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瀚好笑:“真的。”
“啊,太好了,这样阿姆就不用每天一趟一趟的背了。”
看他高兴,薛文瀚心里也有些暖。将穿好衣服的苏豆子抱下来放在地上,让他自己穿鞋。
穿好鞋,父子两出门,在檐廊下,薛文瀚问苏豆子:“知道咱家还有背篓吗?”这东西他……实在是不知道。
“没有。”苏豆子摇摇头,问:“爹爹,你是要帮阿姆背土豆吗?”
“嗯。”薛文瀚说。
“等等。”听到薛文瀚的话,苏豆子突然扯住薛文瀚,想了想,说:“我记得大爷爷家还有一个背篓在我家,我去看看。”
说着松开薛文瀚,噔噔噔的跑下了台阶,跑进了他以前和苏日安住的那小破房子。
薛文瀚喊了一声:“你慢点。”抬脚跟上。
来这里也有两天了,他还没见过以前苏日安和苏豆子住的地方,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好。
但即使知道不好,当真的看到的时候薛文瀚还是被惊呆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差,这么危险的住人的房间,从来没有……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危房,什么叫做一贫如洗。
后墙倾斜,墙角裂开了很大的一道口子,苏日安应该修补过,但效果貌似并不怎么好,风嗖嗖的,甚至比站在院子里风还要大。
房子里面,右半部分是睡人的地方,一张炕,炕一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两个木板箱,板箱上放着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收拾的倒整齐,炕下靠墙的地方立着一个炕桌,炕桌旁边是两个小板凳,其中一个还瘸了腿,黑不溜秋的;左半部分是厨房,一个灶台一个案板,还有水缸和柴火,厨房里用的东西倒是特齐全的,收拾的也干净,灶台前面放柴火的地方放着一个竹制的背篓,想来应该就是苏豆子说的他大爷爷家的那个。
像是印证他的话,苏豆子指了指那个背篓说道:“爹爹这个,这个就是我大爷爷家的背篓。”
薛文瀚“嗯”了一声,走过去将背篓拿过来,与苏豆子一同出了屋子。
关上门,薛文瀚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难怪昨晚做晚饭的时候苏日安不让他进去。
原来……
喊了一声“福叔”,福叔从屋子里出来,问了一声“老爷”后走过来等薛文瀚吩咐。
薛文瀚把中午对福婶说的那套他不喜欢被人叫老爷的话又跟福叔说了一遍,后问福叔有事情吗,没有的话就跟他去地里帮苏日安背土豆。
福叔自然不会有,从薛文瀚的手里接过背篓,薛文瀚又吩咐了跟在福叔后面出来的福婶,让她去做饭。
厨房的东西他去镇上的时候买了,还是福婶收拾的。听薛文瀚说,福婶连忙答应了下来。
福叔、薛文瀚、还有脑袋上绑着绷带的苏豆子三人出了门。
出门后,薛文瀚又在隔壁邻居家借了一个背篓。
因为薛文瀚凶名太甚,邻居见薛文瀚借背篓,虽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借给了薛文瀚。
将苏豆子放进背篓里,薛文瀚背着背篓,在苏豆子的指挥下,跟福叔一起前往泉山崖地里。
泉山崖就在薛文瀚他们房背后那座山的半山腰,距离家里约莫两刻钟的路程,不算近。
路上,看到一棵树,长得特别像以前在沙漠里见到的胡杨;但这地方空气湿润,降雨充沛,胡杨这种东西……薛文瀚有些不确定,问了一声福叔,最后发现还真是胡杨。
薛文瀚直接被惹笑了。
果然是书里,这么奇葩的事情都发生了。
相比于胡杨,路上看到的其他一些奇怪的,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东西,薛文瀚已经见怪不怪了。
三人到地里,地里土豆在,苏日安人却没在,苏豆子喊了几声,没喊来苏日安倒是他们地上头的那家邻居回应了:“你阿姆已经回去了,你们上来的时候没碰上吗?”
前一句是对苏豆子说的,后一句则是对薛文瀚。
虽然是对薛文瀚说的,但那人并没有认出穿短衫的薛文瀚,只当是苏日安家的亲戚,还有些惊讶。
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又跟薛文瀚说了两句,问薛文瀚他们“你们走的是大路还是小路,可能错过了?”
