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他应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才能上演“凡人二度企图超越神子”的闹剧才是。
再不济,他也应该是在已故继国家主面前说得上话,有存在感的儿子,他的“颓废”才有影响力不是吗?
偏偏他这辈子是继国家的透明人,一条命拖着半死不活,而另一个继国岩胜经历了整个家族的破灭之后,整个人已经彻底在老妈子之路撒腿狂奔,完全看不到减速的迹象。虽然呼吸法和剑术从未被放下,面对继国缘一的天才而产生的失落也没有消失,但是对这辈子的继国岩胜而言,他更在乎弟弟冷不冷、饿不饿、累不累。
对继国光也来说,这样的变化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继国岩胜这辈子听信鬼舞辻无惨的劝诱,舍弃人身化为鬼的机率微乎其微,坏则坏在他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更是继国岩胜的重点关注对象,而他还有一个使命必达的帮手继国缘一。
也只有趁着那两人正式作为鬼杀队队员崭露头角,并将呼吸法的精妙之处展现在其他队士眼前,引得众人纷纷求教这种混乱的时候,继国光也才有办法溜出鬼杀队。
为了不要引人注目,日轮刀被层层包裹起来,揹在背上。身上的衣物也在离开鬼杀队后,就和附近的村人们交换了还可上身的旧衣物,戴上斗笠之后走在人群间毫不起眼。
继国光也的目的地是不知是否还存在的继国家。自从他们三人被鬼杀队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继国家的消息。也不知道原本的宅子是不是还在,又或者已经换了个主人,但那毕竟是一切转变开始的地方,继国光也怎么也不能放过这条线索。
说到底,鬼舞辻无惨究竟为什么会在那一晚出现在继国家?一开始的时候继国光也总想要用自己的存在扰乱了历史,进而引起变动来说服自己。可每每想起那一晚的变故,又觉得太过突兀。
鬼舞辻无惨喜怒不定,行事恣意妄这一点继国光也深有体会。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则是鬼舞辻无惨是个极为惜命的家伙,可以让手下的鬼去执行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冒着被斩首或者曝露在日光下的风险自己去处理。
大概……不,肯定有“什么”吸引了鬼舞辻无惨,让这个谨小慎微到偏执的鬼王自己亲自跑这一趟。
这个年代的人,无论是鬼杀队最老资格的队士,还是这一任的主公产屋敷研哉,他们对于鬼的认识都还是太过浅薄,鬼舞辻无惨更是只有产屋敷家才知道的绝对机密。
继国光也只是一个乡下武士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孩子,他不应该知道这些机密。同理,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也不应该知道,就算因为他们带来了呼吸法,并且即将要成为鬼杀队的“柱”,有资格知悉产屋敷家沉重的秘密,他们也不应该知道鬼舞辻无惨的长相。
不管鬼舞辻无惨在寻找什么,也不管鬼舞辻无惨究竟有没有达成目的,继国光也都需要知道。而这件事也只有他——在这个时空中最了解鬼舞辻无惨的人——才做得到。
以鬼的角度来看,过去一直被压着打的鬼杀队突然获得可以跟鬼抗衡的力量,这样的变动势必会引起鬼舞辻无惨的关注,所有的鬼都会朝着“柱”而去吧。就像现在这样,为继国光也大开方便之门。
上辈子,他没能发现母亲疾患缠身,没有尽到身为人子的孝道;作为家主,他没能贯彻光大家族的使命,反而抛弃了所有仰仗继国之名的臣民;作为丈夫和父亲,他没能与妻子同心相互扶持,也没有教育儿子成为不愧于天地的男子汉;作为鬼杀队士,他将杀鬼视为与弟弟的竞争,对被鬼残害之人的痛与苦视而不见;甚至作为自豪的武人,却将自己对极致剑道的追寻,建立在吞食无辜之人的血肉上,将武本为止戈之力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此世,这一切的罪孽都可以让他以“继国光也”之身一一清偿,让继国岩胜抬头挺胸作为斩杀恶鬼,救济苍生的鬼杀队士过完这一生。甚至如果他操作得法,只要将鬼舞辻无惨除去,剑士们也不需要用开启斑纹这种预支生命的方式来与鬼拼搏。
——我究竟是为什么诞生于世?
