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地为段缙敷好药,小心地放开他的手,这才揽住段缙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温柔,带了点无奈,哄道,“小崽子,别哭啦。”
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有点难受(┳_┳)
我猜你们肯定也不会收藏了。作者丧气地趴在桌子上流眼泪。
☆、狗血大戏
柴无烈醒来的时候,段缙正趴在床头,撑着头看着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柴无烈冲他笑笑。
可目光方一对上,段缙就跳了起来,不自在地问,“醒了?饿不饿?疼不疼?”
柴无烈咧嘴,因为缺水,嘴唇上起了一层干皮,“不疼,但是饿了。”
段缙顿了顿,先端了碗水过来,犹豫着,“是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柴无烈伸手,“我自己喝吧。”
段缙端着碗没放,抿着唇瞧着柴无烈。
柴无烈无奈,“不然你喂我?”
段缙端碗的手紧了紧,伸手就把水递了过去,“你自己喝吧。”
“熊孩子。”
柴无烈接过碗一饮而尽。
段缙把桌子上的饭菜端过来,先试了试温度,觉得没凉,才捡着一样一样地挑在一个碗里,拿了双筷子过来放在碗沿上,把饭食备得妥妥当当的。
但是等到柴无烈伸手接碗的时候,他又犹豫了,“是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
“……”
柴无烈无语,反问,“你是想喂我,还是让我自己吃?”
段缙端着碗不动。
柴无烈等了等,伸手去夺碗,段缙使着劲不松手。柴无烈看了他一眼,猛地松开手转而去捂脖子,“哎呀,好疼。”
段缙吓了一跳,以为他方才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连忙放下碗去看他的脖子。
哪知道柴无烈嘿嘿一笑,趁着他不注意,一把把碗抢走端了起来,拿筷子扒饭扒得飞快,吃饭的样子看起来很欢快,“乖,还是我自己吃吧。”
段缙这才知道他是在唬自己,紧张之色顿去,狠狠地瞪了柴无烈一眼,自己去桌边坐着,远远地看着柴无烈吃饭。
柴无烈扒了一碗饭,才觉得畅快起来,放下碗,舒坦地摸摸肚皮,那美滋滋的模样跟先前晕过去的不是他一样。
段缙神色复杂地看他片刻,几次踟蹰,才慢慢地道,“你怪我吗?”
“啥?”柴无烈掏掏耳朵。
“我伤了你。”
段缙目光转向窗外,留给柴无烈一个伤感的侧脸。
柴无烈最见不得他这模样。
狼崽子就应该一直都是双眼有神,活力十足,拿着短刀每天凶巴巴的。
现在这几日,不是掉眼泪就是愁云满面,看得他也心里憋得慌。
“你想什么呢。这点伤算不了是什么。我都没感觉了。”柴无烈伸手去拆绷带,“围这劳什子东西做什么。又不是要死了。”
“不准动。”
段缙扑了过来按住他的手,那凶凶的样子惹得柴无烈一阵笑,“哎哟,可吓死我了。”
段缙气得恨不得给他一下。仔细地看了他的脖子,见没有出血,又给他把绷带围好,叮嘱道,“不要再动了。”
“那可不行。”柴无烈从床上坐起,“老子要撒尿。”
“你!”
