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清清白月光

分卷阅读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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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洲却像是没看到沈放的目光似的,双臂展开对着沈放挥了挥手。车头顺着他撒手的动作猛地向边上窜去,好在坐在他身前的少年是个靠谱的,千钧一发之际及时稳住了车头。两个人逆着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歪歪扭扭的骑了过来,一个坐在车凳上稳着车头, 一个蹬着车向前走。不知怎么的,看到这样危险的场面,沈放先是吓坏了的心思又瞬间安了下来。

    “呀, 清清啥时候过来的?”邹意闻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根有一米多长的甘蔗颇有些艰难的嚼着。看到沈知洲和杨清泽停下了车,她顺着底端折了两节下来。

    杨清泽接过她递过来的甘蔗,斟酌着语言说:“我爷爷奶奶去台湾过年了, 我补习班还有课就留了下来。洲沈知洲说这边有喜事很好玩,我就跟过来了。”

    “那感情好, 省得他也无聊。”邹意才不管什么原因,杨清泽在这里跟着做个伴,最起码能让沈知洲舒心一点。

    “你怎么骑车的?”外婆从冰箱后面探出了身子,一脸担忧的数落沈知洲:“不坐着好好骑, 你还站着挥手。你知不知道隔壁张家那小子前几天就像你这样骑车,脑袋都给砸出了个洞。年纪轻轻不稳重点,就知道耍帅”

    “我不知道呀”沈知洲吐了吐舌头又说道:“我这不是才来嘛,哎哟, 我好饿”

    “得得得,我先去给你煮碗面垫垫,等你舅舅他们回来就开饭。”外婆一边说着一边向屋子里走去。

    最后一点阳光散了干净,院子里吹过一阵凉风。邹意裹紧了大衣,只觉得有点冷。她借着嚼甘蔗的动作偷偷看了沈知洲一眼,见他没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

    这几年外婆老了不少,每年一不小心多喝了些酒就哭哭啼啼的拉着邹意诉苦。说到最后只一个劲的抹泪水,说来也奇怪,她竟然知道了那个秘密,还保守了那么多年。

    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风一吹,邹意就将外婆在她耳边重复了无数次的话都想了起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子里外婆常说的话一一浮了出来:“意意啊,你当我当真那么狠心,这样糟蹋自己孙女?”外婆苍老的声音接着响起:“那不是你哥的种啊,我恨不得剥了那婊子的皮抽了她的筋骨。可又能怎么样呢,家宅不宁丢的还不是自己的脸。”外婆说到最后又哭了起来,她边哭边说:“这造的什么孽啊,我”后面的话她说的小声,但邹意知道她是后悔了。纵着儿媳妇对付一个半大的孩子,在时间和道德的双重冲击下,这个老人终是后悔了。

    外婆这几年老的飞快,几乎是每一次沈知洲见到她都能在那特意染过的头发里发现岁月的痕迹。沈知洲有时候也想表现得亲近一些,可偏偏又绕不过心里的坎。很多道理他都明白,如果换作是他,面对这样的背叛,他不一定做的不比外婆狠心。所以这些年来,他原谅了她,原谅了自己的外婆。可她万万见不得他舅妈,这几年除了除夕夜,他们也基本不碰面。今年也不知怎么的,他才刚刚回来,远去娘家做客的舅妈就要回来了。

    刚开始那几年,知道真相的沈放和邹意几乎断了与外婆家的一切联系。除了每年按时打到卡里的敬养费,邹意从不主动提起自己的娘家。她也是真的寒了心,任谁花了一大笔钱让至亲照顾自己孩子,却照顾到鬼屋里关了一星期都不会接受得了。邹意自认为自己虽然忙,但也是深爱孩子的慈母,更不会免俗。她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那些亲人。直到后来外婆生了场大病,眼见着从鬼门关走了一回,邹意才去医院见了她。也是那一回,一向强势的外婆趴在她怀里把一切因果都吐了出来。邹意唏嘘之余,最终也无可奈何。

    接下来的几年,她们每隔一年都会回来陪外婆过年。沈知洲没说什么,邹意也就默认了他小孩子心性不记仇。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趴在沈放怀里哭,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疼在手心里的儿子曾被关在人人避之不及的鬼屋里一星期,她就忍不住气血上涌哭、气、怨加身恨得控制不住自己。

    周身突然一暖,邹意抬头一看,沈知洲丢了床毯子在她身上。

    她眨了眨眼又咬了口甘蔗,看着他那表面上没心没肺的儿子对着沈放喊道:“你老婆冻成这样了还不关照着点,小心着了凉,把你的二胎梦凉没了。”

    沈放心下一动,随即裂开嘴扯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他走过去把邹意身上的毯子拉拢了一些,才慢吞吞的对沈知洲说:“早就凉了,不过是热没的。你妈和你就够折腾我的了,哪里还养得起二胎。”

