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你什么啊。”金尧小声嘟囔一句，情绪虽然不高，但好在没再和方默拾冷眼相对。
两人自打同住一个宿舍，几个回合下来终于有了点和平相处的势头。方默拾心里乐了，声音带着笑，“不谢就不谢…有什么了不起！”
扶着金尧往教室走，没几步路的距离花了挺长时间。前一晚还没觉得这么严重，睡了一晚金尧的脚踝肿起来，连着地都有些吃力。方默拾扶着他上楼，一只手始终没有离开金尧的身体。
“你这是怎么了？”路过的温阳见金尧昨天下自习时候还好好的，一觉起来便成了这幅样子，急忙上前扶住金尧的另一只手，“怎么弄成这样，这么严重？！”
能言善辩从不消停的方默拾在一旁又哑了嗓子，心里担心金尧说自己欺负他，又实在不好意思从旁接话。
金尧对着温阳勾了勾嘴角，“昨天回去之后不小心扭了一下。”
“怎么可能扭成这样？”温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随即眼神滑到方默拾的脸上，“你是不是在宿舍欺负他啊…”
说者只怕是无心猜测，听者却瞬间难掩尴尬。
“我昨天想事情，”金尧低下头又往前走了一步，默默解围，声音平静不着痕迹，“没留神就扭伤了…”
“可是…”
“行了，你怎么那么多话？”方默拾在一旁实在听得难受，沉了沉心思对温阳道，“没看他走路这么困难，你能不能帮忙扶着他，不想迟到就赶紧的！”
温阳再不敢高声说话，抄起金尧的手臂小声嘟囔一句，“你什么时候怕过迟到…”
“我不怕…”方默拾看着他放在金尧身上的手，胃里一股火发不出来，“你们俩不怕咱们就慢慢走。”
走了没两步，温阳的手抵在金尧的胸口，支撑他的重量。
方默拾记得这具身体，连那只手下面的胸膛轮廓他都清晰明了，“等下…”方默拾烦躁地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温阳说，“你闪远点，我背他去教室…”
“啊？”温阳一怔，自然不敢和方默拾顶嘴，“可是…”
“不用了，就这么…”
金尧的拒绝还未说完，方默拾推开温阳的胳膊直接将金尧架在了自己的背上，“上来吧，这么长的楼梯，走上去你脚也废了。”
“…”
“快点，别墨迹了…快上课了。”说完，他转头看着温阳又道，“你别站一边看，把我们俩书包拿着。”
教室在四楼，方默拾背着金尧走了将近三层。
背着金尧，他紧紧搂着对方的大腿，而金尧的呼吸则打在方默拾的脖子上。这个季节天气已经开始转冷，方默拾却每走出一步都感到身体越发燥热难耐。
金尧跟他一般高度，身体也很结实，体重与方默拾不相上下。平日时常运动的方默拾对这个重量也有些吃力，走到教室门口时忍不住得喘气。
回头看了看忙碌的片场，方默拾无奈地站起身。从上学时他就欺负金尧，到了这时过境迁的档口，还是压不住下意识欺负他的念头。
方默拾低头踩灭了手里的烟，这才发现身边已经满是烟头。他转身朝着白楚身边走过去，看了看一旁的镜头，低声问了一句，“镜头最后怎么解决？”
“可能还是得重新拍…”白楚指着回放镜头对方默拾说，“实在没办法调整距离。”
方默拾皱眉望着金尧…脾气他是撒了，可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挽回不了，“副导，重新拍的障碍是什么？”方默拾深吸一口气，又道了一句，“你说清楚咱们想想办法。”
许是没想到方默拾能控制情绪主动示好，金尧清了清嗓子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一圈，“之前剧组约得那个车辆特技演员已经离开了，而且之前拍摄的那段场地现在也有些问题。”
“之前那部分是环山路的收尾，独立镜头…”白楚一边解释一边看着金尧，想方设法解决问题，“如果有合适的路段，换个场景是不是也可以？我记得没什么冲突的地方。”
