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瞪了他一眼说:“你可真好,把被子全部抢了去,我还不如坐起来暖和。”
晏安岳尴尬地一笑,转个话题说:“今日未下雪,我们是否应该去山顶神庙上去探个究竟。”
高澄皱着眉头说道:“老翁说的不无道理,天山地势崎岖,又遇大雪,山间还有饿得不行的野狼,贸然行事十分不妥,不若先回去向城主禀报此间情况,待过些时日,天气回暖,准备充足之后再一探究竟。”
晏安岳说:“可是我们没有得知任何信息,也未探得苍狼一族的踪迹,岂不是无功而返?”
“此处还需探究,我们不能贪功急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晏安岳还不死心,说:“那我们今日在天山山脚下转转,明日便启程回西荒向城主禀告,如何?”
高澄颔首。
二人走出房间,老翁正在颤颤巍巍地生火,晏安岳接过火钳,让老翁在一旁坐着,将煤块夹到煤炉之中,屋内的寒冷渐渐被驱逐出去。
喝了两碗热粥,才觉得从里到外暖和了过来,虽然贪恋屋内的温暖,高澄和晏安岳还是出门了。
两人在山脚下转着,由于凛冬,山间罕有人迹,甚至连其他动物的踪迹也没有,一片死寂。
二人正欲打道回府,出山之时,却见一队人浩浩荡荡而来。仔细一看,队列之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贫富贵贱者皆有,但却都十分紧密地靠在一起,眼神坚定,充满虔诚之意。
晏安岳拦了一位跟他年岁相仿的青年男子,问道:“你们这是要上天山中的神庙去么?”
青年男子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跟着众人往山上行去。
青年男子身后拄着拐的老妪喑哑着嗓子,用不太标准的汉语说:“祭狼神。”
晏安岳与高澄对视了一眼,简短地问:“我们可以去拜么?”
老妪颔首,说:“神庇众生。”
晏安岳与高澄跟在这一小队人的后面,雪中的山路确是难行,天山地势崎岖,小径阶梯冰雪覆盖,路滑难行。冬季,日短夜长,很快天就黑了,此时也不过走到半山腰。队列之人随意找了一个山洞蔽身,生了小小一团冒黑烟的火。高澄担忧地问老妪:“老夫人,停于山间,不怕狼来了么?”老妪笑了:“狼神会庇佑我们。”
高澄团着身子,靠在山壁间,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夜深,听到一声狼嚎,高澄醒来,睁开双眼,正好望进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山狼在山洞前徘徊,那双绿眼像是山间的鬼火,令人发冷。又几声狼嚎响起,独狼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们一眼,还是转身离开,去追逐狼群去了。
次日,东方刚翻鱼肚白之时,就有人醒来,将同行之人纷纷唤醒,继续赶路。
待攀到山顶时,又是夜幕降临。在无月无星的夜晚,神庙黑魆魆地立在了山巅。神庙是由大理石搭建的,四根带着狼图腾的柱子支撑着整座神庙,神庙的大门紧闭,没有扣门的门环。神庙门外正对着一个雕着群狼捕猎的火盆。
小队的领头之人跪于殿前,其余之人在他之后跪了一地,头低着,眼睛只盯着地板,高澄也与晏安岳跟随着跪伏在地上,膝盖一着地,就感觉一丝凉意从膝盖蔓延至脑袋。晏安岳偷偷抬起头,只见领头之人,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火折子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将它燃起。他双手捧着火折子,也不怕烧着手,轻轻地将其放于火盆之内。蓝红色的火焰在灼灼燃烧着,映得镂空雕刻的狼仿佛有了灵魂似的。
火炉受热,没过多久,就听见“吱呀”一声,神殿里的门缓缓向外打开了。领头之人缓缓起身,走进神殿,而其余之人依然跪伏于地上,晏安岳的眼睛一直在领头之人身上,只见他从神殿出来,拿着一支火炬,从火盆里点上火,再走于殿内,将火炬倒置于一火盆处,瞬时间,一条火龙从火炬处蔓延,点亮了三分之一神庙。
不多时,又有两队祭奠者上至山巅,领头之人皆往殿内点燃火炬,跟随之人都虔诚跪于殿外。晏安岳抬头看着神殿,只见一匹巨大的火狼的身子已经拼凑了出来,只差狼头。
此时,三匹狼缓缓地从殿内走了出来,三只狼拉着藤蔓编织而成的车,车上斜倚着一位浑身上下穿着兽皮的女子,女子披散着微卷的棕发,发间只插着一枝应该夏季盛开的红花,女子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睁不开眼的小狼崽。
女子抱着小狼从车上走下,用手轻轻拍击了火狼的双肩,双肩的火苗渐渐往上蔓延,整个狼头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殿内。小狼嗷呜一声,畏火地向女子怀中缩去。
女子微笑着用手挠了挠小狼的耳朵,往殿外走去。
趴伏在地上的人都狂热地喊着“慕斯!”
