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现在确实虚弱得可以，身体状况和能力与他先前比起来简直只有三两成，勉强与几千年前他还是个孩童的时候相似。
沈巍站到他面前叹了口气，心情有一些复杂，但鬼面看着他，居然反倒笑了起来。赵云澜在不远处打着电话，他看他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我的好哥哥，你倒是有本事……我知道他被你标记了，却没想到他居然肯给你做到这个份上……连子嗣都肯替你孕育。”
这一句直逼沈巍的软肋，他最担心的边是这一点，唯恐这变为赵云澜的负担。
沈巍猛地抬头，手指也跟着动了动，鬼面若是再说点什么刺激他的话，他可能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去掐鬼面的脖子了。
“我警告过你了，你不许碰他。”他也刻意沉下来声音，带着阴冷的警示意味说道。
听他这么说，鬼面反倒嘴咧得更开了，他长得本就和沈巍一样，笑起来更是如出一辙，又颇具个人特色，竟是带着那股子天生的玩味，他道：“我是因为你的原因，还挺喜欢他的，但不过如此而已，你还真的以为……对他，谁都会像你一样吗？”
“我可和你不一样，没有那些肮脏龌龊的想法。”他的表情一瞬间竟变得有些狂妄，退去了便是失落，他感激赵云澜的借火之情，又羡慕极了沈巍得了昆仑君的青睐，而他什么都没有罢了，除此之外，还能再有什么呢。
肮脏，龌龊，这些字眼直直插向沈巍的胸口。扪心自问他们彼此相爱，可他却也确实有不少阴冷的，不上台面的幻想，关于赵云澜。
余光瞥见赵云澜撂下电话过来，沈巍咬了咬牙没做声，只看了鬼面一眼。
赵云澜把手机揣到裤子口袋里，看沈巍周身围绕得快实体化了的黑气，又看鬼面那副我就是想把你逼疯你能把我怎样的嚣张，他也瞪鬼面一眼，立刻绕过来捏捏沈巍的肩膀，又把他往怀里带：“说啥呢这幅咬牙切齿的表情，老楚说了，现在就和小郭过来带他回去，我可——”
他的话被打断了，因为外面响起了学生喊着报告的声音和敲门声，他匆匆闭嘴，顺便瞪了鬼面一眼让他老实一点，不要在有人的时候胡说瞎说。
鬼面没有看他，而沈巍推了推眼镜，那副带着点阴沉的表情瞬间不见，转脸就是一副春风拂面的和煦面庞，他把刚刚放在门口的饭菜提到一旁的茶几上，声音也被迅速调整成属于沈教授的那种温和。
“我在，有事的话就进来吧。”他道。
目睹沈巍现场变脸，赵云澜坐上沈巍的办公桌，无声地吹了个口哨，而鬼面则是厌恶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靠在沈巍的办公桌前拿起那根笔转了起来。
一个学生推门走进来，这学生赵云澜看着并不眼熟，他想或许是沈巍新带的一届。
而那个女同学没想到里边还有这么多人，尤其一个人还和沈巍长得一模一样，瞬间紧张了不少，她是来汇报小测情况的，看见这些人，她倒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占用老师的午休时间来说这个了。
见她拘泥，沈巍哦了一声，忙挂起招牌微笑，介绍道，“这位是赵云澜，是我的……”他话说到一半，竟卡了壳。
赵云澜平时嘴里没个把式，什么都叫，这时候他的脑子里跑火车一样溜过赵云澜平时叫他的那串称呼，心肝宝贝老公老婆等各种奇形怪状的词什么都有，居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
赵云澜觉得好笑，他看沈巍那也跟着拘谨起来的背影和那又开始发红的耳尖，瞬间就知道沈巍又想起了什么。
罪魁祸首从沈巍的办公桌上跳下来准备解围，三两步走上来，亲昵却不失礼节地勾着沈老师肩膀，笑嘻嘻地和女同学道：“哎，你们沈老师不好意思，说不出口，我是他oga，对吧沈老师？”