前世花费四百年,舍弃了一切都找不到的答案,继国光也在今生终于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大家好,我找到生存的意义了,那就是请我上辈子那个老板出来做日光浴、喝紫藤花茶。
无惨:!????
第19章 19
鬼杀队队舍中,继国岩胜快步在走廊上穿行,眼神忽左忽右,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岩胜先生?”手上抱着一大盆衣物准备去浆洗的女性眨吧眨吧眼睛,好心地问道:“您在找什么东西?需要帮忙吗?”
被喊到名字的继国岩胜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人,说起话来还夹着不知是哪来的方言口音,脑中模糊的印象告诉自己,这是某个队员的姐妹,自愿留在鬼杀队做些洒扫清洁之类工作。鬼杀队有许多这样的人,因为恶鬼家破人亡,幸存下来的男丁加入了鬼杀队,妇孺则作为后勤帮忙料理日常生活的琐事。
“啊……不必麻烦,妳忙妳的吧。”看着女人手里的衣物,继国岩胜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让对方搁下手边的工作来协助自己的想法,却没料到她的坚持。
“没事!这里我刚才都收拾过,岩胜先生要找什么东西只管说,说不定我才看过呢!”骄傲的挺起胸膛,又像是怕继国岩胜误以为自己别有用心,女人连忙补充说道:“我阿弟也是队士,经常同我说岩胜先生的训练,说没有比岩胜先生更有耐心、更好的老师了。我们家以前是打渔的,阿爸经常说连鱼都比阿弟有脑子,他这么笨,您还愿意教导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才好!岩胜先生要找东西,要是能帮上忙那就太好哩。”
猝不及防地被陌生人用如此纯朴不做作的语言称赞,继国岩胜差点连怎么回话都忘记了,甚至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您太客气了。”支吾了半天,继国岩胜才红着脸,客客气气地请求协助:“还请您回想看看,方才是不是有见过我弟弟,不是这里有胎记的那个,是……”
“啊,光也先生的话,没有看到喔。”女人摇了摇头,又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说起来,今天光也先生的房间里好像东西特别少的样子,是自己整理过了吗?真是抱歉,没有给岩胜先生帮上忙哩。”
女人的再三致歉并没有被继国岩胜听进耳朵里,勉力维持着镇定的神情和对方道别,继国岩胜紧抿着嘴唇闷头就往光也的房间走去——自从他们来到鬼杀队的本部后,三人各自都被分配到一间房间。再怎么亲密的兄弟姐妹,十几岁的少年人有自己的空间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像之前那样三人挤在一起才是不得已而为之。三人对此都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房间都是相邻的,不就是隔了一层薄薄的墙而已,有什么事情都还可以互相照应。
要是早知道会发生今天这事,继国岩胜就算被所有的队员耻笑也绝对不会答应三个人分房睡!
继国光也的房间就如方才的女人所说,整理的纤尘不染,不只是这样,拉开柜子可以明显地看到换洗的衣服虽不至于收的一件都不留,但是最常穿的那几件,还有队服都不在其中,钱罐子也不翼而飞,眼前的情况代表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冷静点。”继国岩胜在心里反覆告诉自己:“也许光也只是一个人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光也不按牌理出牌又不是第一次了,别瞎想。”
想是这么想,但是继国岩胜心里另一个小小的声音正在反驳他:“一个人躲起来的话,为什么会把衣服和钱都带走呢?”
心慌意乱之下,继国岩胜一个没有注意,差点和迎面走来的继国缘一撞个满怀,稳住身形后两个人的第一句话皆是:“有看到光也吗?”
