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阅微伸手,“乖,我喂你,让夏深好好吃饭。”
薛白求之不得,赶紧溜到沈阅微怀里。
原易身体顿时绷紧,脸上露出几分愕然——连灵主都这么宠爱薛白吗?
他心中蹿出一缕忧虑:灵主修为非凡,必定是一眼就看出了薛白的问题,那作为帮薛白隐瞒真相的自己……岂不是时刻性命垂危?
戚夏深觉得薛白的态度太奇怪了,怎么都是一副心虚的样子。可他心虚什么呢?这倒霉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瞒着他?戚夏深满腹疑惑地吃了顿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给原逆发了个信息,就一起过去了。
海鲜馆过了早餐的高峰期,服务员正在收拾卫生,原易进门的时候扬声道:“哥!”
原逆连忙迎出来。
海鲜馆二楼是原逆两人居住的地方,此刻客厅坐满了人,客厅正中摞着成堆的纸箱子,里面似乎装满了东西,两只小兔子围着箱子追逐打闹。
戚夏深和沈阅微一进门,满堂的人十几个人都转过头来盯着他们两个。目光灼灼仿佛看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神仙。不,沈阅微就是神。
两只小兔子相互追着一头撞上了戚夏深的腿,吧嗒摔倒在地上,红色的小眼睛眨巴眨巴,戚夏深忍不住笑了笑。
这肯定不是兔子,应该是两只年幼的吼,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原易连忙拎起两只吼,“抱歉抱歉,他们还小不懂事。”
戚夏深俯身摸摸两小只的头,“没事。”他怀里这个紧紧抱着他的毛孩子两百多岁了还闹得要命,何况这些真的幼崽呢?
原易落在他后面,坐下的时候,正好对上薛白的目光,薛白露出一个威胁的眼神,然后就扭头埋进戚夏深的怀里了。
真受宠爱啊。
原易情不自禁地感慨。
原逆没注意到弟弟和薛白间的“眉来眼去”,他先是介绍了客厅里的族人,戚夏深挨个认了一边,他没有读心术,仅凭一面无法判断对方的品性,只是表面看来都不是难相处的。
原逆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戚夏深的表情上,他现在是看明白了,灵主根本不管事,灵轮都交给戚夏深做主。但如果他们敢在灵轮里放肆,灵主绝不会视若不见,让戚夏深独自解决。
他介绍完了族人,就引着戚夏深走到客厅中间堆放的箱子,正要伸手打开,不防被另一只手挡住。
“逆哥,等一下。”手的主人轻轻推开原逆,一青年人挡在两人与纸箱之间。
被猫和兔子围在中间的沈阅微注意到异常,抬起头。
原逆脸色微沉,“卫一寒,你什么意思。”
卫一寒压下开了一条缝的纸箱,目光不躲不避,道:“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该有灵主亲自做主。”
应卓捂住脸:作死啊。
卫一寒转身,深深弯下腰,“灵主,我虽然血统不纯,却也是上古留下的神兽,只愿意听从真神的差遣命令。我的尊严,绝不容许自己屈居一个人之下,请灵主准许我侍奉身边!
第44章 碗和盖
装修简约的客厅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两只幼年吼从沈阅微怀里跳下来,哐当撞翻了一个杯子。装了半杯的水泼在卫一寒脚边。
卫一寒不为所动, 原地稳稳站着,任由泼出的水溅湿鞋,紧盯着沈阅微, 眸里的崇敬像一团烧着的火,灼灼逼人。
“请灵主成全!”
原逆的脸色难看至极:来之前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到了灵主面前反而变卦了?这个卫一寒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取代戚先生的位置?这是找死吗?
族人们经过他的担保才有面见灵主的机会, 卫一寒自己作死偏偏要拉上全族, 灵主要是心生不悦,他原逆也逃不了干系!他以为自己一只血统驳杂的吼在灵主面前算得上什么?自以为是的东西。
原逆上前一步:“卫一寒你……”
戚夏深伸手拦了他一把, “没事儿, 咱们别管。”没看那人眼珠子都钉在沈阅微身上了, 原逆就算是现在说话, 人家也根本听不进去, 白费口舌, 何必呢。反正人家血统高贵,那就干脆让更高贵的沈阅微拒绝他好了。
原逆硬生生忍下怒火, 往后退了一步。
卫一寒许久没等到沈阅微的回答, 忍不住再次道:“灵主?”
沈阅微端起盖碗抿了口茶,道:“你既然贵为神兽, 灵轮鄙陋相比会委屈你, 如此你就留在外面吧。”
卫一寒顿时着急:“不不不,灵主我没有看不起灵轮的意思!我只是不愿意服侍一个人类!”他明明只是看不上那个人类, 不愿意受人类驱使,怎么到了灵主嘴里就成了轻鄙灵轮呢?