沈巍这才如梦初醒，眨一下眼睛，慌忙搂了一下赵云澜的腰，组织好了语言，笑着道：“对，云澜是我的爱人。”
他这话出口很轻，却带着些老式的浪漫，现代人大多都直接介绍这是我的alpha，这是我的oga云云，爱人这个词，实在是太久没听到过。沈巍这么叫他，在无意中拨撩了人心，让他心动。
赵云澜便是这样感觉，他被一句爱人猝不及防地砸到脑袋上，差点喜不自禁想快乐地冲出去奔跑，尤其这样的词还是沈巍无意间说出来的，更让人心里感到快活。
但他还是控制了一下，脸上却不可避免地洋溢起略带傻气的微笑，赵云澜八面玲珑，虽然已经被快乐冲了脑子，却也知道沈巍估计是不会想给人介绍他们身后那位大反派的。
他干脆做主，主动指了指身后靠着办公桌的鬼面道：“啊，然后后边那位是沈老师的双胞胎弟弟，沈……”
他卡了个壳，这才想起鬼面是没有名字的，千年以来因为总带着个难看的面具，大家也一直以鬼面的名字来称呼他。
这个鬼面的称呼在他脑海中飞翔了一下，他决定做一个随意的人，于是他继续道：“沈面。”
后面传来笔啪叽一声掉到地上的声音，赵云澜回头，在鬼面那张和沈巍一模一样的脸上看到了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出现在沈巍脸上的表情。
那张表情控制一直还算不错的脸上像是出现一道裂缝，听见赵云澜给他瞎起了个什么破名字的鬼面简直是在用表情表达“赵云澜你他妈的刚说了什么”。
赵云澜忍住爆笑的冲动，因为鬼面拿沈巍的脸做那副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他转过头去不看鬼面，继续和那个女同学道：“反正都不是外人，同学你有什么事想和沈老师说的话就说吧，不然我和他出去避嫌一下也成，你看你怎么方便。”
女同学忙说没事没事，和赵云澜与鬼面打了个招呼，磕磕绊绊地给沈巍汇报完小测，便赶忙溜了。
而紧接着，毕竟新的特调处地址离龙城太近，楚恕之和郭长城也马上跟着赶到，带走了看着赵云澜面露诡异与嫌弃的鬼面。
赵云澜叮嘱几句，送走了鬼面，才拉着沈巍到茶几边的沙发上坐下，开始拆饭菜的塑料兜。
他还沉浸在刚刚沈巍叫他那声里，连拆兜子的速度都快了几分，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快活。沈巍跟着他一起拆，他又突然收了手，两手托着脸把手肘垫在大腿上，俯下身子，像只小狐狸一样眼巴巴地抬头看沈巍。
他拿腿暧昧不清地撞一下沈巍，往沈巍身边蹭了蹭，挨挨挤挤地跟他坐在一起，沈巍便继续拆着袋子低头看他。
其实他最受不了赵云澜这样眼睛里几乎是冒着小星星地这样看他，太像是在撒娇，勾得人心里又酥又麻，抓心挠肝，恐怕他要三十三层天上的星星，沈巍都乐意摘给他。
“怎，怎么了云澜？”沈巍眨巴一下眼睛，磕巴了一下道。
赵云澜看他被自己盯得害羞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他舔了舔红润的嘴唇，同样艳红的舌尖在上边滑了一下：“我说宝贝儿，刚刚你说我是你的啥，再说一次呗？”
沈巍手下一顿，一紧张差点把好不容易拆完的外卖兜子又给系回去。他这才想起他刚刚是怎样叫赵云澜的，爱人这个词太过缱绻又太过黏稠，那些深情昭然，根本无法遮挡。他先前本以为他是没法说出这个词的。
可现在，什么都与先前是不一样的。那人就坐在他身边，赵云澜既愿意听，他自然也愿意一辈子都说给他听。
他的目光留恋地扫过赵云澜的嘴唇，温柔地弯了唇角。
“……爱人。”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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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03
