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师尊,约么?[修真]

分卷阅读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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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点袭袖夏说的很对,谢洛之不配暮无的深情。

    空寂的山中,唯有寂寞野松哀哀哭泣。多年征战,将这片英雄墓地糟蹋的不成样子。破败而萧索,带着能透进骨髓的寒意。

    念虚靠着棺材盘腿坐下,手中捻着一百零八颗佛珠。他念着往生咒,脑海空空。他愿以一生修为偿还此肩罪孽,却不知该如何还暮无的情。

    他在墓边念了三日往生,只愿消他怨念恨意。却不知能否还他情意。

    他想起了刺骨寒风里窝在他怀中瘦瘦小小的孩子,似是听见他怯怯的唤他“洛之哥哥”。然,谢洛之已死。

    若,他不言谢洛之死讯,是否他不会如此决绝。

    若,他未曾躲避于他,是否他不至绝望至此。

    念虚不知。他只是晓得,谢洛之未曾倾心暮无。这件事不必他人告知他便晓得,若是倾心便无法四大皆空,堪破尘世入道出家。

    子晨,谢洛之第一次见你心生怜悯,多年相依,更甚骨肉兄弟。谢洛之爱不得暮子晨。此生欠你情深,来世念虚自当偿还两清。

    再会。

    ……

    暮无踩着朵朵血花,望着眉目悲怜的鬼仙,笑了。

    他双手被束缚于墙壁之上,身体悬空,唯有脚尖点地。膝盖之处鲜血淋漓,不见其骨。

    这只鬼虚弱的近乎透明。他爬下一十八层地狱,压上永生永世,来求一场永不相忘。

    鬼仙面色有如盖了层层白粉,一张脸虚假的有如面具。他双目猩红,打量这刑架上的鬼,带着画出的悲悯,细细数道:“两百年,挖骨抽筋一日不断。好不容易赎清了罪孽能重新投胎,你这又是何苦呢?”

    苦口婆心的模样装得还挺像。

    暮无开口却无声:“畜生道么?自杀的人是投不了人胎的。”

    鬼仙点点头:“多投两次,早晚会再次成人的么。”

    暮无动唇:“我等不及了。我说了我愿用永生永世交换不饮孟婆汤投生为人的机会。”

    他的唇动的很慢也很艰难,但鬼仙看的清楚。他装模作样的劝道:“若是如此你下辈子一死便是彻底魂飞魄散。而不饮孟婆汤便跳轮回台,投生之后你的记忆依旧会模糊。若无大机缘依旧是一生都想不起来,何必呢?”

    披头散发满身污血的鬼道:“不过是求一个尽头一段结局罢了。魂魄消散再无来世,不必念念不忘。”

    鬼仙听过人间无数故事,见过无数扒在奈何桥头或哭或闹不肯投胎的痴情种。却难得见到暮无这么有趣的。他问道:“哦。可你只要喝了孟婆汤,此刻便是你爱他的尽头。”

    暮无又笑了:“若魂还在,人却忘了,那暮无一生不是更加可笑。活着,忘了,我舍不得。”

    他顿了顿,又问:≈quot;我若当真彻底忘了,便该是暮无的魂飞魄散之时。≈quot;

    鬼仙觉得好笑,于是他破开了怜悯的皮,大肆嘲笑起来。“便应舍不得忘了那人,便用永生永世交换。暮右相的相位莫不是买来的吧。”

    暮无垂下头,漠然不语。

    相位自然不是买来的,是为了一个人鲜血淋漓的爬上去的。

    谢洛之,我不念前尘因果抛却往生未来,我只要下辈子再倾尽所有的去努力一回。你爱或者不爱,都是我的一个结局。只是暮无在谢洛之身边才能活。谢洛之死了,那么时间就失去了意义,只留下痛楚。既然已经提前探知了白发苍苍时的结局,那么早一点就少痛一分。

    谢洛之,我有些累了。记忆模糊一些也好,记得你就好,这样至少可以熬得久一些。我可以少痛一分,可以多寻你一日。若来生来生你还是不曾动心,我也好痛快抽身。

    我是何人?身在何方?过往何在?又往何处去?