段缙气恼地看他,脸上微红。
柴无烈大大咧咧地从床上下来,伸了个懒腰,“躺着真难受,骨头都躺软了。”说着话,迈着步子就要往外走。
段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我陪你去。”
“你陪什么。”
柴无烈回头看他,赶人,“我又不是你,都六岁了,去趟茅房还要让老子陪着。你呆在屋里,老子自己可以去。”
段缙被他一句话羞得满脸通红。
六岁的时候他还是很黏柴无烈,每晚如果不去跟他挤着,他就睡不着。
有一次,柴府进了刺客,摸进了柴无烈的房间要杀他。由于当时柴无烈正抱着他,没有第一时间躲开,还被刺客刺中了肩膀。待要反击时,刺客已经挟持了他来要挟柴无烈。柴无烈不敢妄动,只能着急地跟在刺客后边。
他见柴无烈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半个肩膀都被血浸湿了,急的要哭,可看着柴无烈着急的模样又不敢哭,就偷偷地摸出白日里柴无烈拿给他玩的短刀,趁柴无烈与刺客斡旋时,用刚学到的招式,反手一刀砍在了刺客颈上。那一刀恰中动脉,刺客血流如注地倒在地上,他则被那鲜血溅了个满身。
温热的血液浇在身上,吓得他拿着刀动也不敢动。眼前看到的景物都是血红色的。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被活人的鲜血溅在身上。没想到这种感觉是这样令人作呕和颤抖。直到现在,他虽然不怕杀人,也经常杀人,可却非常讨厌鲜血沾在身上的感觉。
那时,柴无烈眼看他吓坏了,连忙把他抱在怀中安慰。
柴无烈身上的味道似乎遮掩住了血腥味,当鼻尖都是他的气息时,他才抓住他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
从那以后,整整一年,他都不敢看见红色的液体。门外小路的鲜血虽然被洗刷的干干净净,可他还是不敢走。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每次出门,他都觉得那条小路是血红色的,多走一步都害怕。
如此,上茅房就成了大问题。晚上如果柴无烈去茅房,他就巴巴地跟着,如果柴无烈不去,他情愿憋一整夜也不会出去。
几次之后,柴无烈发现了,每天不顾他挣扎,一把抱起来就把他扛到了茅房,自己在外边忍臭忍冷地等着他。
小时候柴无烈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取笑过他。等他长大了,柴无烈反而偶尔会用这个说笑一下。
段缙知道今天他又提这事,纯粹是因为不想让他跟着,就像每次他提起,都是因为他不想让他再做什么事情一样。
他已经渐渐长大,柴无烈已经不再是让年幼的他仰视的人。
现在的他肩膀与他一样高,目光可以与他平视。
他拿着柴无烈的短刀,用着柴无烈教他的武功。他从一个被庇护者,成长成了一个保护者。
他跟在柴无烈的身后,看着他的坏笑,闻着他的味道,如影随形。
每次看见他,他都在想,既然他们已经彼此陪伴这么久,既然现在他的手臂已经长大到可以揽住的肩膀,为什么他不能跟他并肩而立,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在一起生活?
柴无烈充斥了他整个成长时期。
是他此生唯一刻入灵魂的人。
他想与他更亲近一些。
再更亲近一些。
想撕裂他的衣服,想贴近他的肌肤,想……
让他也如自己一般,把自己镌刻进骨肉、灵魂,此生如一体,永远不会分开。
可柴无烈,竟然因为儿时那几声不懂事的“父亲”,便要拒绝他的亲近。
多么可笑!
凭什么?
为什么?
段缙撑住桌子,一脸的痛苦和不甘。
“段缙!段缙!”
窗外响起柴无烈的呼唤。
段缙快步走到窗边,看见柴无烈正双手环在嘴边,叫着,“段缙!快出来!”
他注视着那个胡子拉碴,从来不注意仪表,最喜欢扮成乞丐的男人,却仍然从他一身破烂衣服中看出了诱人的风采,他体型健壮,不喜华衣。人前是优雅贵气的柴大公子,人后是不起眼的小乞丐。经得起荣华却不喜荣华,耐得住清贫也乐于清贫。柴府的富贵权势他像是根本不看在眼里,随随便便穿着一身缁衣就出了京。
他安静时看人时的目光总是温和平静,闹起来时,眼睛像是有火花。就像现在,他丝毫不顾形象地叫着他的名字,当看见他出现时,就连连挥手,叫道,“我发现了一处好玩的,咱们去玩呀。”比他一个青年人还闹腾。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