赵云澜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逐渐膨胀起来的气球，或是马上就要飘蓬的蒲公英，一下要快乐地飞起来，沈巍的声音压得低，这会又软绵绵的，伴着那人看着他带着宠溺又温柔的微笑，赵云澜的心失了平衡一样，陡然倾斜向沈巍那一边。他不自觉地又像一只小狐狸一样狡黠而得意地挂起笑，人情不自禁地便像他的心一样也倾斜向沈巍。
接下来的唇齿相触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赵云澜扑到他身上亲上来的一瞬间，沈巍自然无比地伸出胳膊来迎合，本是腿挨着腿挤在一起坐着的姿势，这会赵云澜却以一个侵略者的姿态不管不顾地欠了身去亲他，而那两只不安分的手也顺着他的肩膀而下摸到腰，四处占着便宜。
沈巍乐意被他这样掠夺地亲吻，赵云澜先前吻技虽好，但沈巍学习能力很强，没几次已经和赵云澜势均力敌，再也不是先前会被赵云澜亲到面红脖子粗的小白。赵云澜压着他，舌头也跟着挤进沈巍的口腔搅弄，沈巍含住他软而红的嘴唇，也探出舌尖在他的唇线上描摹。
一吻结束，两人身边的信息素味道都变得有些浓郁，好在两人都尚有分寸，知道沈巍下午还有课，不能乱来。而赵云澜离了沈巍的嘴唇，回到安全距离，眼却马不停蹄地在沈巍身上来回扫射。身子也假装软绵绵地靠到沈巍身上继续吃豆腐，佯装海棠春睡。
沈教授看了眼倚在他身上跟被撤了骨头了似的的睡海棠，无奈地动动胳膊，睡海棠慵懒地抬了眼皮，露出一嘴小白牙对他嘿嘿地笑了笑。沈巍抿了抿嘴角，终究笑着在他额角用嘴唇碰了碰，示意他家活泼的oga还是先吃饭。
这么三番四次的折腾，订的外卖早就凉了，赵云澜拆了装着菜的盖子，把盒子递给沈巍，那盒子在斩魂使大人手中捂了一下，再拿开时已是热气腾腾溢着香气。
赵云澜如是拆了剩下的几盒巴望了一下，不禁头往他肩上一搭，揶揄沈巍道：“哟，这都整的是老公爱吃的，我这老婆也太贴心了吧？”
沈巍带着点温和的无奈看他一眼，懒得提醒他到底谁才是真正当老婆的那个，也不想管他满嘴跑火车，但确实是很贴心地给他递了餐具和主食。
赵云澜接过来，一边开吃一边道：“其实我今天来，还想和你去蹭一下你们食堂呢，也尝尝咱这全市最好的龙城大学伙食怎么样。”
沈巍抬眼看他：“没有今天给你买回来的好吃，食堂油炸的东西很多，你现在尽量少吃。”
平心而论，龙大的伙食其实还不错，赵云澜以前又胡吃海塞，什么都能吃，食堂的饭对他来讲也还算可以。只是后来他和沈巍在一块，沈巍给他的嘴都养叼了，那是能在家吃沈教授做的饭就尽量不出去，现在他又揣着个小包子，虽然才那么两三周，但沈巍还是管他管的更严一些，酒要少喝，饭要给他做最好的，食堂的那种大锅饭更舍不得给他吃。
赵云澜噗哧笑了一声，凑过去抓着沈巍的手，把沈巍夹的那一筷子菜直接就着他的手喂到自己嘴里，在顺手摸两下吃几口嫩豆腐。
“那可不是啊，可是外卖再好吃，也没我们家沈教授做的饭好吃啊，能吃上沈老师一顿饭，洒家这辈子也算值了，更何况现在可是天天都有的吃，对吧。”
沈巍这个小媳妇已经被恶霸欺凌到麻木，这个时候也就只是不能免俗地红了一点耳尖，甚至还反手一筷子青菜夹到赵云澜碗里，随手就叉开了话题：“多吃点青菜。”
美人儿给夹的菜赵云澜就着饭三两口就扒拉完，把自家总容易害羞的alpha调戏完，赵云澜也爽了，正色一点，才道：“话说鬼面那家伙怎么回事？福大命大死里逃生完，跟他说的一样，真虚成那样了？”
沈巍的筷子一顿，筷子尖在碗沿儿上一碰，叮地响了一下。
“他的情况……我还真的不是很清楚，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沈巍皱了皱眉，“但确实和他说的一样，我感知不到他身上有过多的能量了，单从这方面来说，确实危险不大。”