沈阅微将手中盖碗放在桌上,精巧清透的盖子却被他拿在手中,道:“你看着盏茶。”
一众人闻言都看向盖碗。
这一套茶具是原逆珍藏多年的,轻易不拿出来。一整套白瓷盖碗比雪还白上三分,更有白雪都不及的细腻,杯底绘着朱砂梅,与真的梅花只差一段冷香。盖碗中的红茶汤色红艳透明,醇香浓厚,是一杯上等的祁门红。
沈阅微道:“你喜欢这茶盏,却看不上他的盖子,这两样东西本是一体,放在一起才是泡茶的盖碗。”
他话中有话,卫一寒被他言下之意冻得打了个寒战,一时愣住了。
灵主将他自己比作盖碗,又将那人类比作……盖子?
沈阅微复又托起盖碗,“有些茶用不上盖,可我这碗茶却必须要,如果没有,那泡出来的茶就走了味,这盖碗也就没有用处了。”
人类常说什么锅配什么盖,灵主这个比喻,这位戚先生难道是……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窜上脑海,原逆被自己疯狂的想法吓到了——他居然会觉得真神能动情,天上京的真神,动情?开什么玩笑!
这与戚夏深是人是妖都没关系,就算戚夏深是吃香火供奉的神,原逆都不能相信这两个之间有什么风月,实在是灵主作为真神,怎么都不像是会动情的存在。
可,可能灵主并不明白这个比喻的其他意思吧。
原逆与应卓对视一眼,干巴巴地互相一笑:应该只是顺手拿了茶盏打比方吧,对的,毕竟灵主手上能用的道具就一个盖碗,哈哈哈。
卫一寒挺拔的身体原地晃了晃,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失魂落魄地看着沈阅微:“您怎么能和人类相提并论呢……”他忽然扫见一边站着半天不吭一声的戚夏深,满腔被拒绝的羞恼和愤怒有了宣泄点——
“是你!”
戚夏深正面迎上他喷火的目光,恍然大悟:这个卫一寒是个毒唯啊!
他听周陆提起过,沈阅微离开天上京,也就是戚夏深理解中的神界后就行走人世。但凡上了点年纪,有点阅历的妖怪都见过他,卫一寒很可能是见过沈阅微的,甚至可能一见倾心,在沈阅微沉睡期间拼死修炼只为了某日能获得站在沈阅身后的资格……
等等,他这都快编出一部爱恨纠缠的小说了。
戚夏深赶忙刹住脑洞。
沈阅微道:“我是什么?”
卫一寒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脸上的怒色还来不及收敛,就立刻道:“是真神。”
沈阅微抬眼:“真神见众生,众生皆相同。”
什么神兽,什么灵长,在真神的眼中都一样,和地缝里挣扎出的草并无区别。或者说,那些犄角旮旯里的草芥,和能奔会走的生灵同等珍贵。
卫一寒面露茫然,试探着道:“我明白,灵主身份贵重,我这样的小妖……”
沈阅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卫一寒就闭上嘴。
戚夏深叹了口气,他和沈阅微相处了几个月,深知这个人十二分的意思非要只说三分的毛病,插话提醒道:“他的意思是你们观念不一样,这是根子上的东西,你们处不来的。”
卫一寒终于肯正眼打量这个人类,越看越心惊——他修为不错,眼力自然也也没有差到哪里去,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人类,面容可比狐族最绝顶的美人,胸怀却里仿佛藏着锋刃的气息。他坐在灵主身边时,鲜花着锦,俊美得凛冽,眼中却翻出层叠的笑意。和时刻都端重自持的灵主相比,居然也没有丝毫逊色。
他不像个人类,倒像是匣中轻鸣的刀剑。
卫一寒看见灵主侧过脸望着那人类笑了笑,那么高不可攀的眉眼居然能柔软下来。
灵主待那人类与其余皆不同,他卫一寒是众生,难道这个人类就不是众生吗?
卫一寒失魂落魄地退了两步,他心有怨怼,仍然觉得灵主偏爱人族,脸上难免带出怨气,那种怨气刀尖一般剜了戚夏深一眼。
戚夏深将他这点神色收入眼底,权衡片刻,想着:他得私心一把了,不能让卫一寒进灵轮。毕竟短时间内灵轮都得由他掌握,这么个有修为的大妖很可能还会蔑视其他跟脚平凡的妖怪,还和他对着来,他肯定吃不消。
他敲了敲扶手,冲沈阅微勾手。
沈阅微偏头凑过去,戚夏深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要跟卫一寒一起的那家子,剩下其他人我都觉得没问题,你看行吗?”他虽然不会什么传音入耳,但心里用途及多,遮盖声音算是小把戏。
两人凑得极近,尺寸的距离透出旁若无人的亲密来。
众妖竖起耳朵也没听见戚夏深说了什么,只看见戚夏深坐正后,灵主平和的目光在所有妖族身上转了一圈,被那目光触及的妖怪都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实在是那目光穿透性太强,见得人见不得人的心思都被扒出来晒在了灵主的目光下。
沈阅微适时收回了压迫力过强的目光,温声细语地跟戚夏深说话。
被晒在一边的妖族们照样听不见。
常年吃好友狗粮的应卓敏锐地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吃撑的同时也拿不准灵主的意思,忍不住传音给原逆:灵主是个什么意思?不同意?
原逆摇头:不同意倒不至于,毕竟冒犯的只有卫一寒一个而已,灵主也好,先生也罢应当都不是爱迁怒的性子。
应卓困惑:那灵主怎么到现在都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