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乔接了两个电话，应该是公事，他神情严肃，一派精英模样，十足老板派头。简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在沉着声吩咐电话对面的间隙，竟突然努起嘴，朝简宁送了个飞吻。
简宁轻笑，笑声和雨声连成一片。
他不喜欢下雨。
十年来，这是第一次，他觉得下雨天还行，没那么讨人厌。
简宁跟夏明霄做朋友，一直做到夏明霄毕业。
寝室的兄弟都不懂为什么他们还要做朋友，难不成简宁惦记着复合？
简宁没打算跟他复合。
那是为了报复？
简宁也不想报复。
那是为什么？
兄弟们搞不懂。
简宁自己也搞不懂。
他仍旧在学生会组织部，部长就是夏明霄。偶尔在校园里也会碰到，见了面就打个招呼。有时候夏明霄喊他去吃饭，他不问是单独吃饭还是很多人吃饭，十次里有八次答应。
刚开始，每次见面都会引发强烈的痛苦，后来就习惯了，再后来，痛苦也没了，见夏明霄就像见个刻骨铭心的老朋友。
夏明霄毕业那天他还去送来着。
夏明霄带着两个大箱子，就像两人初遇时那样，简宁帮他推一个，他自己推一个。
简宁眼睁睁看着他上了车，他从车窗伸出手，跟简宁告别。
“快回去吧！”
这句话后，不知怎么的，简宁跟夏明霄断了联系。
也许少了自然相遇与交集的契机，需要靠对彼此的惦念维持联系，而夏明霄对简宁的惦念太少，简宁也不想主动，于是自然而然地，两人变成了躺在联系人列表里却一整年不说一句话的两张名片。
简宁在暑假后迎来了大四。
大四不忙，简宁又不考研，他是优等生，也不担心找工作。上学期夏明霄毕业前，想把组织部部长的重任交给他，他口头上答应，新学期一来，不光没当部长，学生会也退了。
日子变得特别闲，他想，要不考个证？
于是挑了个周日，去城里书店买书。
刚出校门，看到电线杆子上贴着张海报。
“around乐队诚招主唱。”
海报最底下写着联系电话，还有面试地点。
面试时间正是今天。
简宁坐着车去了。
面试地点在大学城另一边的一所理工科大学的教室里，桌椅板凳摞成很高的一排堆在教室的一面墙边，留了大概十几个椅子给来面试的人坐，剩下的空地摆了四张椅子，两张上面坐着人，两张空着。
那两个坐着的人一个手里拿着鼓槌，应该是鼓手，另一个瘦得像营养不良似的，他自我介绍，是弹贝斯的。
简宁到时已经下午三点，他觉得不早了，人家八成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人家还没开始。
鼓手挺惊讶：“就这几个人？”
他们留了十几个椅子给人坐，实际上到场的人连上简宁在内，就五个。
贝斯手脸色也不太好。可能他们错估了现代人对音乐，或者说摇滚乐，或者说乐队的兴趣，以为报名现场肯定人山人海。
“哥们儿们，来吧，”贝斯手把话筒连架子一起拿到教室中间，“唱首歌咱们听听。”
第一个哥们儿，五音不全。
第二个哥们儿，唱歌的时候耸肩蹬腿，旁人顾不上他唱什么，光看他表演。
第三个哥们儿，唱了首《我和我的祖国》，音乐理念不合。
第四个，不是哥们儿，是个女生。
“我陪我闺蜜来的，她有事来不了了，不好意思，我也走了。”
女生起身走了。
只剩简宁。
鼓手已经放弃治疗，看都不看简宁，抛鼓槌玩。好在贝斯手没有放弃，可能他觉得，万里长征最后一步，走完算了，就不信简宁这儿还有更刺激的，于是问：“你会唱歌吗？”
“会。”简宁想了想，坦白道，“我不识谱，也不会乐器，没学过唱歌。但我觉得我唱歌挺好听的。”
“起码比他们好听。”简宁补了一句。
贝斯手一笑，掌心朝上，朝话筒虚虚一比。
简宁走过去，试了试音。
“咳咳。”
他唱了首《you’re beautiful》。
只唱了第一段，纯清唱。
唱完就停下来，看着两人。
鼓手不玩鼓槌了，贝斯手身子前倾，略显意外地看着他。
然后他听见一个声音从角落里响起来。
“不会乐器没关系，不识谱可以学。”那人像凭空从地里钻出来的，后来简宁才知道他一直躲在讲台后面。
他径直走到简宁面前。
“你为什么想加入我们乐队？”
因为夏明霄说，他最爱那个人在舞台上放肆歌唱的样子。
简宁合了合眼。
“因为我喜欢唱歌。”简宁回答。
那人笑了。
“欢迎加入around乐队。”
他对简宁伸出手。
他是简宁的第二任男友。
第19章
around乐队号称校园乐队，其实除了吉他手是这所理工科大学的学生外，另外两人中，贝斯手已经工作，鼓手无所事事，靠乐队的出场费过日子。
原来的主唱本来也是学生，不过人家迷上韩流，跑到韩国当练习生去了。
乐队平时能接到一些演出，出场费虽然少，起码能保证鼓手吃得上饭，还能额外余出来点叫大家都吃口好的。主唱一走，乐队要是跟着解散，鼓手首先就没饭吃。大家一合计，这才打算公开招募。
于是把简宁招来了。
乐队日常事务都是贝斯手在处理，拿主意的却是吉他手。吉他手就是那天接纳简宁加入的小哥，比简宁小一岁，大三，学习一般，却有一颗摇滚的心。
他自己揽下了培训简宁的任务。
简宁不识谱，他教，简宁音准不行，他带着简宁一个音一个音校准。他有辆二手摩托车，改装过，开起来响彻整条街，有时候排练得太晚，他就骑着这辆摩托车载简宁穿过整个大学城，送他回学校，所过之处，轰鸣声炸得人耳膜生疼。
他在台上也特别疯，砸吉他是常事，没办法，不砸不摇滚。到月底贝斯手一算账，求他别砸了，再砸鼓手要没钱吃饭了。
简宁跟着这帮人混了一个月，迎来自己的第一个演出。
四校文艺汇演，在理工科大学大礼堂，他们压轴。
四校文艺汇演，顾名思义，是大学城里其中四所大学合办的一场汇演。这四所大学里理工科大学最缺乏文艺细胞，向来为人轻视，吉他手极有集体荣誉感，上台前握紧了吉他，发誓要“一雪前耻”。
贝斯手却不在乎耻不耻，见他这样，连连嘱咐他，可千万别再砸吉他了。
于是，在大家表演完根本不好笑的小品，嘴皮子都不利索的相声，深情演唱完《故乡的云》和《我爱你中国》后，around乐队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