赵云澜加了点菜放到沈巍碗里，又道：“可我觉得这人人品可不咋地，十分缺德，而且他还有过犯罪前科，万一他是装的怎么办？”
沈巍皱了皱眉，停下了动筷子的手，说：“这东西不好装，我与他本是双生，彼此之间的感应要比旁人大很多，我现在已经感知不到什么……说明，确实是没有什么了。只是对于他，确实还要多加防范和注意。”
赵云澜最怕看他脸苦巴巴地皱起来的样子，忙摆摆手说：“小宝贝儿你这怎么又一副深谋大恨的样子，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就是个不好处的反派小叔子，他再犯事大不了我先给他打一顿，然后在让假和尚念个经录下来给他循环播放。”
沈巍听他这话，一下笑了出来。
赵云澜逗笑了老婆顿感满足，也拿筷子点点餐盒：“吃饭吃饭，我可给你记着，你下午还有课呢。”
沈巍下午的课结束的时候，太阳都要将落未落地沉下去。他离特调处太近，溜达几步就能过去，按照惯例他会先当一会读作特调处顾问，实则是用来镇压安抚特调处处长的公职，然后再和赵云澜一起回家。
进了特调处，又是一派此起彼伏的“沈老师好”“沈老师下班啦”“沈教授来啦”的人民群众慰问，今天倒是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他，估计是因为看到了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鬼面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老师面对热心的朝阳区群众，伸手淡定地打了个招呼往里走，结果没想到里边的气氛更热烈，祝红林静楚恕之一行人在那围起来坐着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中间坐着的居然是一脸生无可恋的鬼面。
鬼面已经没再扮作沈巍那副文绉绉的教授样，已经换回他以前常穿的那件白色的长袍，头发也恢复成原本那一头银发，飘飘然地在后背上铺着，加上那张很好看的脸，一点都不像个曾经的反派。
虽然已经不是一个扮相，但不得不说，沈巍看见那种名为生无可恋的表情出现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还是感到了非常不适应。
况且也不知道赵云澜是跟他们怎么说的，好歹鬼面在之前也是跟他们敌对得可以，两方互相殴打得要死要活，其中林静不仅被捆过，还目睹过沈巍在他眼前被冰锥扎，这会居然能毫无心理障碍的未做成一团，还把鬼面逼得露出这种见所未见的表情。
大庆没维持黑猫的形态，正半蹲着站在桌子上，也跟着围观鬼面呢。正面看见他进来欸了一声，赶紧招呼说大家快来沈老师下课了。
众人该站的站起来，都忙和沈巍打招呼。
沈巍又是摆摆手，环顾一圈倒是没看见赵云澜，心下正疑惑呢，大庆从桌子上跳下来，奔向他，还神秘兮兮目光飞扬地凑到他耳边：“老赵下午有事走了，不过约你晚上出去吃饭呢，他说让你一会回家等他，他晚上接你。”
大庆说话语调都带着点跃跃欲试的不怀好意，就差来个苍蝇搓手，沈巍疑惑地看他一眼，他却不打算多说，只是眼中还闪着八卦的光：“老赵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还让我不要给你透露呢。”
沈巍脑子里划过赵云澜一脸老神在地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拿着根棒棒糖跟他强调“情趣，情趣！美人啊，我们不能做没有情趣的人！”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居然还多了几分期待。他往众人人头攒动逼向鬼面的那边又看了眼，问：“那那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