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晨一下场就被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大巴掌直往他背上拍,大腿粗的胳膊勒得他喘不上气。
“傅晨啊!好久不见!!”李嘉乐有点激动,一下没控制住力道。
“小胖?!”傅晨把来人跟记忆里对上号,“你要再不撒手就真的见不着我了!”
“对不住对不住。”李嘉乐笑呵呵的把他松开,连声道歉。
比起柳砚书,小胖明显热情得多。不仅含泪相认,在散场之后还诚挚的邀请傅晨去吃夜宵。
傅晨推荐了个挺有名的火锅店,在前面骑着小电驴带路,李嘉乐和柳砚书搭了个出租车在后头跟着。
那个火锅店还是连锁的,算得上网红店,平常饭点店门口还得排号,还好他们去得晚,不用花时间等位。
店里布置得古色古香,连桌椅板凳都是木质的,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到阁楼,便是一排包厢。每个包厢头顶上有鎏金大字用隶书写着“长坂坡”“阳平关”“樊江关”之类的牌匾。
柳砚书仰头看着这些牌匾,表情稍微松动一些。李嘉乐也跟着看过去,惊喜道:“哟,这不都是戏名么!费心了啊。”
傅晨笑笑,三人选了“群英会”各自落座。服务员递上点菜单和铅笔,李嘉乐一把接过来,说:“这个我在行!”
李嘉乐还跟个孩子似的咬着铅笔头,皱眉认真看菜单,嘴里念念有词:“汤底……来个麻辣的吧!”
傅晨忙抬手打断他:“点鸳鸯锅吧。”
李嘉乐反应过来:“哦对,柳少爷不吃辣。”
说完抬头看了柳砚书一眼,柳砚书坐在他俩对面,默不作声的眼观鼻鼻观心。
“……你们随意吧,我没什么忌口的。”柳砚书过了几秒,冒出一句。
“那行,我们俩商量着来,”李嘉乐把菜单往旁边挪了挪,方便傅晨能看见,“牛肉来一份,羊肉也来一份,哎呦还有黄喉也不能少……”
菜点得差不多,傅晨又加了一份生菜,李嘉乐把菜单重新确认一遍,勾选完毕,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柳砚书今天的话格外少,傅晨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主动开口,李嘉乐只好担当起活跃气氛的重任。
“还记得不,以前我们也是这么在寝室煮火锅吃,那条件简陋得不行,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怀念。”
傅晨也陷入回忆,那个中秋节寝室六个人凑在一起,热气蒸腾欢声笑语,那时的关系多好啊。
“你还去你爸办公室里偷电水壶当锅,后来被发现了,被追着打。”傅晨想起小胖被李校长追得满校园乱窜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李嘉乐扶额:“能不被发现么,烧水都是一股火锅底料味!”
“李校长最近还好吗?”傅晨顺着话题问。
“挺好的,再过几年就退休了。说起来,你呢,这么多年没见怎么在这么个小剧团缩着。”
傅晨叹气,从麻辣那边的锅里捞出一片牛肉:“没毕业证,没人敢要啊……”
李嘉乐知道这话题不便继续聊下去,免得接人伤疤,便把冒头对准了柳砚书:“柳少爷你也真是的!遇着老同学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我今天想着过来瞄一眼,没准就碰不着了!”