金尧皱眉想了想，转身拿起手里的剧本翻看，“可以…只要大体环境相似就可以，之前那个路段也是场务根据环山路的环境找来的。”
方默拾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想起那会儿金尧坐在宿舍中看书的情景，任方默拾怎么打扰，对方都是一副认真踏实泰然自若的样子。“这个镜头…”方默拾舔了舔嘴唇，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屏幕，“如果前面那部分重新拍，可以直接跟最后的特写用一个长镜头。”
“…”金尧没有接话，闻言看向一旁的白楚。
方默拾瞧见他的眼神，心里又是一丝不悦，盯着金尧的眼睛问，“你不信？”
金尧没有立即接他的话，毕竟是工作的事情容不得马虎，“白指导？”
“长镜头出来的效果肯定是更好…”白楚勾着嘴角想了想，补充道，“但是对特技演员的要求高一些…这电影里面车的镜头本来就没有多少，也不是电影的着重点。之前那个车辆特技我觉得做不到，如果想按照大方提出的方式拍，就不能找之前的那个人了。”
“能有多难…”方默拾低头小声嘟囔一句，弯腰拿起放在一旁的车钥匙，看着白楚轻声说，“哥，你看看镜头的远近。”
“大方…”白楚下意识拉住方默拾的手臂，迎上他的目光之后的片刻改了口，“没什么…差不多就行了。”
“嗯。”
方默拾没再看金尧，转身朝着一旁的轿车走过去。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扭动钥匙熟悉片刻。方默拾摇下玻璃看着白楚，眼神示意可以开始了。
“100米差不多了。”白楚回头看了看眼前的路，随手将一旁白色的记位器拿在手里，“用这个做标准吧。”
方默拾点点头，合上窗户踩下油门。轿车匀速向前行驶，片刻之后已经超过原计划的100米。白楚站在路旁无奈的扬起嘴角：方默拾的性子一贯洒脱，这会儿是为了在金副导面前‘显摆’，也是真在心里装了人家。
“他要做什么？”金尧看这那逐渐增长的距离也产生了疑问，“是不是太远了？”
“没事儿…”白楚清了清嗓子，往前走几步将白色标示放在预想的位置，“他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转弯、倒车、起步、前进。
黑色轿车在短距离内很快加速，临近标示急剧减速…行过白色分界点便是漂亮的回身，车体转弯，最终一气呵成的停在镜头前。
原本的停车镜头只需要四分之一圆的回旋，方默拾凭借先前的速度足足给了一圈多。镜头出来的效果扬风洒脱，带着尘土的气息酣畅淋漓。
尘埃落定，伴随着方默拾下车…剧组围观的工作人员嘴里止不住感叹好看精彩。他走到白楚身边，将手里的车钥匙放回原处。
第8章
金尧的脚伤了，方默拾理所应当照顾着。他随着金尧的时间早起去教室，晚上无聊的自习也一节没落下。
同学三三两两开始离开教室，方默拾早就完成了一天的作业，趴在桌上犯困发呆。他一手支起头，回身看向正在给温阳讲题的金尧。
趁着午间休息的那两个小时，方默拾搂着金尧去医务室走了一趟。医生简单查看了金尧的脚腕，确定没有伤到骨头后开了些跌打损伤的药。出了医务室，方默拾看着那些药忍不住吐槽，“这些内服的都管不了什么用，你没必要吃。”
“恩，说到受伤还是你比较在行。”
方默拾回头看着他，倒是有段日子没听到金尧这样跟自己‘开玩笑’了，虽然带着点讽刺意味但也总比剑拔弩张或者冷眼相对来得舒坦，“那我绝对不是吹牛…”方默拾作势低头看了看他受伤的脚腕，“你过几天开始适当运动一下，没几周就好利索了。”
金尧勾着嘴角笑起来，懒得听他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回去教室吧。”
“你说你平时要是多笑点…至于在班里人缘这么差嘛…”
方默拾眼瞅着温阳一道接一道的问金尧，课本换了一个又一个。难怪金尧晚上回去屋里还要继续看书，原来平时的时间都让这‘跟屁虫’占走了。方默拾倒没觉得帮助同学有什么错，他平时对福利院里的那些孩子也照顾备至，只是这会儿金尧脚受伤了，怎么着都应该早点回去休息，这温阳当真没眼色！