    沈知洲也笑笑,转身拉着杨清泽去屋子里找外婆拿面吃。

    二胎这个问题一直是横在沈放和邹意心里的一根刺。沈知洲从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导致沈放闲着没事就拿这个话题刺刺他。一开始只是想让他表个态,哪怕是是说:“我不要弟弟妹妹,你们只能爱我。”沈放也觉得开心,这样的需要与被需要能让他和邹意安心。他也知道急不得,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老婆,他都想他们放下心结,能开开心心的生活。至于自己,沈放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愧疚,他从不打算原谅自己那时的忙碌无能。可就在今天,刚才他那一直没心没肺的儿子,主动给了他一个“开心果”,不动声色的宣布他们都走了出来。

    沈放一直喜欢女儿,做梦都想再生一个女儿。可以说他们当初把沈知洲送到外婆家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创造更好的条件,然后再生个女儿。这些年来,沈放常把生二胎挂在嘴上,惹得邹意每次都跟他气急,这也是他唯一会惹邹意红脸的事了。但他和沈知洲都知道,他不会再要孩子。他是自己知道自己,沈知洲则是在平时生活中推断出来的。毕竟一家三口逛超市的时候,沈放忘了啥也不会忘了拿计生用品。但这些邹意都没有察觉到,或许是太主观了,也或许是她把那件事看得太重。稍有不慎她就炸毛,也就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爷俩的不对劲。沈知洲一直装傻,任由沈放叨叨逼逼个不停,从不发表意见。所以他刚刚那么随便一说,表面上是在开玩笑,实际上是在回应沈放这些年的叨叨。更深一点想,沈放觉得他在说:“我爱你。”

    沈放在冷下来的夜色里,觉得心里暖和和的。他朝着裹着毯子的邹意靠近了一些,拉着她进屋子里去。邹意还沉浸在沈放之前的话题里,闷声问他:“真的不要了?”

    “嗯”沈放笑了笑又说:“不要了。”

    沈知洲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接连吃了两大碗面。吃完就以困了为由,拉着杨清泽去了顶楼的房间。

    外婆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拿了个果盘装了些坚果零食让他们拿上楼去吃。

    知洲一进屋就找出了衣物去洗澡,杨清泽顺着床边蹲坐在地上,手指不自觉的在描地毯上的花纹。

    “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沈知洲一边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一边才想起来他发给杨清泽的是外婆家的地址。

    杨清泽打开手机找到“查找朋友”丢给沈知洲,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替他擦头发。

    沈知洲笑了笑,扑倒衣柜旁边找出一套睡衣递给他,是杨清泽在沈知洲家常穿的那套。

    杨清泽“……”

    “诺”沈知洲慢吞吞的把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一捆红内裤递给他,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最后他干脆笑倒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爸爸太有先见之明了,你一天一条,穿到咱们回去都够。”

    杨清泽抽出一条,抱着睡衣就跑进了浴室。沈知洲看着他那半是尴尬半是压着惊喜的样子,忍不住在床上敲了好几下,莫名其妙的他想改名叫沈半仙。

    沈知洲是个想到就要做到的人,不出一会儿,他的所有社交账号名称全改成了“半仙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自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条动态:“半仙沈今日正式上线,算卦解命预言一律八折。”

    没过几分钟,下面就有了一堆评论:

    晚城不夜停:“想要如花似玉的后妈委屈jpg”

    年不如日:“想要一个年级第一的宝座坐坐。”

    晚城不夜停:“年不如日,倒数的。”

    言不由衷:“晚城不夜停,哥,春天快到了。”

    晚城不夜停:“言不由衷……”

    沈知洲看了她们一眼,统一回复:“你们嫉妒不来的。”

    众人:“……”

    怕不是日了狗,吃错了“莫名其妙”牌的药?

    楼下窝在沙发上的邹意眼睛笑的眯在了一起,在评论区打好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的。最后想了想,对着朋友圈截了个图。转身自己发了条动态:“希望大家多多照顾犬子的生意。”

    “……”

    这母子俩,莫不是都受啥刺激了。

    瞎跟着起哄的老母亲邹意,直到晚上上楼给沈知洲和杨清泽送牛奶时都不知道这条朋友圈是啥意思。只是莫名其妙的觉得气氛有点怪,想来想去他归咎于杨清泽这孩子穿睡衣也很帅。

    第43章 高中

    沈知洲有意无意的避开舅舅舅妈一家, 也不知运气好还是咋滴,一直到表舅结婚当日,他们才在大院里远远见上一面。

    沈知洲自认为不是圣贤,给不了好脸色。舅妈却是隔着人群嘘寒问暖也要问他学业,沈知洲头一歪漫不经心的说:“也就那样,年级前十,班级前五。”

