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人顺带着修改记忆的这小纸符可是真他娘的好使。
几人打着官腔客套几句，终于进入正题。
赵云澜简明扼要，开门见山：“李先生，之前在您这里发生的事我也感到很遗憾，我直截了当地问您吧，您是不是……养了什么东西？”
李公子露出了点惊愕的表情，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沈巍在后边端坐着，几乎成了个背景板，但即使是背景板，他那一身灰色西装的端庄优雅也和包间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巧妙地融合在一块，竟意外显得古色古香，好看的动人心魄。
赵云澜在这样一个绝美背景地衬托下乐呵呵地和李公子打哈哈：“我们这个部门您可能还不太清楚，我们特别调查处呢，就是专门来处理这种涉及非自然事件的这么个地方，您这儿之前死了人，您心里应该也是知道这事不是人能做的出来的。我受您父亲所托，也不会为难您，您只要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跟我们说一下就行。”
赵云澜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缓不慢、不急不躁，言语间充满了绅士风度，沈巍坐在他后边无奈又纵容地看着他，他可是还记得赵云澜刚刚是怎么恐吓这富二代，又是怎么当大忽悠的。
他的昆仑君可以豪放不羁，勇猛如豹子，却也可以这样……狡猾得像只小狐狸。
李公子听赵云澜说“受父亲所托”，心里明白几分，这大概的意思便是说不管他这是怎么个情况，上边都会有人替他兜着了，于是也稍微放宽了点心，带着几分愁眉苦脸道：“赵处长说是养了东西，其实我觉得也算不上是养了东西，这回发生的事吧，我觉得其实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赵云澜点点头，这样的话他听得太多了，哪个犯罪嫌疑人不是这么说的？但他最会的就是装，于是他露出个和蔼可亲的、愿闻其详的表情。
李公子便道：“赵处长博闻，应该有听说过古曼童吧？您要是说养东西，我这儿也确实就只养过这个了。这玩意是前些年我和朋友去泰国玩，在那边逛街的时候偶尔发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进去了才买到的。那边的店家是说，只要心里有善念、答应古曼童的事情都做到了，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他，他是可以在一两年里改变人的命运的。”
赵云澜点点头，古曼童这东西他是知道的，泰国那边也确实流行这东西，古曼童与小鬼不同，是将那些横死的，死于非命的小孩的灵魂收入容器等待他人来收的，收了这古曼童的人养他，实际上是在通过赡养这横死的可怜孩子来积攒自己的功德。
小孩子与寻常物不一样，只要是做善事，又对他好，便会善有善报，他自然会帮助你做些事情，甚至为人挡灾消难。若是有一日不愿意继续养了，甚至可以送至佛寺中请人帮这灵魂超度，这和降头师强行剥离或是用邪恶的方式杀死婴孩而取出灵魂制成的小鬼其实有天差地别。
李公子见赵云澜点头，继续说道：“我虽然个人作风不大好，但自从请了这个古曼童回来，在他面前真的没有做过恶事，我把他当亲儿子对待，甚至有时候还会给他买那些孩子吃的点心零食来供奉。虽然这事说着玄乎，但养了它之后，我这店里确实生意变好了很多，也一直没出过事。所以我就是觉得……这事吧，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
个人作风不好这一点，赵云澜是很认同的，他没做什么表示，等李先生说完了话，赵云澜才回头，和沈巍对视一眼。李公子买糖果的事有了很好的解释，可赵云澜的明鉴表疯狂警示，他本人也确实看见了那小鬼，如何这会又变成古曼童了？
赵云澜皱眉：“李先生，我开诚布公地问您，这事不仅关乎您的性命，也关乎您这家店所有人的性命，所以我希望您能照实回答。您……有没有给这古曼童喂过血？”
外面一声惊雷，这别墅区的外边似乎突然之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屋内受影响不大，却因话题的沉重而变得鬼影幢幢，赵云澜看似无心地看了眼手表，但明鉴表上的红色并没有褪去，甚至隐隐地显示出小鬼骷髅头令人毛骨悚然的倒影，骷髅头的嘴张着，骨骼咔咔，似乎在嘲笑着这人间的蝇营狗苟。
在他旁边的沈巍动了一下：他比较担心没有带伞，一会和云澜回去他家oga要淋了雨可怎样才好。