    殷迟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他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飘过布满黄沙的路,漂上晃晃悠悠的船,飘过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红花。昏暗的光线里,他闻见似有若无的香气。香气丝丝缕缕缠缠绵绵,殷迟恍惚望见了一幅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他如同是一个局外人,看和画卷中殷二公子的喜怒哀乐。当最后一面白雪茫茫定格眼前的时候,那些哀痛欢喜才突然一股脑的涌进心头。

    他姓殷名迟字晚朝。身在地狱黄泉。过往种种烟云散去,他一瞬间回忆了遍,在下一瞬间又挑出傅苍寒这个人仔仔细细回味了一遍。他要去忘川河畔奈何桥头,去找一个人。

    真是,那个人也不过比他早了半步,怎么身边鬼来鬼往,却不见他半片衣角。听闻过了奈何桥在轮回井旁有一三生石。太子殿下亲了人也是要负责的,不将他二人的名字明明白白的写上去,他一定拉着他不给投胎。

    说来也怪,人活着的时候总是想着这个关心着那个担忧着这边思虑着那边。可身死之后,那些过往竟只要傅苍寒一人清楚铭刻。其他所有都像是他打一个盹做下的一场梦。

    说来也是奇怪,红色花朵连绵至天际,一眼望不到头。可殷迟不过是往前随便走了两步,边到了彼岸边界处。脚尖是冰冷的青石地面,脚后是漫漫彼岸花。

    前头排了不长的队伍,晃动的人鬼影,重重叠叠看不清晰,只像是一团又一团模糊的色块。殷迟抬脚排在了最后头,不停的左右张望也没有找见那一片雪白的如云似雾的衣角。

    冥界的行动效率当真是快,又或者今日的鬼魂都分外听话,分为想投胎。殷迟不过是张望两眼的功夫,前头的鬼一下子就都散了个干净。整个奈何桥头不知怎么没片刻便空空荡荡,空无一鬼。只剩下殷迟与孟婆大眼瞪小眼。矮墩墩的老婆婆露出个慈祥而又和蔼的笑,让人不经意的就对她多了两分信任少了两分防备。

    她稳稳的打了一碗汤放到殷迟面前,殷迟下意识的闻了闻,挺香。只是没闻出是用什么做的。殷迟弯了眉眼,对孟婆露出一个笑了,俊秀的面貌这一笑说不出的实诚乖巧,令人心生喜欢。

    ≈quot;婆婆,这汤是什么做的?闻着当真香甜。≈quot;他双手端起粗瓷碗,歪着头对孟婆笑道。

    孟婆抿着唇点了点身边的大木桶,里头还有半桶晶莹剔透的孟婆汤。她笑眯眯的道:≈quot;眼泪,你们活着时候流的眼泪。≈quot;

    殷迟端着孟婆汤的手哆嗦了一下。嘴一顺溜就把惊讶给秃噜了出来:≈quot;那多恶心!≈quot;

    孟婆捂着嘴≈quot;嚯嚯≈quot;笑:≈quot;都是你自己的,有啥好恶心。≈quot;

    殷迟吞吞口水,撇撇嘴扫了一眼满满的一碗汤,惊奇道:≈quot;没吧。就我这眼睛能流出这么多来?婆婆您筐我呢吧?骗我喝别人的眼泪啊。≈quot;

    孟婆这回捂都捂不住嘴了,整个人都笑颤了起来,笑得≈quot;咯咯咯≈quot;,不用多,年轻个十岁就能用花枝乱颤这个词儿了。

    ≈quot;你这娃娃有趣,当真是有趣,比前一个有趣多了。≈quot;

    殷迟继续歪了歪头,一双温润秀气的眼睛有些单纯有些无辜,道:≈quot;我上一个也有孟婆汤喝?就他那天上地下啥啥都是空的样儿,塞牙缝都不够吧?够他忘却前尘的么?≈quot;

