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河仰起脸看他:“你会有危险吗?”
叶修:“怎么?小蓝不信我?”
蓝河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信!”
叶修满意地轻笑一声,千机伞一抖,又飞向了场中央。
“王大眼,布个八荒六合阵!”
“老韩,等一下打它肚子!”
“小孙,戳它眼会吧?”
“雷霆那个别跑,有多少炸多少,都给你报销!”
叶修招呼了一大片人,甚至还叮嘱喻文州“看好你们家小孩”,惹得卢瀚文差点举剑冲了上来。
张佳乐急了:“那我呢?”
叶修的目光在他身后顿了顿,笑了:“你只管炸,有人给你摆平后路。”说罢,他就同周泽楷招呼了一声“随我来”,朝中央的那个庞然大物冲上去了。
张佳乐回过头,看清了后面那人,却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又转回去了。他双手一翻,指缝里立即就夹满了□□之类的东西,随后也毫不犹豫地起跳,冲上——背后有凌厉而厚重的剑锋,在时时刻刻荡平他周身的每一颗尘埃。
蓝河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内心被汹涌着的狂喜所震撼。
这可比武林大会精彩多了啊!哪有别的什么机会,能让这些封神榜的人齐齐出动、携手冲杀?
就在蓝河激动得想呐喊之时,怀里却被什么东西一拱,低头一看,饕餮竟是在他的衣服里美美地打了个盹儿——难怪他刚才老觉得胸闷气短!
蓝河气呼呼地拎着它的兔耳提到了半空中,却见饕餮突然身形恢复,朝场中央兴奋地跑了过去。
“你个兔崽子给我回来!”蓝河大惊,想喊饕餮回来,却脚下一个不稳又坐倒在地,顿时心急如焚,生怕饕餮去添乱。
没想到饕餮蹿得像只兔子,一口吞下了江波涛好不容易才砍下来的一个九婴的脑袋,然后就迅速逃离到战场的另一边,害得江波涛以为自己眼花了,在原地怀疑了半天人生。
“赤兔!干得漂亮!”叶修还忙里偷闲地夸了它一句。
余人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脑袋被吞掉,可是会大大影响气血,九婴一时半会想复原可就难了。于是一群人开始了争相砍九婴脑袋的游戏,饕餮满场乱窜,简直想直接趴到九婴身上啃了。
李轩刚陪王杰希把八荒六合阵铺好,见此情景不禁目瞪口呆:“这也行?这饕餮你家养的啊?”
叶修得意洋洋地反手给了九婴一炮:“我家小蓝养的!就问你们服不服?”
于是不少人很不嫌费事地发出了一阵“嘘”声。
只见青黑从天穹上渐渐褪去,天色愈来愈亮堂。而九婴也已经伤痕累累,只有唯一一个脑袋还能抬起脖子吓唬人般嚎两声,其他八个脖子都再也生不出脑袋来了。
叶修同周泽楷一起击向了九婴的身体中央,霎时间血肉横飞,里面飞出了一团光亮的飞絮。
“接着!”苏沐橙唤了一声,将簪子扔给了叶修。叶修稳稳地接过,双手将它高举,然后捏碎了那个有点锈了的银铃——清越醉人的铃声响彻了这个黎明下的鲜血浸染的山谷腹地,好像给每个人的心都荡涤了一番,一时间场中的人竟都默然无言。
不知铃声响了多久,光亮的飞絮终于消散成风,化为尘埃了。
苏沐橙走了过来,泪眼朦胧地望着山谷顶上投落的灿烂晨辉。叶修轻轻拢了拢她的头发,把碧玉簪给她簪上。
“结束了。”他说。
“嗯,再见了,哥哥。”苏沐橙笑着擦了擦眼泪,冲着废墟中央轻声呢喃。
叶修揉了揉眼,回身去找蓝河,却见他正对着饕餮抱怨:“你吃那么多!重死了知不知道!喂!别踩我肚子!”
叶修不禁莞尔。
忽然听见旁边响起了叶秋的声音:“陶轩!我们皇家可曾待你们靖国公有半分轻慢?你们就这样——”说着他竟是要去靠近颓然倒在墙边的陶轩,楼冠宁急忙踉踉跄跄地扑过去拉开了他:“太子殿下——您小心!”
叶修扶起蓝河,却没有走,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陶轩:“我从来没想过会和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陶轩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丝怀念又惆怅的意味,可却转瞬就消失了:“是你不懂变通。”
“我是不知道什么叫变通。”叶修望着他,眼神里萧索一片,“十三年前,我们三人约好一起开山立派、快意江湖,手中锋刃当为天下黎民所向。你怕是都忘了。”
“我没忘。可我也不想再记着了。追求那些沽名钓誉之事,有何意义?甚至不能换来一壶酒一盘菜,换个牌位倒是舍得。我说多收些教徒你不肯,我说多收些银两你也不肯,我说你多出面你还是不肯。”陶轩冷笑一声,“连个小小的江湖门派都做不了主,还快意什么江湖?”
“所以你就帮着你父亲把我弟弟截过来,好让武林和朝廷反目成仇,然后你们一家坐收渔翁之利么?”叶修这话一出,周身的气势也是浑然一变,隐隐的威压竟是令余人都屏息凝神,“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是靖国公的私生子吗?”