李公子不知道是被赵云澜这话吓得，还是被外边平地一声惊雷给惊的，居然一个机灵，满脸慌张：“这，这我怎么会有胆子做这种事呢？”
赵云澜挑眉，他没有明说“这种事”是怎么，只是问了喂血这事而已，更没表示喂血和养小鬼有什么关系，李公子这反应，倒像是知道些事的。
而李公子要是心里没鬼，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赵云澜看他脸上细微的表情，惊恐是真实的。
这富二代的所有胆量都花在了泡oga和女人身上，从刚刚他与赵云澜和沈巍的挑衅中就可见一斑，在赵云澜和他下过暗示再交流之后，他能感觉得到，这人的胆子其实很小，表情也不是在说谎，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端倪在哪。
赵云澜道：“我知道了……不知道李先生可否带我们去看一下您养的这个古曼童？”
李公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他们出了包间。
这一路走着，赵云澜才明白他这明鉴表为什么在包间里红成那样，却没有鬼魂出来攻击。
李公子带他们兜兜转转走一圈，竟是绕到了包间墙另一面的一间屋子。这年头很少再有人做什么暗室了，但李公子明显是这“很少人”当中的一员。赵云澜的空间感很好，他来之前也看过这处别墅的地形图，踏在那堵墙对面的地砖上，他才恍然，原来这富二代还专门准备了个暗室来放这古曼童。
暗室不大 却安排得很别致。四周都是按孩童的喜好打扮的，屋子的正中间摆了个小柜子，上边好好地放着个金色的娃娃雕塑，还真像是在养孩子，可惜了是个鬼娃娃。那娃娃虽是个婴儿的样子，却一点都没有孩子的天真，明明在笑，却充满了邪气，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李公子默默地站在一边，任由沈巍和赵云澜上前去查看。
自从进了这屋子，赵云澜的表上的红就再也没下来过，离娃娃越近，血水一样的红就越鲜艳，像血沫子一样，几乎要溢出来。
赵云澜抬眼看沈巍，沈巍点点头，伸手盖住那金色娃娃雕塑的头，闭上眼睛感知了几秒，睁开眼睛看赵云澜：“确实就在这里面，已经被唤醒很久了。”
赵云澜露出个微妙的表情，这事有些奇怪，李公子似乎认定了他养的就是个普通的古曼童，而不是邪气的小鬼，从这屋子的布局和摆放的东西来看也确实如此。虽然天涯上有不少什么买个古曼童发现里边居然是邪气的小鬼之类的帖子，但这些帖子是乌龙的概率极高，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他们对古曼童做了恶事，才会被打击报复。
毕竟小鬼这东西，若是没有血作为媒介，是不会被轻易唤醒的。
现如今，这李先生像是一点都不知情的样子，他似乎对他养的到底是什么可怕的物件一无所知。可这泥塑娃娃里的小鬼被唤醒了是事实，他这家店在他养了这小鬼之后时来运转了也是事实，更重要的是，已经有一个人因他而丧命，另一个人也因为他受了重伤。
他问李公子道：“李先生，我再问您一遍，您确实没有给这东西喂过血？”
李公子连忙摇头，他都快被这俩人的架势吓迷糊了，他本以为他家这凶案是请个道士做个法就能解决了的事，哪想居然这么……。
沈巍摆手，示意他过去。
沈巍的手握住李公子的手腕，另一只手覆盖上那鬼娃娃的头，他的目光在二者之间流转几次，而后便同时松了手。
外边雷霆乍惊，又是一道雷哐啷一声劈了下来，李公子一个瑟缩，满脸惶恐不安地看着沈赵二人。
沈巍并没有看他这幅小人德行，他转向赵云澜，道：“他确实没有给这里面的小鬼喂血。虽然这小鬼对他有很强的恨意，但和这小鬼建立了联系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tbc
第十一章
11
沈巍的话让赵云澜不觉疑惑，他转向李公子，问道：“李先生，除了您，还有人来过这暗室吗？”
李先生犹豫了一下，说：“有是有，但是……”
赵云澜静静地看着他。
“他已经死了……”李先生小心翼翼地说。
赵云澜的眼睛在oga里不算特别大的，但有神，且自信清亮。现在oga打扮的风尚都往萌系和妖媚系整，但赵云澜还是维持酷哥本哥自成一系的现状，玫瑰花一枝独秀，浪起来满龙城都能癫狂。
他眯着眼睛冲着沈巍笑的时候像小狐狸，审讯犯人的时候像小豹子，怒不可遏的时候……
玫瑰是跳动着的魂火，恣意而辉煌，燃烧起来更是势不可挡。
赵云澜听到李公子的话的时候没反应几秒，那个年轻男性beta家境的描述一条一条飘到他脑子里。
赵云澜是真的生气了，他强压着怒火，转向李公子，语气中居然染上了一丝阴凉，像昆仑山上凛冽的寒风那样席卷着吹过来。
他道：“你和那个死去的酒保，是什么关系？”
他早该想到的，他本该想到的。
