮食里下慢性毒,在勃莱努外出的时候给马匹动点手脚,甚至选个荒郊野外的地方伪装成意外事故,不管哪一种都比陷害一名骑士来得保险。”
“还有,她杀人后为什么没有马上毁灭证据,反而要等共犯给她递信之后才急着处理?”
维克洛和赛尔文斯按着培朗米给出的提示再去思考,果然觉得有问题。
“我想你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个人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你这次的考核任务很有可能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
要和卡贝尔做交易不难,要让卡贝尔陷害维克洛也不难,难的是如何保证维克洛进入卡贝尔的动手范围,那就只能靠负责考核任务的官员来安排了。
卡贝尔迟迟不肯毁灭证据,只怕是想留着保命,万一主谋想对付她便能拿出证据来震慑一下。
但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心狠手辣,一见苗头不对马上将她灭口了。
“沃特德玛。”
赛尔文斯很是恼火,当初他对沃特德玛的怀疑果然没错,但莫斯基却说没有对沃特德玛透露过案情,所以他也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
但现在听培朗米这样一分析,和维克洛有仇而且还能在神圣堡垒说得上话的人,除了沃特德玛还能有谁?
“沃特德玛?”
赛尔文斯在这边生气,身边的维克洛却是疑惑。
“他也在威彼城?”
“是的,我估计他到得比我更早,而且卡贝尔被杀第二天他就离开了。”
维克洛陷入了沉默,赛尔文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培朗米走到维克洛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
“不要消沉,这次的事是个教训,今后不管做什么都要提高警惕。你要知道,战场上骑士要面临的风险比这多多了。”
经过培朗米的开解,维克洛总算从自责的阴影中走出来,如果说这次的案件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布局,有心算无心,他又怎么躲得开?
而对于威彼城的居民似乎对骑士不够信任的事情,培朗米队长竟然毫不意外。
“维克洛,这不是你的错。并不是你这个骑士不够优秀,而是威彼城城主的原因。”
“莫斯基?”
“没错,在大部分人类的心中,骑士绝对是不可侵犯的英雄,代表的是正义和光明。但也有一些心术不正的家伙,会利用骑士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去谋求自己的利益,慢慢的人们也就失去了对骑士的好感。”
“利用?”
“你们两个还太年轻了,不懂世间的黑暗。”
培朗米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在心里叹息,怎么说维克洛也是巡逻院的一员,作为他的队长,便告诉他一点经验吧。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信仰是非常虔诚的信念,对普通民众来说,神圣联盟就是他们的信仰,而骑士寄托了他们对于信仰的所有期望。”
“你们可以想象吗?当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信赖的骑士居然会做出伤害民众的事,那一刻信仰将就此破灭。你们说的那个莫斯基城主我也知道,别看威彼城一片繁荣,其实内里早已腐败,当地的巡逻队也并不是人们心中的保护者,所以勃莱努才会向神圣联盟申请护卫。”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随便举几个例子。十年前,威彼城一位富户家中被窃,巡逻队在全城搜捕窃贼,最后窃贼找到了,但偷盗的东西全部作为贼赃收入城主府库房,富户反而要支付一笔巡逻队出动的费用。”
“八年前,威彼城出了一件强抢少女的事情,最后因为抢人的一家拿出一笔慰问金送到城主府,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还有五年前,不堪忍受的威彼城居民写了一封联名信寄到神圣联盟,最后联盟派了监察员下来,结果监察员在威彼城好吃好喝呆了一周,心满意足的回去了,莫斯基还是什么事也没有。”
维克洛和赛尔文斯已经惊呆了。
赛尔文斯一直以来都只在贵族圈里交际,对于圈子以外的事情知之甚少,也不感兴趣。
至于维克洛,他从小就是听着父亲讲述的骑士故事长大的,在他的印象里骑士都该是英勇的战士,是保卫人类的守护神。
“二百多年前,随着神圣堡垒的建立,人类和魔兽之间渐渐取得了平衡,再也没有爆发过大型战争,所以很多人的思想也开始松懈,追求轻松享乐的人生。”
培朗米低声叹息一声,拿起酒瓶狠狠灌了一口。
“偏远的地方还好,越是靠近神圣堡垒的中心地带,这种风气也越繁盛,也许再过些年,整个光明大陆都会变得乌烟瘴气。只怕到时候,骑士曾代表的所有荣誉都将成为过去。”
“其实你推迟一年接受考核,也许是件好事。维克洛,你的思想太单纯了,我很担心你就这样进入骑士军团,见识到里面的一切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美好,或许精神会崩溃。”
“连骑士军团都受影响了吗?”
“应该说,最初就是从骑士军团开始的。那些骑士太久没有经历战争的洗礼,却还享受着骑士的荣光,慢慢也就自我膨胀,拉帮结派,相互打压,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不肯参与的要不就被全体针对,要不就自行走人。”
“培朗米队长也经历了这些,是吗?”
“呵呵,很聪明嘛。没错,我以前就在骑士军团,最后受不了里面的风气,自己离开了。赛尔文斯,你是个贵族,在骑士军团里不必担心受打压,相反所有人都会争着来讨好你。但是维克洛就没你那么幸运了。若是他不肯随波逐流,绝对会受到整个军团的排挤。”
“我会保护他。”
“没用的,除非你一进去就是高级将领,否则连你自己都在别人管制之下。你们家族的将领只会护着你,却不会护着维克洛。”
赛尔文斯说不出话来了,他想起之前在威彼城,家族使者送来回复信的时候给他带来的——来自赛尔统领的命令。
赛尔文斯,我已在军团安排好职位,你尽快返回神圣堡垒和长官们打好关系。
若不是今天听了培朗米队长的一番话,赛尔文斯根本就没领会到赛尔统领话中的意思,他以为所谓的打好关系只是在宴会上进行一场简单的交际,此刻才明白,原来这是一场持续的交际。
☆、我能陪你回家吗
维克洛不知道培朗米队长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赛尔文斯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赛尔文斯,我有点难过。”
“我知道,我也没想到神圣联盟变成了这样。”
“从小到大,我听得最多也是最喜欢听的,就是父亲给我讲的骑士故事。父亲说过人类能够过上和平的生活,都是因为有骑士的守护,他很喜欢在战场上和魔兽厮杀的感觉,因为每杀掉一个魔兽,就能给他保护的人多一分安宁。”
“你的父亲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希望长大以后可以成为像父亲那样英勇的骑士。可是……”
维克洛说不下去,赛尔文斯也不知怎么安慰,只能揽住他的肩膀,给他一个依靠。
“如果骑士军团真是培朗米队长说的那样,我不知道我拼尽全力也要进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维克洛垂下头,沮丧的声音让赛尔文斯跟着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也感觉自己太傻了,为了进入这样的地方,竟然……哼,想起来都好笑。”
“你怎么了,赛尔文斯?”
“没什么,就是想起自己做的傻事。”
赛尔文斯一边讽刺的笑着,一边告诉了维克洛原因。
“为了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我跟家里抗争了三年。”
“抗争?”
“神圣联盟有个规定,每个家族可以推选一名年满十岁的贵族子弟,直接授予骑士称号。”
“当年家族选中了我,可是我不肯接受,坚持要通过自己的实力获得骑士称号,为此还跟家里闹别扭,僵持了三年也不肯接受册封仪式。直到今年,我终于得到允许,参加火种选拔测试,然后进入了训练营。”
“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贵族。”
“你这样说,我很开心。”
赛尔文斯温暖的笑容还没定格,却突然皱了皱眉。
“说起这个,我想起一件事。关于沃特德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