    孟婆对着他眨了眨眼,突然咧开嘴笑,声音变得空灵起来,她道:≈quot;能的,想忘自然就能忘。做人又苦又痛,巴不得都忘了呢。你呢,你不想忘么?唉,你这娃娃这辈子爹不疼娘不爱,一辈子都没个人在乎过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去吧。≈quot;

    殷迟眼前霎时模糊起来,心脏绞痛成一团。眼前幻影重重叠叠。那些如梦境般的身前事突然清晰起来。那些纷杂心绪带着经年的不甘汹涌而来。温婉的女声带着压抑的痛恨,道:≈quot;你为何要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殷迟,你不该你不该姓殷!≈quot;

    是是是,殷夫人我晓得,我不该姓殷的。

    威严的老父亲高坐于首,淡淡了扫了他一眼,蹙起的眉中带着淡淡的厌恶。他只扫了他一眼,多一眼都觉得浪费,他道:≈quot;你身体里流着一半低贱的血,我殷家世代清白,容不得你蒙落灰尘。≈quot;

    对对对,我就是坏了一锅好粥的那颗老鼠屎。您不必说我都晓得。

    下一张是殷袖冬的脸,抽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猛然攥紧,殷迟一下喘不过气来。别说了,阿姐,求你,你不要说。阿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

    一双无形的大手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将悲哀痛苦强硬的塞进他的心扉里。他双眼中的光渐渐消失,趋于迷茫。

    殷袖冬的声音响在耳旁。

    作者有话要说:

    喵呜【抱头】今天又晚了,前尘大概明天就能结束了~感觉是谁的前尘谁的幻境已经很清晰明了了~

    小尾巴:小天使们觉得呢~

    第55章 第五十四章前尘 幻境 (二十六)

    第五十四章 前尘幻境 (二十六)

    雨色初晴的午后,殷家的花园每一朵花都舒展着身体,渐生出娇艳的色彩。一个望着不过十一二岁岁的女娃娃站在桂花树下,背对着回廊。她的面前是一个比她还高了小半个头的少年。

    殷迟晓得,那是殷进。

    殷迟望着小女孩娇小的背影,听那未有日后的冷淡,还带着孩子气的娇而脆的声音。

    她指着殷进似是在数落这位兄长。

    可声声入耳,痛的是殷迟的心。

    “你说说你,没事找事的同阿迟计较作甚。都是亲兄弟,你硬要离了心才舒服?”

    殷进不服道:“他不是。我没有这个兄弟,也没所谓离心。不过是我殷家养的一个小杂种。你是我亲妹妹,你都要站在他那一边么?”

    殷袖冬叹了口气,女孩儿总是比男孩儿早些懂事,也更多的比较厉害关系。

    她道:“大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对于别人来说他就是你弟弟。万事留一线,你此时这般待他,若惹他怨恨你怨恨殷家。不论怎么说总是个隐患。你难不成还当真能做出害了手足兄弟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你既然不能赶紧利落的杀了他,那总要为自己留一点退路。”

    那日他与殷进又为哪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了冲突殷迟已经记不得,便连殷进又骂了他什么,他又回了什么都已经模模糊糊翻找不出完整的记忆了。

    殷迟只记得他磕伤了额头,出了不少血。殷袖冬大骂了殷进一声,便扶着他离开,口中还吩咐下头的人去寻大夫。那时的殷迟望着偌大的殷府之中唯一一个将自己放心上疼爱的阿姐,大概也是一面捂住不停涌出血的伤口,一面没出息的哭吧。

    那……之后呢?

    之后包扎好伤口的殷迟一直没有见阿姐回来,硬是要跑出去着。自然是没有人会说小公子你还伤着呢,快躺好,不许乱跑。谁会在乎呢?熊孩子自己不懂事跑出去,出了事情也没有人会怪罪,有什么好劝又有什么好拦。

    就是从那一日起的吧。那一日之后殷进再也不会与他打架,便连口头上的不屑辱骂都停歇了。只是换作了无声的带着高人一等的讽刺。是啊,连阿姐都是向着他的,他自然得意,也自然不用与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