慕斯说了一句什么,只见地上的人纷纷起身,高澄也跟随着其他人起身,而晏安岳还在痴痴地望着慕斯,高澄悄悄一脚踢在他的背上,他才回过神来,随众人起身。
两人跟随的老妪神情激动,已经无心跟高澄和晏安岳解释说明什么了。
二人茫然地跟着众人在神殿中转悠着,众人吟唱着晦涩难懂的歌曲。
绕殿几周后,慕斯带着众人走出殿外,此时云雾散去,深邃的天穹挂着一轮圆月。高澄才发觉神庙旁还有白色石头垒成的祭台。慕斯抱着小狼,三只成年狼跟随在她的裙边,走上了祭台。
慕斯对月发出一声清越的狼啸,她裙边的三只狼也向圆月半跪着,发出此起彼伏的狼嚎,就连她怀中的小狼崽也张牙舞爪地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
众人围在祭台边上,神色虔诚,更有甚者竟泪流满面,高澄与晏安岳也是第一次见狼女与狼对月长啸,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突然,高澄感觉腿边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掠过,低头一看,又望进了一双绿莹莹的眼,那只狼对他呲牙,从他腿边蹭过,走上了祭台。
不停有狼陆陆续续地从人群中钻过,走向祭台,对月呜咽。众人都十分平静,似乎已经司空见惯。高澄表面上神情镇定,其实内心已经波涛汹涌,带动着小腿微微颤抖。
夜色渐深,又渐渐散去,随着晨光乍泄,圆月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随着太阳升起,月亮终于是渐渐落下了。
神女在祭台上说了一句什么,老妪终于又想起了高澄和晏安岳,跟他们稍微解释了一下:“我们的心愿已经通过狼使传达给月神。”
神女走下祭台,群狼渐渐向山下散去。突然,一声尖叫响起,只见一只湿漉漉的灰狼向高澄扑去,高澄作势要反击,那老妪说:“别动!”高澄被狼扑倒,狼尖尖的兽牙就在他脖颈间三寸的距离处。只听一声怒叱,那只狼抬起爪子,愤愤地向山下走去。
晏安岳将高澄从地上拉起来。
慕斯用语调微扬的汉语说:“两位少年,非我族类。灰狼感觉到陌生的气息,自然会攻击,二位受惊了。现如今是在祭奠仪式中,不宜见血,祭祀完后,尔等速速离去,莫要停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高考了,想想高考也是恍然如梦了。
希望参加高考的小朋友们旗开得胜,你们的人生将开启新主线,新副本!
加油!
