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流明之罪

分卷阅读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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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帮我戴在手上吗?”陆汀弯起眉眼,“老大,你喜欢这种东西。”

    邓莫迟想了想,没有否认。

    陆汀摸摸他的手背,又滑过星月,和他一同握着这手环,“但它和我现在要演的人……像你说的那样,不搭,我收起来,以后戴好不好。”

    邓莫迟却搂上陆汀的腰,把人半推半抱地放上桌沿坐好,脚尖悬空,差一点着地,邓莫迟就蹲下去,帮陆汀脱下左脚那只锃亮的尖头皮鞋,又脱下黑色的薄袜。两指多宽的豁口卡在陆汀脚踝一侧,用力一按,银环就把那纤细的骨骼吞下去,牢牢套在上面。

    正好有少许宽余,是正合适的。

    陆汀屏着呼吸张圆了眼睛,屈膝,绷直脚背,从踝骨到趾尖都打起小小的哆嗦,银白更衬出他皮肤的潮红。他的脚心贴着邓莫迟的手心,被稳稳地托着,正在发烫,他怔忪地看着这个愿意蹲低身子,轻轻捧着他,为他佩戴一个简单饰品的男人,“好看吗?”小声地问。

    “无论今晚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怕。”邓莫迟却说,又那么仔细地帮他穿好鞋袜,站起来就要把自己的面罩戴上。

    这回轮到陆汀拦他了,“我不会怕的,但我想申请划掉两百分,你亲亲我,给我加油,”陆汀用鼻尖蹭他的人中,“有了面罩,就不好亲了,喷了信息素香水,也不好亲了。”

    邓莫迟没有多说,只是照做,亲的时候他环住陆汀的腰,把人紧紧箍在自己身前,他的听觉可以分辨出那只脚环和棉袜、和皮肤细小的摩擦声。

    混杂在陆汀的喘息之间。

    邓莫迟对亲吻能否起加油作用保持怀疑,并且,在想,把人亲得脸太红,嘴唇太肿,会不会影响那种薄膜似的面罩的效果。

    事实证明,并无影响,shoopp公司产品质量过硬,当两人用平庸的面容和专用香水盖住自己的一切特征,一前一后站在樱桃红的aldebaran-b舱门口,陆汀的脸色也被完完全全地藏了起来。

    但那种萦绕周身的暧昧气氛终究还是躲不过发小的眼睛,舒锐仰面看他,也换了张脸,仍用火爆的原声叫道:“是谁说时间紧又是谁在里面磨磨蹭蹭干坏事?”

    陆汀讶然瞧着他金色卷发、灰黑相间的皮草,还有皮草里的白色连衣裙、皮草外小臂上的勒痕,没话给自己辩解,也没开变声器,“怎么穿女装了?”他问。

    舒锐大大方方:“我临时改主意了,你们要去最底层以下,就要路过全都是女角的三号化妆间,如果四个男人大摇大摆,女演员们会被吓到的。”

    何振声扮演的是本地向导,戴了浅棕色假发,一身休闲装扮,插着牛仔裤兜凑近舒锐耳边,忽然说:“你像梦露,就是太瘦了。”

    不知怎的,舒锐的气焰顿时灭了下去,“谁知道梦露是谁。”他踩着绒面高跟鞋往aldebaran-b上爬,从陆汀和邓莫迟间擦身而过。

    “舒小姐,我也想临时改主意,”何振声乐呵呵地踏上悬梯,梗着脖子看他,“哎,我演肯尼迪行吗?”

    第60章

    01接收塔的塔身为纯钢结构,塔座以下才是中空的建筑层,具有藏匿秘密空间的可能性。在此之前,陆汀查阅的地图也显示,一条如今已荒废的地铁线路曾在修建时打了个弯,刻意避开接收塔的地下,而本段地铁深埋于地下约80米处,远低于地下七层的剧院,按理说直通过去也没有问题——这或许可以作为一种侧面证明,塔下有东西。

    邓莫迟对此十分笃定,无论是直觉还是推断……它们都直逼那座尖塔的地基以下。

    于是,此时,四个搜查令上有名的人出现在他们绝不该出现的地方。陆汀的樱桃红飞车挂在街道对面的电磁悬壁上,开了远程调控模式,是为了随用随开。假如,接下来在地下,遭遇了任何意外,只要能够成功跑回地面,那就能立刻被aldebaran-b接上飞走,争取一些时间优势。

    当然,陆汀的愿望是没有意外发生,他皮质风衣里上下藏了一串的枪械也是这样想的。何振声比他还要夸张,连爆破用品也带上了,这让陆汀怀疑他逼急了会把地底一炸,跟敌人来个同归于尽。

    说到敌人……敌人又是谁呢?如果有看守,兵力是多少,又有多少武器?全都不得而知。这是一次并无事先考察的行动,也是陆汀在警校开始学习实战以来的唯一一次,有关目的地最可靠且具体的一条线索是,舒锐听说,三号化妆间的地板曾经发生过塌陷,下方并非实心结构。那是几年之前的事,塌陷过后,演员们也被第一时间清了出去,化妆间关闭了几个月直至修复完成,弄得很神秘。

