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道原泯又在占些无聊的嘴上便宜,封锐却没直接顶回去。
爱……
这个理由并不仅仅是拿来搪塞原泯的一个借口。
尽管并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和谁……也没有和恶魔之外的其他人做过这样的事,但封锐发自内心地将
它看作是一件本应美好而又神圣的事,一种感情的补充与升华。他当然也幻想过,幻想过未来与谁有一场甜蜜的恋爱,再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每天在彼此的怀抱里醒来和入眠……
但那些幻想最终往往都湮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父母互相指责对方背叛的争吵和厮打声里,或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封锐不说话了,闷头把来就摆得足够整齐的牙杯毛巾等等又整了一遍。偏偏原泯好像看不出他不高兴似的,还非要接着问:“嗯?怎么,说不上来?”
封锐烦躁地把那些不愉快的片段团成一团塞进记忆深处,有些不耐烦道:“反正你什么都不懂。”
“你们人类的想法我确实不懂。”原泯也不气馁,接着道,“性啊、爱的,不都是情到深处、彼此拥抱和亲吻么?”
封锐心里还闷闷的,也没心思再和原泯胡搅蛮缠,刚想赶人,就听原泯又道:“就像现在,我觉得,你看上去就好像应该很需要我抱你一下。”
封锐抬头瞪了一眼原泯,却发现恶魔并不像往常那样满眼戏谑,相反带着平静到近乎温柔的神色,好像刚才说出口的并不是一句调戏,好像……
好像知道了他满腹心事,想要为此安慰他一样。
如果原泯又随口胡编些垃圾话,封锐还能骂回去解气,但恶魔突然展现出来的、像是理解和善意的态度却只让他感到不知所措。他不太适应这种像是被关心的感觉,那就像猛地掉进了一片海里,挣扎一会儿却发现其实波浪平缓、温暖非常,只是呛得人鼻子酸酸的。
“……谁要你抱了。”
封锐停了好一会儿,等总算完全丢掉了那些灰暗的碎片,才有些别扭开口。
他才没有想要一个没心没肺、整天只想着啪啪啪的恶魔的安慰……
“哦。”原泯迅速回答,“那我要你抱我行吗?去床上抱的那种。”
“……”封锐说,“你给我滚。”
觉得恶魔能有点别的想法的他绝对是刚才淋浴后没擦干净、脑子进水了!
原泯一笑,当然没滚,只是看着封锐重新开始忙忙碌碌胡乱收拾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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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觉得徒劳,但临睡前封锐还是锁上了卧室的门。几乎整个晚上他都在担心原泯夜袭,甚至连梦里都难以逃脱恶魔的阴影。
他梦见自己像热狗夹心一样被卷在了一条又厚又重的被子里,而原泯则拿着刀叉站在他面前,狞笑着要吃掉他。他拼命挣扎,恶魔则一边嘲笑一边勾他的下巴,还用食指在他脸上划了一下,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就像是蘸了一点奶油在品尝味道。最后封锐终于挣脱了,他愤怒地打飞了恶魔手中的刀叉,然后更加愤怒地……压倒了对方。
不对啊!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封锐心脏跳得像刚跑过一场马拉松似的,几乎要蹦出胸腔。他看着卧室顶灯愣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身处现实后,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遗憾……
呸!一点也不遗憾!
封锐拼命说服自己,梦里的他应该只是想揍恶魔一顿以报复——虽然撕开对方的裤子并不是这么做的必要条件,但万一他是想打对方的屁股……不对!他才不想打原泯的屁股!那不是他!梦是不受控制的!梦和现实都是反的!
他强行甩掉有关梦的记忆,刚坐起来,就听到一个声音说:“早上好,昨晚梦见我了吗?”
封锐顿时吓得困意全无,立刻扭头,发现原泯正端着本杂志坐在床边不远处的电脑桌上,,一条腿踩在桌沿,另一条腿悠闲地晃来晃去。
“这么激动,看来是个春`梦咯?”
“你胡说!”封锐抄起手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明明是噩梦!”
原泯轻松接住枕头抱在怀里,闻言挑眉道:“这么说你真的梦见我了?”
封锐一噎,立即否认道:“没有!谁会梦见你这个混蛋!”
“没有?”,原泯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薄被子盖住的、封锐精神昂扬的位置,“那,你是对谁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封锐下意识捂住,吼道:“这只是早上正常的生理反应!”
这不争气的破东西!怎么在做了那样恐怖的梦后还能有精力搞这些!
“是挺正常的。”原泯问,“需要帮忙吗?”
封锐赶紧拢了拢身上的睡衣,没好气道:“不需要!”
这时候他已经彻底清醒了。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但无奈的是,即使疼痛和气恼也不能让他热情高涨的部位有所消退。原泯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边笑边故意叹了口气。
“真无情,我可是在这儿陪了你一夜呢。”
一夜!
自己在睡觉的时候,这家伙就在旁边盯着!