薛文瀚原不知这山还有大路小路,听他这么说,猜大概是两人走了两条不同的路错过了,也没当回事,跟福叔一人装了一背篓土豆,背着下了山。
刚走到山脚,距离到家还有一段距离呢,山上突然冲下来一个人,疯了死的,跑的奇快,额头上汗亮晶晶的。
苏豆子看到他,一喜,喊了一声“姑姆”,那人却像是没听到,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三人面前。
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薛文瀚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十章
“那是你姑姆?”薛文瀚问豆子。
“对。”豆子说,噘着嘴,平日姑姆对他很好,今天却连理都没理他,有些难过。
“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情,等我们把土豆放下了就去看看。”薛文瀚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妙。
“好。”豆子说,说完薛文瀚和福叔都走了,他却站着没有动。薛文瀚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苏豆子缓缓抬起头,看向薛文瀚的眼睛里却蒙上了水雾:“爹爹,我们现在去看看好不好?我想现在去看看。”他突然好难受。
现在就想去。
“现在?”薛文瀚皱了皱眉,“那现在去了土豆怎么办?”看热闹可以,但看热闹看得连正事都不做了,那就不好了。
薛文瀚一直以为苏豆子是个乖巧的,今天却……
薛文瀚说了他两句,但苏豆子就是不听,死活不跟他走。倔的薛文瀚都想揍他了,但看他脑袋上的绷带,却又有些舍不得。
“你不去了算了,我自己去。”见薛文瀚还要说他,苏豆子也顾不上他还害怕着薛文瀚了,瞪了薛文瀚一眼,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了。
薛文瀚直接被气笑了,个小兔崽子。跟福叔说了一声:“福叔,你先背着回去吧,我去看看。”薛文瀚将背篓放在一户人家门口的台阶上。
倒不怕被人背走,他凶名在外,现在又不是灾荒年,人们虽然穷,但也能够填饱肚子,犯不着为一背篓土豆招惹他这个“煞星”
看着迈着小短腿跑远了的苏豆子,福叔知道薛文瀚一定是要去的,也没劝,问道:“要不要我一起?”
“不用,你回家就行了。”说完薛文瀚就走了,害怕一拐弯把苏豆子给跟丢,这地方他可不熟,跟丢了要再找到还得老半天。
薛文瀚到底是大人,而且这具身体以前还练过武,步伐比常人更快上几分;苏豆子人又小,腿又短,没一会儿就被薛文瀚给追上了。
追上后,薛文瀚一把抱起他,将他抱在怀里,笑着带着宠溺的骂了他一句:“小坏蛋。”
苏豆子可能委屈了,哭了,听到薛文瀚骂,不悦的撅了撅小嘴,小声哼了一声,控诉薛文瀚:“爹爹,你骂我。”后就不搭理薛文瀚了。
看到他的样子,薛文瀚笑了下,说了句:“爹爹那敢骂你啊,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长大都没人当媳妇。”说着替苏豆子把脸上的泪水擦了,但那泪水……刚擦干就又流出来了,水龙头似得,擦都擦不干。
苏豆子本来今天就不知道怎么了,眼泪特别多,听到薛文瀚的话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爹爹居然连他是哥儿都不知道,明明他耳朵背后的孕痣那么明显,爹爹居然还说长大了给他娶媳妇……
哼,更不想搭理他了。
其实这不怪薛文瀚,从一个只有男人和女人的世界,突然穿到了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世界,薛文瀚心里其实略微还是有一点排斥的。
更是下意识的就将哥儿归类到了男人里面。
虽然哥儿除了能生孩子、长得清秀些、力气比男人小些与男人并无不同。
但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是不同于男人和女人的另一种性别。
是独立存在的。
他们可以嫁人,也可以娶妻,但其实除了一些特别有本事的哥儿,其他的哥儿基本上都以嫁人为主。
农村更是,几乎就没有哥儿娶妻的,所以苏豆子才会这么想。
因为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不确定有没有事情发生,薛文瀚虽然依着苏豆子,但走的特别慢,就想着走两步等苏豆子的热劲儿过去了就回家,却不想苏豆子的热劲儿非但没有过去,反而催他催的更急了,到最后直接急哭了,对他大吼大叫道:
“爹爹,你快点啊,你太慢了,你快点啊。”
听他的声音不对,薛文瀚低头一看,就发现小孩脸上全是泪水,薛文瀚连忙替他擦了问,“豆子,怎么了?”
“不知道。”苏豆子摇了摇头,说了句“就是特别难过。”还不忘催他:“你快些走。”
听他的话,再加上现在正是晚上人们干完活回家的时候,他们逆行了这么久路上却没碰到一个人,薛文瀚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了。
连忙加快了脚步,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人,同样是上山去的,四个汉子,合伙抬着一架梯子。薛文瀚耳力好,老远就听到其中一个汉子说:“我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命苦的哥儿。”
“可不是吗?”另一个道:“就算长得不好看,但那个……也太过分了。”像是很害怕那个人,连名字都不敢提。
“哎,”另一个叹了口气,说:“还不如当初等年纪到了让官府给分配呢,说不定还能分配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