    陆汀不能违心地说,自己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多大的把握,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有时间了。十年已经被浪费,十八个批次,已经有上百万人搭了进来,光是都城,这片具有全球最高人口密度的、被辐射污染区割得支离破碎的土地,参与移民的就有四十万人以上。

    他们或许全都死了。或许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定局,但第十九批还留在地球上,他们一定已经拎着行李住进了发射中心,今夜估计要失眠了,为次日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的发射而激动或紧张。因此,找到真相也好,说服自己也罢,无论是对于邓莫迟还是陆汀、何振声还是舒锐,这都是今晚必须完成的事。没有时间供他们探查犹豫,给自己多上几层保险。

    陆汀想,无所谓了,跟着邓莫迟他并不害怕,就算地下等着他们的是一排大炮,答案仍旧值得探索。

    他走在灯光熏暖的后台走廊,是一行人中的第三个,捧着一把大马士革黄玫瑰,跟在舒锐和何振声身后。事实上,舒锐扮的并不是梦露,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常驻此地的小明星,一路上碰到许多人,许多人都认识他,叫他“carol”,舒锐也就像carol那样,用变声器造出的甜腻嗓子跟他们打招呼,亲切自然得没有一丝破绽。

    因此,这一路走得格外顺利,除去灯光和堆满走廊的一架架行头让人眼花缭乱。何振声手里被女演员塞了一支帽子上的羽毛,陆汀则时不时侧过头,用余光瞧瞧邓莫迟。那人还是那种与世隔绝的样子,对漂亮的羊毛地毯不感兴趣,对提着裙子擦肩而过的歌唱家亦然,只是心无旁骛地看着前方,尽职尽责地提着手提袋,紧跟着他,做着保镖应该做的事。

    下过一层半的楼梯,到达三号化妆间门口时,他上前一步,默默站在了陆汀身边。

    舒锐虚虚地扣了个拳头,轻轻敲门:“atti,你在吗?”

    他柔声喊的是一位当红女旦的艺名,这位atti小姐扮演的朱丽叶和艾丝美拉达红了四五年,陆汀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也是因为给后台门口的保安塞了几沓钞票,说要来这儿给这位名角送花。

    门里很快就传来应声,开门的却是个打扮朴素的小姑娘,膝盖以下都是细细的义肢,胸前挂着后台助理的工作牌,她把四人打量了一番,目光扫过邓莫迟颈前的条形码时,皱了皱眉。“carol!”又有人喊,一个娇小清秀的女人坐在蓬蓬裙摆里,脸上挂着化了一半的浓妆,推开挡眼的化妆镜,带点责怪地嗔笑道,“几个月了,我以为你真的把我忘了。”

    舒锐不紧不慢地走近,高跟鞋在人造木地板上踩出啪嗒声,贴心地避开她及地的裙摆,弯下腰同她拥抱,“哪有,我可是天天都在想你……”

    这话说得热络,也诡辩,陆汀当然看得出来,舒锐除了这句也不敢冒险多说什么,尤其当那女演员半责怪半撒娇地在他肩头轻搡,他的后腰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那么,atti看得出来吗?正如陆汀了解舒锐,她和carol似乎也是好友,要是发现了什么不对,这屋里统共十多个工作人员,也只能把门锁上办事了。

    陆汀摸了摸口袋,麻醉剂还是够的,他准备待会儿给那个皱眉的小姑娘扎狠一点。

    然而,那位atti对异常毫无察觉,或者说,她是来不及察觉。还没说上下一句话,她就软绵绵地晕在舒锐怀里,连同她的同事们一起,在一秒内昏睡了过去。

    化妆间内霎时一片死寂。

    舒锐把atti在桌上放好,拿一张无纺纸垫着她的妆面,蹙眉道:“我在做梦?”

    何振声看向邓莫迟。

    邓莫迟无视这般注目,拿了一把笤帚,开始在地上一块地板一块地板地扫。那些闪闪发亮的衣裙、帽子,零碎的饰品盒子挡住了大部分地面,都被他耐心地扫开,就像在翻找什么。陆汀则在门外的显示屏上调出“请勿打扰”四字,随后插上门锁。

    “你没做梦,”他也拎起一把笤帚,和邓莫迟一同清扫起来,“他们短时间内不会醒了,也不会记得我们来过。”

    舒锐仍是一头雾水,又问:“你们在干什么?”

    “新装的地板新旧程度应该不一样吧,所以塌的那块应该能看出来,”陆汀放下笤帚,把一条塑料布包着的巴洛克长裙抱上桌面,“是这样吗,老大?”