“兄长大人也?“继国缘一先是愣了愣,又见了继国岩胜凝重的神情,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似乎不大对劲。
整个鬼杀队本部经过继国双子一番搜索,只差没把地缝都掀开来检查,证明继国光也确实已经不在本部,至于何时离开,又往什么方向去,整个白天在本部进进出出的队士人数实在太多,一直问到大半夜两兄弟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能口吐人言的乌鸦的数量有限,基本上不是太远的任务都不会特别让配置,从配有乌鸦的那几只队伍传来的消息表示,继国光也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不行啊,光也聪明得很,肯定想过了被发现的时候该怎么办,说不定离开的时候就做了伪装。”继国岩胜坐在廊下,双眼木然地瞪着远方,说起话来的语气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有气无力。
继国缘一沉默地点头,耷拉着脑袋坐在继国岩胜旁边,脸色虽然不似继国岩胜那样憔悴,但和他相熟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继国缘一现在情绪非常、非常地低落。
“光也,会不会自己去斩鬼了呢?”继国缘一转头对着兄长,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是正在厘清脑中的思绪,好半晌才缓缓地开口:“其实,光也和兄长很像,都是很骄傲,对自己非常苛求的人。加入鬼杀队以来,我与兄长大人都曾经和队士们一同前去斩鬼,就只有光也不曾,但论起对呼吸法的掌握,光也只会比你我更精深,身体的状况……其实和更早之前比起来也已经好很多了。光也,会不会是觉得自己也应该要和所有队士一样履行鬼杀队士的义务?”
“就算是这样,这样一声不响地跑走也……为什么不说一声呢?”继国岩胜跨着肩膀,双手捂着脸,沮丧的情绪几乎都要化为实体从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钻出来了。
“因为说了就走不成了。如果是兄长大人的话,势必不会放光也单独行动,绝对会自己跟着,要是真的遇到了鬼,肯定也是在光也出手之前就把鬼斩杀了吧。如果光也是打算要自己以队士的身份行动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兄长大人报告的,他又不傻。”继国缘一中肯的立论让继国岩胜哑口无言的同时也让他胃部一阵筋挛,好像有人朝着那里狠狠地痛揍了十八拳。
“缘一啊。”继国岩胜艰难地伸手搭上弟弟的肩膀,脸色阴沈且语气不善:“不如你说说,要是光也跟你提了同样的要求,你会怎么做?”
继国缘一歪着头思索了一番,开口说道:“让他去,但是要看清楚光也走了哪一条路,然后想办法先行一步,确认没有太过弱小的鬼……”
“打住!确认没有太弱小的鬼是怎么回事?”继国岩胜怀疑自己听错了,难道不应是确认没有太“强大”的鬼吗?
“太弱小的鬼不值得光也浪费体力。”继国缘一振振有词。
“好吧……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好了,鬼是不是太弱小,又是怎么个判定?”继国岩胜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一般来说,要判断鬼厉不厉害有很多标准,例如身体特别结实难以砍断、会使用罕见的血鬼术等等,反而从来没有人想过还有“太弱”这种标准。
继国缘一愣了愣,再次开口时语气都有些不确定:“唔,我可以在一刻钟之内解决的?”
继国岩胜表情复杂地瞅着只差没在脸上写着“耿直”两字的弟弟老半天都没有说话,印象中自从两人初次斩鬼至今,就没有一只鬼在缘一手里活过一刻钟,那些鬼当中不乏善使血鬼术,或是长年混居在人群中老奸巨猾者,合著这些都是弱的上不了台面的鬼吗?对敌过程中不少队士都在鬼那里吃亏受伤,要是让那些队士听了这番评价,怕有不少人心碎之下选择回老家种田。
末了,只听见一声饱含着疲惫与无奈的叹息,继国岩胜语重心长地说道:“缘一,有些事情我们放心里想想就好,打死都不要说出来,行吗?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还得理一理最近收到附近地区鬼的活动情报,明天一早拜托其他队士们帮忙分头找人。”
“好的,兄长大人。”继国缘一乖巧地起身,向继国岩胜低头行礼:“寻人固然重要,但兄长大人也请注意身体。”
“谢谢,我自有分寸。”继国岩胜如此回答,继国缘一这才转身准备回房,还没走出几步,就又被继国岩胜喊住了:“缘一!你说光也和我很像,是吧?”