封锐一瞬间里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疑惑,恶魔怎么会乖乖呆在一旁而不是趁机爬上他的床,但随即就挥开自己的胡思乱想,怒道:“又不是我让你来的!你是变态吗?而且我昨天都跟你说了,不许进卧室!”
“你还说这个。”
原泯闻言,顿时一脸控诉地看着他,很是委屈地说:“我做错了什么,同居第一天就赶我去睡书房?”
“谁跟你同居……”
封锐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自从遇见原泯,他就觉得自己再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一件事解决之后总会跟着出现另一件更大更难搞的事。比如昨晚,他好不容易在精神污染中收拾好所有东西、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更疲惫的心灵准备睡觉时,才发现了一个无比严重、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被忽视的问题——
他家并没有客房。
原泯总三句话离不开睡觉那点事儿,这也直接导致封锐在一时冲动把恶魔带回家时,根本没考虑到这家伙晚上还需要真的盖被子纯“睡觉”,以及盖被子纯睡觉的话该睡在哪儿……之类的问题。
当然,对原珉来说这绝对是值得庆祝一番好事。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侵略卧室,封锐就冷酷地把他和一床被子一起丢进了书房,还如果他敢进卧室、就如何如何地威胁了一番。
显然,并无任何强制力可言。
“书房的沙发躺上去一点也不舒服。”原泯把下巴搁在枕头上,可怜兮兮地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里面又冷,又黑,我自己睡很害怕,所以……”
他又看了一眼封锐精神饱满的地方,话锋一转:“所以如果你还要上班的话,最好快点解决问题哦。”
他说着指了指封锐床头的闹钟。封锐回头一看,发现闹钟根本没响、却早就过了自己设定的时间。
“我——”
封锐忍住骂人的冲动,赶紧火速掀开被子下床冲进卫生间。
原泯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遗憾地抬高声音:“在这里解决不就行了嘛……”
“闭嘴!”封锐一边咬着牙刷一边冲卧室的方向吼道。
他定的闹钟其实远早于上班时间,通常他会起来跑会步再做个早饭,给自己留下充足的交通时间。但今天明显是没有条件这么做了。洗漱完毕后封锐有些急躁地走回卧室,也顾不上原泯还在一旁看着的事了,飞速换好衣服。
他刚要系上领带,小东西忽然从他手里飞走,然后自动挂上了他的领子,灵巧地一拉、服服帖帖地躺在了身前。
原泯仍然坐在桌沿,歪头邀功似的看着封锐:“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封锐愣了一会儿,不知为何脸上竟然诡异地一红。他捏起领带、像是决心要拆开重新打,但最终却只是扯了一把,道:“我才不用你帮忙。”
出门上班前,封锐又再三强调“不准再进我的卧室”“不准乱动我的东西”“不准出去乱搞”等等,原泯都一一应下了。封锐显然对他的承诺并不相信,但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交代他乖乖在家待着别搞什么事情,才不情不愿地去上班了。
主人走后,房子里安静了许多,原泯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最后走到了主卧门前。不知道封锐是忘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卧室没有锁门。当然即使锁上了,原泯也能轻易进去,但他仍然只站在门口,朝里看了一会儿。
除了没来得及叠好的被子,房间几乎整洁如新。木地板上铺着温软舒适的毛毯,墙上贴着一些夜空烟花之类的海报和照片,电脑桌上只摆了些书和资料——原泯昨晚闲得无聊时翻开看过,除了商业投资相关等等枯燥的东西外,还有一两本游戏杂志。
正像封锐感到意外的那样,原泯昨晚确实“陪”了封锐一夜,但也确实什么也没做。他是趁封锐睡着时偷偷出现的,不为别的,只是想试试封锐“晚上有人能陪我”愿望的标准是什么。
现在看来,这既不是希望有人共度春`宵,也不是要谁在一旁为他守夜。
到底怎么陪才能满足封锐这么个难伺候的契约对象?
还有,昨天怎么聊天——或者说斗嘴斗得好好的,却突然露出了一副难过得要命、好像要人安慰的样子呢?
原泯越发为封锐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感到好奇。他溜溜达达地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不时停下来看看电视柜上的天气瓶、或是拨弄一下阳台角落里的几盆花解闷——他认识的花不多,但却轻而易举地认出这是几株含苞欲放的小茉莉——直到走到厨房,看到一旁墙上挂着各类厨具和并不起眼的围裙,他才放下了驰骋翻飞的思绪。
厨房和围裙啊……
原泯歪头想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明显在酝酿坏主意的笑。
乖乖在家待着,别搞什么事情?
对淫魔来说,不存在的。
——————
封锐提心吊胆地在公司待了一天,下午难得没加班而是准时离开了单位。进屋的前一刻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努力做自我疏导,告诉自己无论里面成了什么样的人间炼狱、也绝对要保持冷静。
好在家里并没被原泯搞成一摊废墟,但也不见恶魔的踪影。封锐不敢掉以轻心,十分谨慎地走进客厅,生怕这家伙又穿着他的衣服或是干脆不穿衣服从哪个角落跳出来。
这时,厨房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碎响,原泯举着锅铲探出半个身子,露出了一个堪称乖巧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