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不早了，他知道第二天的唐瑜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现。
他拉了一下口罩, 把脸遮住了, 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然后在河边找了个遮蔽物挡着，好等待着第二天的唐瑜过来。
等待的过程中他看向河面。
那些被他搬下来的尸体在船里面装着, 飘在河上的时候血腥味引来了一大群游鱼，它们贪婪的向船体张开嘴, 不断的啃噬着它们能啃噬的一切东西。
那船很快就蹋了, 船体散架, 唐瑜们的尸体落入了水里面，立刻搅起了一阵血水。
鱼群们张开血盆大嘴, 尽情的享用着这顿大餐。
那场景是颇为血腥的。
唐瑜移开了视线，正盯着梢, 第二天的唐瑜终于出现了。
他走向岸边，明显是打算跳下河里捉鱼, 手放到衣服上, 作势欲脱下。
唐瑜没有丝毫迟疑的站起身来, 走了过去，手里的匕首闪着凛冽的寒光。
他走路其实是刻意放轻了步伐的，听不见多大的声响，但是前面的唐瑜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敏锐的转过头，直直的看向他，嘴边是一抹森然的微笑：“你终于来了。”
终于？难道他一直在等着他过来？
唐瑜的步子一顿，紧接着便立刻抬起手腕，一刀向他刺去！
第二天的唐瑜轻轻松松的躲了过去，精准的拉过他的手腕一拧，眼里是浓厚的寒冰：“我们都是同一个人，你为什么要杀我？”
唐瑜身体一歪，另外一只手以掌化拳，招式凌厉的往第二天的唐瑜脸上打了过去，同时另外一只手在桎梏中一翻，刀尖贴着他的手腕内侧划了过去！
第二天的唐瑜吃痛，但是在吃痛中却并未松开，反而抓他抓得更紧，他用胳膊挡住唐瑜的攻势，近距离的逼近他，低声吼道：“说啊！为什么要杀我？你不是一向不愿意杀人吗？你不是自诩生命高于一切吗？你那些善良的三观呢？都让狗吃了吗！”
两个人死死的胶着，胳膊，胸口，小腹，腿，全都贴在一起。
除了其中一个人戴了口罩以外，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第二天的唐瑜眼底一片赤色，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兽，不顾一切的向对方亮出爪牙。
这个时间点的他，虽然从店小二的嘴里得知了不杀死自己，等到神像的手垂地之后所有的唐瑜都会死的消息，但还是没有对自己起过任何的杀心。
因为他还没有看见沈奕舟被鱼吃完的场景，他还没有被镜魔杀死。
那么多极端的事情，他都没经历过。
他还是很天真的。
唐瑜安静的听着他的质问，一言不发，继续握着匕首向第二天的唐瑜刺去，但是却被他抓住了刀尖。
“说啊——”第二天的唐瑜猛地伸手撕下了他的口罩，另外一只握着刀尖的手不断的渗出血来，但是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似的，一直死死的盯着唐瑜，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情绪激动，“有人告诉我今天我一定会被自己杀死的时候，我还不相信！难道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吗？在这个游戏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你这样做，又跟那些滥杀无辜的鬼牌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唐瑜一寸寸移动匕首，不断的往前抵，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抬起眸来：“你无辜吗？”
第二天的唐瑜一愣，竟然被唐瑜的眼神看得背后一凉，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他的手掌被匕首割开，血顺着指缝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泅成了一片小血滩。
唐瑜扒开他的手，干脆利落的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里，期间脸上的笑容没有发生半点变化，甚至连语气都是很柔和的：“我觉得，自己杀死自己并不能算是杀人，你觉得呢？”
第二天的唐瑜因失血太多，脸色一片苍白，他的身体慢慢的弯了下去，却被唐瑜一把扶住了。
“一个人，太天真了不是什么好事，”唐瑜抽出匕首，在他耳边轻轻的道，“我真的很高兴，还能有亲手杀死你的机会。”
第二天的唐瑜视线涣散，他艰难的伸手抓住唐瑜的衣服，带血的手掌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血印，他费力的仰起头，断断续续的道：“你……你就是一个疯子！我永远都不会变成你的！”
唐瑜微笑着看着他，擦着满是血的匕首，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像是在打量一件毫无价值的，易碎的瓷器，带着点叹息。
“疯子总比蠢货强。”他扒开第二天的唐瑜的手，轻轻推开他，看着他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用手抠着喉咙呕血的模样，“不过跟你说这些毫无意义。”
看着他终于咽气的那一刻，唐瑜也擦干净了匕首。
他刚一转身，便看见在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个人，那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那个人的下巴上面也挂着一个口罩，嘴边是一抹浅浅的笑，他抱着手，姿态闲散。