正巧坐在金尧前面的同学收拾东西起身离开，方默拾索性抬起屁股坐了过去。
“那这个辅助线…”原本正在说话的温阳见他突然过来，声音也越来越小，“是不是…”
“来，我给你讲。”方默拾随手抢过金尧手里的笔，接着便在温阳的作业本上挥斥方遒。
金尧伸手压住面前的作业本，皱眉发问，“你这是做什么？”
“关爱同学，互帮互助。”方默拾扬起眉毛，目光最终落在温阳的脸上，“以后你不会的都来问我，要不以后干脆你跟我坐一桌得了。”
“…”温阳面上很是不开心，皱着眉嘟囔一句，“我没什么要问你的…而且，座位都是老师安排的，哪里是你说换就换的。”
“方默拾，你不用在这里等我，先回去吧。”
热脸贴着冷屁股，方默拾听完便不乐意了。金尧的脚是他弄伤的，做错了事儿就得负责到底。况且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回去了那刚刚犯困的工夫不是白花了，“你嘴硬什么，脚腕那样你怎么一个人走回去。”
金尧又看了他一眼后不再吭声，重新拿过被方默拾攥在手里的笔，转头继续和温阳说起作业本上的习题。
方默拾盯着他看了片刻，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收拾东西，全当好意喂了狗！方默拾余光瞥向身后的金尧，对方始终低着头，一点精力都没有分给他。
方默拾快速收拾，拿着书包走出教室，自然也不再看金尧。他顺着楼梯下楼，在拐弯的阴暗处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方默拾初中毕业开始抽烟，奈何兜里没什么钱，生活费也就够平日的吃喝。烟挑最便宜的抽，省着抽。烟瘾这东西对他来说更像是心瘾，烦躁憋闷或者是火气没处撒的时候需要一些。
扔掉抽尽的烟屁股，方默拾舔了舔嘴唇无奈地走上回头路。
这个金尧…真轴！心里嘟囔一句，方默拾走到教室门口探身向里看了看，他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金尧和温阳依旧趴在桌子前，教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方默拾看了看时间，还有几分钟晚自习铃声会响起，到了那会儿就算这两个人不想走，锁门的楼管也得拿着扫把赶人。
平日方默拾便喜欢下课铃声，那意味着终于可以抬起屁股溜达两步。此时的铃声对他来说简直悦耳动听，心里也带了细微的解脱感。
金尧与温阳一同收拾东西，他很吃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脚腕的伤因为昨晚没有进行冰敷，这会儿肿胀夹杂疼痛。一旁的温阳伸手扶住他的手臂，“你慢点。”
金尧对他勾了勾嘴角，抽出手臂想试试自己能不能一个人活动，“没事儿…”
“我扶着你吧。”温阳随着他的步子往前移动，身子也不敢太过靠近，“你得好好休息一下，这伤至少得一到两周…”
方默拾听着心里又是一阵嘟囔…都什么年代了，扭伤崴脚之后几天就应该开始复健锻炼，休息一到两周都已经是上世纪的路子了。
“不用休息的太久，过几天可以简单运动一下，对扭伤有好处。”金尧虽被温阳扶着，但两人还是保持这距离。金尧靠自己的双脚承受绝大多数体重，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新伤传来阵阵疼痛。
温阳皱眉抬头看着他，“这样…但我看你的脚腕肿的很厉害，过几天运动不会更严重吗…”
“最开始就是走路和力量的简单运动，有助于淤血流通。”
“你还是注意点，别又弄伤了，那样很难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