    杨清泽愣了一下, 没说话。舅妈知道这边是讨不了好脸色,仍然坚持着让他有时间教教他表弟。

    沈知洲冷笑一声,话还没说出口。外婆就挤了过来, 她一把拉住杨清泽怼到舅妈面前:“意意说这孩子年级第一,看他们闲下来的时候,你请他们一起教教。”

    外婆嘴上说的亲热,杨清泽却是感觉到她拉着他的力道很重。像是压抑着什么似的, 随即又对舅妈投去了一眼像是“警告”的眼神。

    舅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转身跟着同龄的人去厨房里忙活。

    沈知洲的表弟邹俊眼神复杂的看了沈知洲一眼, 绕到旁边捣鼓花架的熟人身边去了。

    “有病”沈知洲见人都各自去忙活了,才对着杨清泽嘟囔:“闲着没事找话,不知道还以为要挑事呢!”说着他又压低声音对杨清泽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期末要抱佛脚了吧?”

    在讨厌的面前不动声色的耀武扬威,语气轻松又漫不经心, 可真是太他喵的爽了。

    “那你也不能骗人啊!”杨清泽声音更低,几乎是贴着沈知洲耳朵说出来的。

    “我也没骗啊”沈知洲假意咳了两下反叽到:“她又没说是那场考试?”

    “所以你抱了那么久的佛脚,连考试成绩也不愿意看一下的吗?”杨清泽不解的看着他:“那你起早贪黑不吃不喝的有啥意义?”

    沈知洲啊了一声,随即问道:“所以成绩出了?”

    杨清泽看了他一眼, 果然不出所料,他根本就不会关心这个。

    “你又是年级第一吧?”沈知洲说:“我妈吹出去的牛,你要负责坐实了啊。”

    杨清泽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明明从来不看成绩就胡诌,为啥还要努力抱佛脚?”

    沈知洲啧了一声说:“泽啊,看来你还是不怎么了解我啊。我这是付出了努力邹出来的也是我应该得到的,哪怕是结果不尽人意,并不能改变我认可这件事。”

    杨清泽被这样的逻辑和心态震惊到了,过了许久他才听到自己嘴里吐出了几个字:“那你可能也不怎么了解你自己,年级第五班级第三。”

    “什么?”沈知洲惊呼了出来:“咩咩今年的年终奖肯定不少吧?”

    杨清泽抽了抽嘴角,心里也被他带偏了跟着想当然不会少。

    远处传来了喧闹声,有人跑过来说新娘快到村口了,让人赶紧把斗车和矿泉水瓶运过去。沈知洲跟杨清泽被周围的大人安排着去村口送水瓶,他俩莫名其妙的抱着几个矿泉水瓶跟了过去。

    到村口一看,新郎被迫脱了西装,衬衣挽到手拐处。他先是把车里的新娘抱到斗车里,然后站着由身边的老人用绳子把斗车绑在他腰上。杨清泽看着只有两个细轮子的人力斗车,暗暗的为沈知洲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表舅捏了把汗。

    此时的杨清泽同学显然太年轻了,沉浸在思绪中没有注意到那个年纪稍大的老人让他和沈知洲把瓶子递过去。

    沈知洲拉了一把走神的杨清泽,把手中的超大号矿泉水瓶递了过去。邹意从人群里挤出来,叫过沈知洲和杨清泽:“快过来,粘粘你表舅和表舅妈的喜。”

    邹意才说完就用桃枝上绑着的假桃花在一个大铁盆里扫了一下,带出来一连串的水珠尽数洒在了沈知洲和杨清泽身上。

    “胡闹”旁边的老人怼开邹意笑道:“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似的,那是要给鸳鸯洒才有用。”

    杨清泽顿了一下,觉得脸全部都烧了起来。沈知洲一脸没事人似的绕到老人旁边喊道:“姥爷,你再给洒点,考100分呢。”

    “皮孩子,惯得你,快拿着瓶子过来接水。”说着老人拿了个碗往盆里勺水,然后装进矿泉水瓶里。旁边的新郎连连求饶:“少点少点,这走到家还要一公里呢。”

    老人无视新郎的求饶硬是装了满满四瓶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绳子绑住挂在了新郎的脖子上。

    旁边的伴郎西装一脱就爬上了身前的三轮车,他试了一下刹车之后迅速转身打开音响。两个大音响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杨清泽一听还挺熟悉,是爷爷常听的唢呐《一枝花》。

    画风随着唢呐声跟着变了个样,新郎艰难的拖着斗车往前走,伴郎骑着三轮车跟在新郎后面。再之后是一众亲戚朋友,最后面才是迎亲归来的小车,整整齐齐的停在村口。

    杨清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少数参加的婚礼都像是电视里的表演一样千篇一律,索然无味。此时他看着这样的场面,没忍住摸出手机对着身前的新郎新娘拍了几张照片,当然被拍的还有强行入境的伴郎。

    沈知洲也难得见杨清泽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袖子一挽对着杨清泽就是一个三连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