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泽淼看着马力这样有些尴尬，想开口，但是也不知道说什么。
打趣他的英文名ary吗？
可是他觉得马力应该听不懂这个笑话，说出来反而更尴尬了。
“苏思，高三。”
校服少女似乎并没有被会议室内的尴尬气氛感染，自动地将话题接过，虽然这段话比马力刚刚说的还要简短。
但是却没有马力说过之后无人接话的尴尬不适感。
后来的某一天，阮泽淼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候才猛然反应过来原因。
同样是简短到几乎没有内容的自我介绍，同样是轻微冷场的局面，马力的沉默让人觉得略微不忍，苏思的沉默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是因为气场，更是因为养成这种气场的人生。
马力的气场带着怯懦，即使他尝试掩藏，还是很难藏住从自己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自卑感，于是当其他人不主动接纳他的时候，跳出来反观这个局面，是会让人自然而然地产生同情或者与之相似的情绪的。
苏思不同，四个字，情绪起伏不大，但是却能够感受到她藏都藏不住的骄傲。
如果马力那句遮掩情绪的“没了”让苏思来说，可能会变得潇洒、变得更加不屑一顾。
不同于马力的无话可讲，苏思是有话却懒得讲却不想讲。
她似乎不需要任何人接纳她，于是选择在一开始就亮明态度，将自己置身事外。
她当然可以，她有在场除她之外所有人都没有的青春。
不经事，永远是一个人骄矜的充分条件。
有些人批判少不经事，却有更多的人在独处时暗自怀念。
有多少人不是会在做出妥协性的决定之后偷偷地在心里说一句“换作我当年”呢？可是换不回来了。
于是我们安慰自己，这是自己“经事”之后的成熟，却不敢仔细思考这个“经事”就定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说来好笑，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性没有一个十七岁的高中女生镇得住场。
说来也可悲，因为仔细想想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从小享受优渥条件的青春少女，本不就该比流离失所的失意中年要有底气吗？
有些人轻描淡写却能掷地有声，有些人唯唯否否最终碍口识羞。
阮泽淼注意到身边的妇女张了几次口都没有发出声音，想来还是对苏思来这里的原因感到好奇的吧。苏思穿着精致的私立学校校服，手机是市面上的最新款，举手投足间都是优越感，这样的人缺钱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家里缺钱，如此舍得在女儿身上投资的家长也断然不会将残酷现实加诸于她。
可以用和艾文一样的原因解释吗？
也是单纯爱钱？
但是阮泽淼自己也知道爱钱这个理由放到这场游戏里实在是不够充分。
换句话说，是得多爱钱才能打心底相信那张那么荒诞的海报？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看什么都像最后稻草，那就真是长成了个钱眼子了。
爱钱爱到则份上也是很值得人尊敬了。
不过他懒得去追究这些人需要这5000万的原因，倒不如都觉得大家爱钱好了。
推理出大家的心理状态又不会加钱，阮泽淼的目的很明确，拿到钱，走人，或者没拿到钱，走人。
不过妇女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说出口，敛下眼皮。
“大家好，我叫何东生。”
0104口中的“何老师”开口了，温润声音的瞬间就将气氛带回了轨道。
终于出来一个正常人了，其他“正常人”纷纷在心中感慨。
“我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目前在位森学校执教。”
老师好啊，老师这个职业听上去就是个正常人。
刁十一可以说是在场最轻松的一个人了，想到也是注意到了之前何东生和苏思的互动，他朝着苏思的方向努努嘴，问何东生：“你俩一起来的？可是刚刚都说过是个人战了。”
“我倒希望你说的那样。”何东生笑笑说，“然而并不是，我也是来这里之后才发现苏思也在。”
何东生说完转头去看了苏思一眼，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疑惑和一丝担心。
第5章
“教科书般的不好好备考被班主任逮到现场？”刁十一的语调总是懒洋洋的。
听到这句话，苏思看都懒得看刁十一一眼。
“任课老师，我好久不带班了。”何东生说。
“当任课老师多好呀，班主任就是太累了。”阮泽淼身边的女人接话道。
何东生转过头去对她点点头。
刁十一耸耸肩，不说话了。
“你带过班级的吗？”苏思惊讶地看着何东生。
这是比赛开始以来她最生动的一个表情了。
“带过一届，从高一到高三，太累了，后来主任再怎么威逼利诱我都不带了。”
苏思鼓起一边脸颊，“挺羡慕他们的。”
“没什么好羡慕的。”何东生舒出一口气说，“我当班主任的时候什么事儿都不管。”
“那才好呢。”
苏思说完整个人趴到会议桌上，半张脸埋到手臂里，看样子是不准备说话了。
何东生不再与她对话，转过头去朝着另一边说，“接下来？”
那一边坐着的女人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酒红色天鹅绒衬衫的袖口，向后伸出手去轻轻按了按精致的后盘发，吐字清晰地说：“我是罗曼珊。”
不是我叫罗曼珊，而是我是罗曼珊。
可惜在场的其余人并没有听出其中差别。
没有达到预期中的效果，罗曼珊也不恼，“我以前是一名演员。”
哦，怪不得觉得有点眼熟，阮泽淼心想，他可能也就是在很早之前陪妈妈看电视剧的时候晃到过一眼吧。
另外7个人和阮泽淼的反应也相似。
不得不承认罗曼珊是美的，自带一股优雅的气质，可惜美人迟暮。
“演员保养得就是更好。”坐在罗曼珊身边的女人笑着接过话来，“我叫田家淑，不介意的话，大家叫我家淑就好。不管怎么说接下来我们都要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还请大家多指教了。”
不能说田家淑不好看，放在中年女人这个群体里，田家淑也并非泯然于众，但是同罗曼珊相比，田家淑在气色和妆容等方面明显要稍逊色一些。
而在这场游戏里，这种长相没有不明显出挑、话语间没有攻击力的人却最容易获得认可。
毕竟虽然没有故意表现出来，但是从0104介绍完毕游戏规则的那一刻起，九个人就知道，这场比赛没有队友，只有敌人了。
田家淑谦和的目光环视一圈，几乎是所有人都对她笑了笑，就连苏思也扯了扯嘴角。
“无论如何，我希望这段时间能够过得快一点吧。没想到我刚来这里就开始想我的儿子了。”
她说完也笑了。
罗曼珊听完似乎是有些羡慕，“儿子多大啦？我年轻的时候忙，错过了最佳备孕期，现在中年想起来，还是或多或少有些后悔。”
“初三，今年中考。”田家淑对她说完又转头看向何东生，“理想学校就是位森呢。”
何东生挑眉笑笑，“那小同学要加油咯。”
位森高等学校是社区公认最难入学的，只招收尖子生中的尖子生，精英之中的精英。在社区人口爆炸，大部分学校都选择一个年纪开设二十到三十个班级的今天，位森坚持一个年纪只有五个班，用全校所有的资源来培养这些小班学生，收到了位森的入学通知书几乎就可以同顶尖大学挂上等号。
最难入学不仅在于对于学生个人学习能力的高要求，还在于对于学生家庭财力的高要求。
伴随优质教育资源的是疯狂的财力投入，社区曾经想要将位森收归政府管理，但是也被位森每年的财务投入吓到，最终中止了这个计划。
没有政府投资，除了社区教育补助之外，学校的收入很大一部分就来源于天价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