“是的。”继国缘一停下脚步,却没有再等到兄长继续追问什么,只能对着兄长的背影再一次点头后,沉默地返回自己的队舍。
继国岩胜继续在走廊下吹着越发刺骨的夜风,仰头凝视着隐藏在云间,仅隐隐露出幽幽冷光的月亮,自问道:“如果我是光也的话……我最想做什么呢?”
除了争一口气,证明自己是不逊于任何人的鬼杀队士以外。
“光也……明明已经和他说过,可以选择不要拿剑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斩鬼?”
因为鬼夺走了重要的人,还有栖身的场所。
“母亲大人……继国家……该不会!”
继国岩胜抓住了脑中一闪而过的灵光,有些僵硬的扭头转向继国家所在的方向。虽然只是猜测,但光也可能回了继国家的念头怎么也无法从继国岩胜的脑中离去。
但太奇怪了呀,毕竟这些年来,光也一次都没有露出过想要回家看看的模样,就算真的突然想家了,这又有什么不可说的?
还是说,关于那一晚,光也知道些些什么,是他和缘一都一无所知的?
眯起眼,继国岩胜带着一身阴郁危险的气息回到自己的队舍,开始默默地收拾行囊——臭小子,学会背着哥哥们玩阴的了!很好!能耐!出息了啊!
就别让他继国岩胜逮到,是哪个下三滥的带着光也学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国·熊家长·岩胜:我弟弟那么乖,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一定有人带坏他!
继国·人称一哥·光也:实话实说,我是为了鬼舞辻无惨才走的。
继国·放眼望去都是弱鬼·缘一:(拔刀)让我看看这是个弱鬼还是强鬼。
无惨:……我连个出场都没有,还要被迫害,你们是魔鬼吗?感谢在2019-12-15 18:59:17~2019-12-17 22:3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火 5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20 (抓虫)
从鬼杀队本部日夜兼程赶往继国家所在地,约莫需要花费半个月的时间,若是仅在白日赶路,则需要花费一个月以上又七八日左右。继国光也则是硬生生地走了两个半月,原因无他,为了扰乱后头追踪之人的步调罢了。
作为上弦之一的那段日子里,他曾经不止一次面对来自鬼杀队的围剿,虽然以那些柱的战力并不足以将他斩杀,但战斗时间要是拖得太长,让太阳升起就不妙了。为了自鬼杀队锲而不舍的追杀中脱身,他练就了一身藏匿行迹的本事,从最基本的时不时变换移动路线,到布置假消息声东击西,可能比不上以暗杀为业的忍者,但也足以应付所需。
数年之后重新踏上曾经属于继国家管辖的土地,继国光也已经做好准备看到彻底改头换面,挂上新主人家纹的宅邸,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映入眼中的却是和记忆中几乎分毫不差的继国家宅。
要说“几乎”是因为当年毫无预警地被鬼袭击,大乱之下屋内的人想要逃出去,不免对门、墙造成了破坏。那些破损只是胡乱用几片木板钉上封住,连几处看起来像是干涸血痕的印迹都没有被抹去,爬藤植物从墙根处钻出攀附在灰秃秃的墙面上,很显然在这几年间,宅邸没有迎来新任屋主。
“少年!少年!”略显急切的呼唤吸引了继国光也的注意力,呼声来自一位做樵夫打扮的青年,背上还担着柴,看着继国大宅的眼神透露着恐惧,但仍然用颤抖的声音呼唤着:“快别靠近那间屋子!那间屋子被诅咒了啊!”
“诅咒?”曾经生活在其中的继国光也是不信的,但送上门来的情报也没有随意撵出去的的道理,继国光也于是从善如流地扮演了一个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旅人,凑到樵夫身边好奇地打探:“那房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宅邸,不过年久失修看起来荒凉了一些,怎么就扯上诅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