第23章 狼花
二人下山后,已是日暮时分。
他们筋疲力竭地敲开了借宿的小屋,老翁很是惊讶:“你们二人三日未归,我还认为你们不是走了,就是命丧黄泉了。”然后又对着小厨房喊一声:“阿黎 ,再多煮些饭。”
晏安岳摸了摸大黄马的脑门,大黄马在他手掌中亲昵地蹭了蹭。
次日清晨,二人将行囊里的碎银留给老翁,怀里捂着尚有温度的烧饼,牵着马,往西荒返去,将此间事禀告给贺君。
贺君沉吟了一番,想着天气已渐入深冬,大雪封山时强行再入山,非明智之举,遂决定先缓缓此事。
这段时间,贺君除了处理日常事务,就是泡在西荒城的典籍库,浏览地方志,以及部落的传说。贺君根据高澄的描述,在地方传说中,渐渐地确认了天山的祭奠确实与苍狼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苍狼族第一任族长的父亲连番,似是在狼群之中成长,由母狼带大,后来被牧民发现,才回归人类社会,有这段经历,连番自然是对狼群充满感恩之情。由于连番在狼群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终是不太适应人类社会,于是很早就去世了,但连番的儿子藏山却是很成器,创立了苍狼族,自称父亲为狼之子。
藏山为了服众,将亲生女儿还在襁褓之时就送于狼群之中,是为狼女。
一代又一代,苍狼族渐渐了解到狼群的习性,开始渐渐能够驭狼。这等挑选幼童寄养于狼群的陋习也渐渐被废弃了。但是,从此苍狼族每段时间会从幼女中挑选神女,来学习御兽之法,是谓狼女。
这一年过得极快,转眼间又是除夕,爆竹声中一岁除。
过了午间,贺城主就对手下官差说:“今日除夕,你们早些时日回家罢。”
大多数官差纷纷道声新年好,被兴致匆匆地回家去了。只有几个家在外地的年轻官吏磨磨蹭蹭,一脸孤独的样子。
贺君拍了拍这几个年轻人的肩膀,说:“你们几人,家不在西荒的,今天就来我的住宅处,我们共庆佳节吧,府中老厨娘的手艺还是管饱的。”
这几个年轻人都笑了笑,十分默契地拒绝了:“贺城主,我们节前已经约好了除夕去下馆子,就不叨扰了。”
贺君笑了笑,想着若是自己,大过年的也不愿意跟上司在一起,便点点头答应了。
酉时,看门的大爷将大门关上,落了锁。
没过多久,就听见门被敲响了,看门的大爷只好又打开门,只见门前站着一袭青衣的女子,女子的右手还牵着撅着蹄子一脸不耐的一匹瘦马。
大爷见门前站着个俏生生的姑娘,颇为有点惊讶,说:“姑娘,来城主府上有啥事。”
薛灵柩说:“小女子是贺城主和黄公子的故交,姓薛。”
大爷正要去禀告,正好玄黄行至门前,一眼便看到了薛灵柩。
一年没见了,纵是平时情感比较淡漠的玄黄,表情淡淡,但内心深处也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欣喜。
贺君见着薛灵柩的时候正在帮老厨娘摘菜,他见薛灵柩兴致很高,但是眉宇间还是有些许疲惫,还未发话,一旁的老厨娘已经开口了:“这是打哪来的水灵姑娘啊?”
薛灵柩敬老,很乖巧地说了句:“我从江南过来的,是云胡和黄玄的故交。”
老厨娘说:“怪不得姑娘看起来如此疲倦,姑娘需要先休息一阵吧。”说完看着贺君。
贺君微一颔首,老厨娘说:“我带姑娘去客房,姑娘一定乏了,老身再给你烧桶热水,洗洗尘。”
薛灵柩虽然一路缓缓地过来,但毕竟还是路途遥远,终是疲乏,湿着头发,靠在椅子上就睡去了。睡了半个时辰,她是被老厨娘唤醒的:“薛姑娘,醒醒,除夕年夜饭还是要吃的。”
她揉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地跟着老厨娘走到正厅,一阵菜香味,使她打了个激灵,立马清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放在圆桌中央油光闪闪的大盘鸡,她不觉咽了口唾沫。
老厨娘正要告退,贺君开口说:“姜婆婆,你去叫上陶伯,一块用年夜饭吧。”
姜婆颇有点不好意思,正要推脱,贺君又说:“姜婆婆,你看,若你们不来,这顿年夜饭就我、阿玄,灵柩三人,也太冷清了一点。大过年的,当然要热热闹闹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婆也找不到什么借口拒绝了,于是拉上了陶伯。
薛灵柩目光灼灼地盯着满桌佳肴,内心暗暗地跟自己说:“薛灵柩啊,你要克制,你已经多天吃得都是干粮了,一下吃太饱太好,五脏庙可受不住啊。”可是等开吃了之后,她就把心中的告诫忘到了爪哇国去了。
姜婆一开始有些拘谨,只敢扒拉着眼前的青瓜,薛灵柩看不下去了,直接夹了个鸡腿给她,说:“姜婆,你不要客气啊。”说完,又夹了个鸡腿给陶伯,说:“长者自是应该多吃些。”两碗黄酒下肚,姜婆才自在些,边吃边感动地说:“贺城主,你跟以往的那些城主不一样。”
饭毕,陶伯说:“我和姜婆就先告退了,我们俩在这,你们年轻人也不好说话。”
贺君想想,也确是如此,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