    “嗯。”邓莫迟道。

    舒锐还想再问,却被何振声拉到了一旁,很快他就闭了嘴,跟这边一样,撅着屁股开始寻找了。大约十分钟后,邓莫迟敲了敲眼下的地面,“在这儿。”

    这块地板被挡在一张扇形化妆桌下,昏暗一片,陆汀打开手环上装的照明,才看清那道不甚明显的分界线。

    大约二十块颜色略浅的、窄条形的地板,应该就是新补上的那些了。

    四人一同把那张桌子挪开,连同桌面上堆得摇摇欲坠的杂物。陆汀试着用匕首撬,好不容易顶进缝隙,稍微撬起来一个角,何振声直接用那只钨钢右手把自己跟前那块抠了出来。

    余下的十多块也就迅速被拆干净了。

    地板下必然有支撑,当然不是空洞,从表面来看是片平滑的水泥层,不知道厚度。

    “有人带激光锯了吗?”何振声拂去手上的灰,发愁道。

    “激光锯不开混凝土吧,”陆汀拿鞋跟踩了踩那片平地,“子弹也打不开,只能钉进去。要用炸药的话……这么小一块,剂量太难把握了。”

    何振声扬起脸,笑道:“那我们只能祈祷在他们醒过来之前地震一下,把它震裂了。”

    邓莫迟突然开口:“你可以捶开。”

    “用它?”何振声举起右手。

    舒锐叫道:“得了吧!”

    “水泥层不厚,和钨合金相比也是脆的。”邓莫迟蹲在何振声身侧,耐心十足,但带了面罩的脸比以往更加缺乏表情,完全是张扑克,“你试一下。”

    这也是直觉吗?陆汀想。他最近越来越觉得邓莫迟对外界的感知并不限于五感,也不限于人的意识和心理。邓莫迟就像是能站在另一个维度旁观这个世界,但那人不提,他也没问,现在要看何振声徒手捶那层“据说不厚”的水泥,还是觉得有点悬。

    哪知何振声顶着那张很有导游气质的假脸,皮笑肉不笑地跟邓莫迟对着盯了几秒,居然就自暴自弃般败下阵来,“好吧,”他撸起袖子,“捶坏了你得包赔啊。”

    “行。”陆汀立刻道。

    舒锐瞪着陆汀,像在怪这位发小的财大气粗,不过隔了一张女性化的面罩,他的瞪视少了几分凌厉,陆汀也就厚脸皮地朝他笑了起来。随即连着几声闷响,那块地面果真被何振声砸出了裂痕,陆汀拿了把钢制板凳帮着砸,很快地面就裂成大小不一的碎块,稀稀落落地砸了下去。从侧面看,那厚度的确不过一掌多宽,主要用来维持稳定的是嵌在其中的钢筋,手电筒照下去,底层的确存在空间,地面距此不远,cy测得是23米。

    “哎,掉漆了。”何振声吹了吹拳头上的灰渣。

    “骨头疼吗?”舒锐问,“我说连接的地方。”

    “还行吧。”何振声看着他笑。

    陆汀则已经拿激光刀劈开挡路的钢筋,断口还是透红的熔融态,他就率先跳了下去。邓莫迟紧随其后,再接着是何振声,等舒锐最后一个下来,他的高跟鞋已经变成平跟,长裙也变成了阔腿收脚的裤装。

    “羡慕吗?”他拧亮自己的手电筒,“羡慕就来shoopp新概念时装店。”

    然而四人中最爱买衣服的那位却没空欣赏他的高科技时尚——陆汀仍在前面领路,手电筒挂在腰上,一手举着手枪,一手垂在身侧,也拎着一把。

    这是条窄仄、阴冷的甬·道,四面都装了隔音层,也有灯带,但看不见开关在哪。

    “前面没有人。”邓莫迟肯定地说,“五百米内,没有活着的东西。”

    陆汀明显松弛下来一点,但还是把一支枪塞进他的手里,“有备无患。老大你用过枪吗?”

    “没有。”邓莫迟端详起手里的武器。树脂材质的透明枪管,设计十分符合人体工学,弹道紧凑,重量也称手,大概比监狱里指向他的那些还要先进一点。

    “这种后坐力最小,最好上手。”陆汀一脸严肃地捏了捏他的手腕。

    舒锐忽然问道:“那个,陆汀的老大,你是不是有点超视觉?我的意思是,能感觉到视线之外的情况。”

    邓莫迟道:“是。”

    “这个会遗传吗?”舒锐的职业病又犯了。

    也许他是说者无心,但陆汀听得下意识缩了脖子。他怕舒锐嘴巴再一快,谈起那个还没成形就被他扼杀的孩子。倒不是担心邓莫迟会怪他擅作主张的抛弃……相反的,他觉得邓莫迟会感到难过,会像看他流泪时那样,说“我也会疼”。

    仔细想想,邓莫迟难过的时候,也许会心软,也许会愿意和他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生一个孩子。这明明是陆汀做梦都想要的事,他一向认为自己身为oga又麻烦又有赶不上的身体素质弱势,唯一幸运的一点就是能为喜欢的人生育,让他那么孤单的人生多上一个家人。但他现在不想了,不想哭哭啼啼地耍赖撒娇,也不想云淡风轻地随口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