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女孩,重新落座,刚准备落座,就听闻之声微乎不见的虎啸。
他身后的画卷中。
水墨的老虎气呼呼得抖了抖耳朵,在方寸画纸上跳来跳去表示它的存在感。
第二章 书画残卷
“你若是再这么淘气,我就把画轴卷起来,压在箱子底下,让你永不见得天日。 ”季寅威胁道。
他刚才就瞄见了这只老虎各种小动作,还想要朝刚才那个姑娘吐口水。
幸好没有被发现。
“嗷呜!”老虎哀嚎一声,僵了动作,然后乖乖得融进画里,讨好得出做猛虎下山状。
哼,这幅画原本是卧虎酣睡状的。
季寅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会遇见这个讨人嫌的家伙的。
……
一年前。
自师傅恍然离世后,季寅整个人都似离了魂。按照师傅的嘱托办了丧事,便整天窝进小屋子里不动也不吃饭。
只抱着师傅给他做的玩具抹眼泪。
从有记忆开始,季寅就是和师傅生活在一起。师傅给他做老虎枕头,木头小车。把他放在自行车的前面的车杠上带他去上工。
那时候也老物件还不被重视,就算家里有那么两件破损的也没有人想要修复,所以纵然师傅有补天的手艺,也没处使。师傅只能跟着镇里的邻里到木匠处寻些活计养家糊口。
原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师傅,自有了他后就更加忙碌地工作。
他的身子不争气,总是生病。拖累师傅许多,那时候师傅已经有了银丝,但可还是总说,是他的到来让他又变得年轻。
但岁月总是无情的,就算祈求发愿,生老病死也是自然铁律。师傅算是高龄,医生和他说道老爷子走时没有遭罪。
可,他就是舍不得师傅。
师傅去后,在抽屉给他留下了许多许多的信件,嘱咐他独自一人的时候要如何生活。
每月要去西街订牛奶,自己开灶的时候要仔细点火,还有东街孙娘家为他已经留好了每日的新鲜蔬菜和水果。
最后,还有整整一箱子的古物残片。希望他能够在三年之内替他将这些残片复原,让他在天有灵得安息。
也是这一箱的残片让他在痛苦中逼迫自己站起来,发了疯似得投入到残片的修复。
然而古物修复不是急功夫,想要完美得修好只能一步步进行。
若修复的是漆器,要到漆农处收集生漆熬制,若是丝绸布锻也要仔细寻找与原本一样的丝线织物。如果敷衍了事,便不再是修复而是二次的破坏。
渐渐的,季寅学会了师傅交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时间会抹去伤痛。
……
此后小半年的光景,季寅真正修复好的也不过三五件,现在手头上的是书画残渣。
这书画已经破成了拼图,连原本的相貌都难看出,拼好后才依稀辨别是一幅猛虎图,可是断裂虫蛀实在严重。
又被包裹在了旧报纸里保存,使得修复工作更加艰难。
整整三个月,季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这画实在是太薄太脆,容不得一丝分神。
头两个星期只先把旧画上的脏污洗去,附着在其上的灰尘着实不少。
然后揭命,这也是修复古画最关键的一道工序。因为命纸是画芯的托纸,托纸直接和原画接触,能延长作品的寿命,使作品更加完美。
所以季寅在揭取时要万般小心,不能伤及画芯,粗揭命纸后对画芯进行修复。揭命纸时带起的画幅等细部和纤维在这道工序中得以平复。
最后拖命纸,把画芯托好命纸,慢慢阴干。
此后更是细致活,补虫蛀,帖断纹,最后上色接笔。
季寅将模仿者作画这的笔迹填补画面上的短缺之处,他练习了小半个月的画着笔迹才敢最后在画卷上着色。
这才将一副完整的画作修复成功,指尖拂过这猛虎的线条,季寅不由得感叹先人的工笔之妙,这猛虎似乎夺画而出栩栩如生。
待最后仔细检查后,已近黎明,由亢奋转至疲惫的季寅,活动活动筋骨准备上床睡觉。
……
被放置在案台上的画卷。
水墨老虎忽然转动了几下眼睛。
从画卷中伸出一只毛爪子,够着摆在桌边的酥饼,可使劲全力还是差了一点,最后弹出尖指甲戳中酥饼勾回了画中。
画上的老虎嘴角还留着细碎的残渣。
第三章 贪嘴老虎
中午才起的季寅,一下床便踱步到案台边上,惦记着昨晚完成的修复作品。
“诶?我把酥饼渣子弄到画上了?”
昨晚忙着修复残卷,连水都没来得急喝,怎么画上留有渣子。
季寅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忙到工具箱子里翻找清扫工具,可不能随便拍掉,恐是会对画卷造成伤害。
季寅拿着小刷子再回过头,却发现画上已经干干静静,哪有什么脏东西。
“不行,我要再睡一会,这眼睛都熬得看花了。”季寅自顾说道。
自己不仅记忆力有问题,眼睛也不好用了。不能再这么熬夜的工作,要不怕是没把这箱残片修复好,自己也要成了残疾。
待季寅离开。
画卷上的老虎胡子颤抖了几下,爪子擦了擦脑袋上冒着的冷汗,心虚得伸出大舌头又舔了舔嘴角。
不过,小酥饼真的炒鸡好吃嗷!
……
家里遭了耗子。
接连几天,放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收拾的甜点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
季寅到杂货铺里买了几帖粘老鼠的贴板。老鼠可是大事,屋里的书锦布锻众多,要是落了鼠口,可是师傅都要托梦骂他了。
可是放下老鼠贴板好几天了,终是一无所获,丢的吃食也是愈发的多。
昨晚他嘴馋放在枕头边的两块糯米糕,今儿早都不见了。
这可把季寅气得跳脚,怎么能这么欺负人的,真是欺人太甚!
……
今晚不打算睡觉了。
季寅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假睡,把一块枣糕放在旁边做诱饵。
藏被子底下的手还握着一个电蚊香拍子,就算打不死也要把它吓一下。
等到了半夜,差点睡了过去的季寅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翻东西的声音,一下子精神过来,暗自紧了紧手里的拍子。
听这动静准是一只又肥又胖的大耗子。
声音越来越近,果然上钩了。
“嘿,叫你偷吃枣糕。”季寅听着那只大耗子已经到了耳边,拎着电蚊拍一跃而起,啪叽打中了小贼。
“呜嗷嗷!”
季寅瞪大了眼睛,也被这叫声吓了一跳,这哪是一只老鼠。
姜黄底色黑色花纹的大老虎正翘着尾巴蹲坐在他的床边。
把到爪的枣糕扔进嘴里,然后把另一只爪子搭在被他打到的偷食的爪子上揉搓,一脸委屈得看着他。
要不是这老虎两边嘴里鼓囊囊塞满的吃食的蠢模样,让季寅觉得没有威胁感,他都能一下子吓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