在这富二代明明都知道他是特调处的处长、是个警察，还敢在明面上就对他动手动脚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
这样的人，不管男女，不管他的第二性别是alpha，beta，还是oga，只要是他喜欢，他哪个不会动手？
李公子本就在一边唯唯诺诺地站着，听见赵处长这阴森森地口气，硬是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一步：“我……我和他……我我我……”
李公子结巴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反倒是暗室的灯突然全都熄了下去。
外边这次没再打雷，但屋子里摆设的那些给小孩子的玩意儿却像地震了一样，无风而启，都突然震颤了起来，婴儿凄厉地啼哭声骤然响起，飘荡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屋子里本来就因为灯的熄灭而漆黑得难见五指，混合着婴儿惨绝人寰的哭声更显得血淋淋的渗人。
李公子尖叫一声，跟着婴儿的哭声也开始鬼哭狼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赵云澜感觉耳朵都要在这悲剧二重唱之中被震聋了，却有一双不算暖和的手附上他的耳朵，为他把这些惨叫隔绝在外。
赵云澜心道自家老婆体贴，趁着这会安静，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来开了手电筒，并回过头，示意沈巍也照做。
两只手机亮起来，但没了沈巍帮忙屏蔽声音，尖锐的叫声又开始回荡在赵云澜耳边。赵云澜啧一声，拿手电筒照向李公子，然后一脚把抖成个筛子的李公子褥到了墙角。沈巍抬眼看他，赵云澜点点头，于是沈巍挥了挥手，那李公子就脑袋一歪，睡着了似的摊在了墙角。
惨叫二重奏终于只剩下一层，但这一重……
普通婴儿的吱哇乱叫尚且足够让人心烦，更不要提这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这每一声啼哭里都带着山呼海啸的痛彻心扉。地下伸出一只小手，带着鲜血把人往下拉，似乎都能看见骷髅头脸上可怖的表情。
赵云澜和沈巍又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一起拿手机的手电筒照向了金色的娃娃泥塑所在的位置。
那泥塑已经不再是泥塑了，原本憨态可掬的宝宝微笑扭曲得不成人形，根本不像是泥塑，反倒像是一坨纠结起来的腐肉。黑洞洞的眼窝那里竟径直流下两条血泪。
赵云澜骂了一声，心道这可真是够恶心的，他看一眼沈巍道：“一会我贴个条子把它逼出来，你看是把它直接收了还是怎样。不管姓李的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先把这破事解决了。妈的，白天吃的亏老子必须得报了，不然太丢人了。”
沈巍不觉笑他计较这个，简直是小孩子脾气。他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这样阴森恐怖，带着婴儿啼哭的bg里侧脸吻了一下赵云澜：“小心一点，不要让他伤到你……不行的话，万事有我。”
虽然这并不是个适合抒情和表白的场合，但赵云澜还是嬉皮笑脸开来，暂时缓解了这阴郁的气氛，他凑过去回亲沈巍一下，道：“用不着美人动手，看老公来给你展示一下男人风采。”
沈巍：“……那你小心。”
赵云澜一边说着，他已经叼着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另一只手打开了钱夹，他在一堆纸符里找了半天，掏出一张黄票票，迅速贴到泥塑娃娃的眉心。
……然后符咒消失，什么也没有发生。
赵云澜哟呵一声，看来这小鬼还挺厉害，倒不愧是养了好几年的。
他又掏出一张不同样式的黄纸，以同样的姿势又贴到泥塑娃娃的眉心。赵云澜保持着这个姿势，念了三遍“无方灵魂，听我诏令”，房间里婴儿的啼哭戛然而止。
随后一团蒙蒙的黑雾倏地涌了出来，滚滚如硝烟，随之而出现的，还有一声嘶哑刺耳，让人难以名状的尖叫声。
沈巍眯了眯眼睛，伸手在灰色的雾气中一抓，烟雾顿时散去，一个小小的婴孩的骷髅趴在墙角李公子的身侧，散发着一股子尸体的恶臭。
赵云澜上前一步，看那婴孩出人意料的反常，按沈巍刚刚说的，他应该对这富二代公子哥有恨意，但此时却像犹豫忌惮着什么，不敢上前。
赵云澜还没动作，那小鬼却已经改了主意似的，转身面向他那个方向，像饿了八百年一样扑了上来。
沈巍在一旁叫一声小心，他太担心赵云澜，唯恐这小鬼伤他分毫。斩魂刀已经化形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