“你——你竟然!”陶轩的脸顿时就涨成了猪肝色。
“靖国公当年送你母子俩远走高飞,派的是一个姓许的侍卫,答应事成之后让那侍卫一家迁往南境以掩人耳目。”随着叶修徐徐道来,蓝河的双眼也是越睁越大,“结果却出尔反尔,派人洒药粉引来妖兽害死他们全家——”叶修的眸光冷若寒冰,“你爹怕是没想到,许侍卫家的小儿子并没有被妖兽吃掉,而是被藏在了地窖里,后来被蓝溪阁捡了回去,现在还光明正大地活着。”
陶轩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想通过扶持你爹夺得天下来讨他的欢心,根本就是妄想。会在意那种东西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你?”叶修的手把蓝河的腰搂得更紧了,“其实你的身世如何根本没那么重要,该怎么活全在于你自己。我以为你能迷途知返,便一直没开口。可惜了。”
叶修说完,就拉着蓝河走了。身后传来了楼冠宁的声音:“把他铐起来!这可是重犯!都给我看紧点!”
叶修把蓝河带到了僻静处,停下来抱住了他,只听得蓝河在怀中抽噎:“……谢谢你……我都不知道……我的父母……居然……居然是……”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会陪你去祭拜他们的。靖国公那边你想怎么报仇我都答应你。”叶修揉着蓝河的脑袋,柔声说。
蓝河哭得直打嗝儿:“都……都交给你吧……我不想……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
“好好好,都依你。”叶修将额头与蓝河相抵,四目对望了半天,逗得蓝河又笑了出来。
“不看他们,看我可好,嗯?”
“脸皮厚——唔!”
事情了结,众人回到了兴欣客栈。这么一折腾已是第二天的午时了。
当晚蓝河与包子一起下厨,烧了一席大宴。一大桌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其实这武林盟主,也就那么回事。不是因为我坐的这个位子是武林盟主,而是我坐了这个位子,这个位子才是有意义的。叫武林盟主还是武林大统帅,或者什么阿猫阿狗都好,都一样。”叶修捧着茶杯,笑盈盈地对蓝河说。
“你们谁也别拦我,今天我非得恁死这丫的!”魏琛翻了个白眼,把酒杯拍在了桌子上。
“没人拦你你倒是去啊。”方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啧啧啧世风日下,这还让不让人实话实说了啊。”叶修故作一脸的忧伤。
陈果:“你再废话今天晚饭你负责刷锅洗碗!”
叶修秒怂,端起茶杯猛灌了起来。
蓝河正偷笑着,没想到陈果却把话头转向了他,一脸严肃地问:“我们这边是仓促了些,但还是希望你能早点嫁到我们兴欣来。所以想问你一句——七日后大婚,你意下如何?”
“哈?”
第18章 第 18 章(完)
听完陈果这句话,蓝河差点把嘴里的筷子都咬断了:“这……这么快?”
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赤兔偷偷从蓝河的袖子里钻了出来,伸出小爪子去探蓝河碗里叶修刚放进去的一块烧鹅,被叶修拎着耳朵提了起来。叶修笑得都眯了两眼:“小河河,要听话啊!”
蓝河忿忿地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这家伙当初要给赤兔起名叫“赤河”绝对是故意的!
“怎么?你不愿?”陈果问道。
“那个……不是……我……”蓝河一时有些语塞。
这就要大婚了?
他才和叶修正式认识了不到五个月——虽然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这也未免太快了一点?蓝河还没完全做好“成家立业”的心理准备。
“喻文州已经赶回蓝溪阁去给你准备嫁妆了,我弟也回京城去准备聘礼了。一来一回七日是有点勉强。再过十四日如何?”叶修一边笑着说话,一边随手把赤兔的脑袋摁在骨盘里,小家伙也不计较,咔哧咔哧就开始啃起骨头来,连盘子都咬掉了一小块。
蓝河怔住了,还没回过神来,叶修就又自然地捧起了他的手:“说实话,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那语气就好像在说“明天的晚饭是什么”一样,却仿佛一汪清泉,自冰冻的山涧里流淌而过,冲开了终年的积雪,也唤醒了迟来的春天。
蓝河怔怔地看着叶修,不知怎的眼眶都湿了。
“瞧瞧这两个,啧啧啧,老年人没活路啊。”魏琛很不合时宜地出来插了一句,倒是让蓝河的眼泪又憋回去了,刷的抽回了手:“那就……就这样吧。”
就在这时,赤兔吃完了一堆骨头,竟是上瘾了,左瞅瞅右看看,瞧准了方锐的骨盘,便一个起跳,蹬到了蓝河的肩上,用力一踩,准确无误地跳到了方锐的怀里——方锐被砸得哀嚎了一声,以至于没人注意到蓝河就这样被“踹”进了叶修的怀里。
“河河真是个乖孩子。”叶修于是很享受地捏了一把蓝河的脸,一边夸了一句赤兔。
蓝河羞恼,正想起来,却被叶修偷偷拽住了手,按在了桌子下面的膝盖上,附耳同他说:“我是认真的。绝对会宠着你,惯着你,依着你。嫁给我,好不好?”最后几个字简直是咬着耳垂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