唐瑜看着他：“你就是镜魔。”
镜魔没有说话，还是笑着看着他。
唐瑜向他靠近了一步：“是你和第二天的唐瑜说我要杀他？”
镜魔没有动，像是天生就没有别的表情似的，嘴角翘起的那一抹弧度仿佛定格，过了几秒钟，他才开口道：“我还以为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场战斗结束得那么快，根本毫无悬念。
“是吗，”唐瑜的语气很淡，他道，“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你的脸很好看，”镜魔摸着自己的脸，手指在脸上的每一个角落划过，像是在摸一件爱不释手的玩物，他咧嘴笑了一下，“我很喜欢。”
唐瑜的嘴角扬了一下：“喜欢是要付出代价的。”
镜魔看着他，放下手：“我不知道代价是什么玩意儿，能被我看上的东西，那是它的荣幸。”
唐瑜冷笑了一声，握着匕首的手紧了一紧。
就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两人同时发力，就像是野兽一般向对方扑了过去，钢铁一般的拳头如雨点一般向对方落下。
两个成年男人打架，每一招一式都是朝对方的死穴砸去，像是不要命一样。
那场景，其实是很可怕的。
唐瑜拧住他的胳膊，甩开匕首便眼睛不眨一下的朝对方刺去，镜魔头一偏，一记鞭腿扫过，反手钳住他的喉咙，又劈手夺过唐瑜手里的刀，往远处地上一扔，笑了一下：“我觉得这样比较公平。”
唐瑜用胳膊撞上他的胸口，在他稍有颓势的瞬间抓住机会，拉过他的手臂，错手拧断，紧接着便狠狠的朝他的膝盖踢去，镜魔往下一倒，唐瑜便伸手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以单膝下跪的姿势抬起头来。
他看着镜魔的脸，笑了一下：“镜子最怕什么？”
镜魔的手撑在地上，借力弹起，一记凶狠至极的侧踢便扫向唐瑜的胸口！
唐瑜用手一挡，急速后退，可是却没来得及，被这一脚踢得往后踉跄了几步，颓然倒地。
镜魔倒吸着凉气，帮自己接上胳膊，紧接着便来到唐瑜的跟前，一拳还没砸下来，却被唐瑜一脚扫到腿，整个人也摔在了地上。
两个人霎时在地上纠缠在一起，招式蛮横又凶狠。
混乱中唐瑜再次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发，不顾一切的摁着他的脑袋往地上摔去！
镜魔这一次是真的吃痛，当即便闷哼了一声。
但是唐瑜连半个停顿都没有，继续抓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往地上摔去！
镜魔想要反抗，但却根本找不到间隙，他的脑袋在地上被砸得头破血流，在这个过程中，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终于变了模样——
那不再是唐瑜的脸，而只是一张平面，没有五官，十分光滑。
唐瑜的动作没有停，眼神冰冷，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镜魔终于忍不住嘶吼起来：“住手！！救命啊啊啊——”
唐瑜摔得更加用力：“不知道什么是代价？嗯？看上了就是你的？我的脸，凭什么给你用？”
镜魔的脸上不断的渗出血沫，就像是一团受伤的，快要糜烂的肉一样，他尖叫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现在知道错，已经太晚了。”唐瑜终于松开他，他走到被镜魔扔掉的匕首旁边，将其捡起，然后顺手抹了一下嘴角，又走回到了镜魔的身边，“你哥哥想要看你，我如果不把你带回去，没有办法跟他交代。”
镜魔的脸上虽然没有眼睛，可是他好像不用眼睛就能看见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样，他踉跄着想要爬起来后退：“你，你想要干什么？”
唐瑜拿着匕首，刀背在手上掂了两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你觉得呢？”
镜魔看着不断靠近的唐瑜，恐惧在这一瞬间到达了巅峰，他像是整个人都被浸入到了冰冷而水里，浑身止不住的发寒，想要发颤。
当唐瑜弯下腰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要尖叫。
但是很快，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叫出声了。
＊＊＊
晚上八点四十五。
唐瑜脱掉了全是血的衣服，换了一身干净的，在换衣服的过程中衣服里面掉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护身符，那是在忘我轩里的和尚给他的。
唐瑜本来想直接扔掉，但一看见它，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把它重新捡起来，打开了。
里面并不是符纸，而是一块带着血的镜子，不过与之前看见的带血的镜子不一样的是，它并不是只带了一点血迹，它是全身全是红色，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
唐瑜看了一眼，又把护身符封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打算赶到商业街去，但是刚走两步，他就被人叫住了。
“你等一下。”
这声音很耳熟，唐瑜转过身去，看见刘导站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