傅晨也不住的往对面瞟,有点好奇他的回答。柳砚书正夹着那片生菜细嚼慢咽,等把嘴里东西都吞下去了,才慢悠悠开口:“忘了。”
傅晨被这轻飘飘的两个字砸得眼冒金星。接下来吃进嘴的东西都食不知味。
这一顿饭也不是吃得全无作用,至少傅晨借机和柳砚书李嘉乐交换了联系方式。柳少爷再怎么老派,总归还是个现代社会的年轻人,微信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算粮》:红鬃烈马最解气的一折,夫妻双双来打脸。魏虎前脚说薛平贵死了,后脚薛平贵就到了眼前。而且魏虎在剧中讲方言白,特别搞笑。
打背躬:戏曲常用表演手法。一作“打背供”。指剧情发展中有二人以上同时在场,其中一人在暗自思考或评价对方言行时,用来表达其内心活动的唱、念或表情、身段。
褶子:读音是xue第二声,又叫道袍,分为男女两种,又有若干派生样式。
箱倌:京剧行头的专门管理人员。旧时戏班有大衣箱、二衣箱、三衣箱、盔箱、把箱分别装着不同类型的服装行头,由箱倌负责管理。
☆、破冰
席中李嘉乐接了个消息,说是部队有临时训练,明天的演出推迟一天。
傅晨暗自开心,不用跟酒吧老板请假了。
他这两天本来没有星京的工作安排,就接了两个夜场演出,没想到自己临时被叫过去凑数,今天这场算粮都是推了一个演出才唱成,要是明天再推一个,估计以后的兼职都黄了。
这次的演出地点不是琴岛演艺中心,而是星城的一个小有规模的酒吧。老板为了招揽顾客,在舞池中间搭了个小舞台,时不时邀请些歌舞演员来热场子。
舞台与客人的距离极近,几乎伸手就能碰到台上的演员。
傅晨今天穿的是一身勉强可以称为旗袍的演出服。背后菱形镂空挖开了一大块,底下开叉也一直开到大腿根,手上戴着过肘的长蕾丝手套,肩上搭着雪白的毛绒披肩,腿上穿的是半透明的黑色吊带袜,脚底下还踩着刀尖似的高跟鞋。傅晨右手捏着一把羽毛折扇,轻掩芙蓉面,只露出含着笑意的艳红唇角。
羽毛折扇轻摇着放下来,露出艳丽逼人的凤眼。他戴的是老上海风格的波浪卷假发,用琳琅的发钗盘在脑后,双眼特意贴上了羽扇似的睫毛,眨眼之间眼波流转,像是修炼千年的狐妖,对视一眼就要叫他勾去三魂六魄。
舞台中央立了一支仿古的老式麦克风。傅晨的手指一根一根缓慢的握上它,温柔得仿佛在爱人身上摩挲。
台下的客人们已经叫疯了。从没见过短短几个动作就勾得人欲/念四起的尤物。仿佛一夜梦回旧上海,台上婀娜的身影便是惊世歌女。
傅晨这一身打扮不可谓不媚俗,可他偏偏没有半点下流的动作,只是单手握住话筒,那双笔直的长腿踩着鼓点在台上闲庭信步。半透明丝袜包裹住匀称修长的双腿,那一小截裸露的大腿肌肤在灯光下泛出如瓷的光泽,在台下人的眼里,随着旗袍衣摆的晃动若隐若现。含蓄的诱惑,足以让人抓心挠肝。
甚至有人在台下想伸手握住他的脚踝。傅晨勾唇一笑,不动声色的抬腿从那只爪子上跨过去。
接着开口唱歌之前,傅晨习惯性的向台下送一个极近谄媚的眼波,这样效果很好,能激起新一轮的热潮。
他的视线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坐着的人,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热浪涌到他面前都自动消散,他所处的那一小块空气都比周遭冷清许多。
那个人坐在吧台前,胸前的衬衫因为太热而解开了两颗纽扣。傅晨远远的瞥见他,却无法从反光的镜片里读出任何神情。甚至不知道他是在看台上的自己,还是手中只有一口酒的玻璃杯。
灯光太暗了,人潮涌动中,他消失在傅晨的视线里。
傅晨不能确定是不是认错了人,像柳砚书那样光风霁月的谪仙,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的尘世太喧嚣,配不上他。
节目表演结束,傅晨连衣服都没换就急匆匆追下台。可那个角落早已经没了人影,转椅上一对男女在粘腻的调情。
他问调酒师刚才坐在这的男人去哪儿了。打着唇钉的调酒师笑得故弄玄虚,说:“没看见。”
傅晨有点急,他迫切的想确认刚才的惊鸿一瞥到底是不是柳砚书。
他踩着高跟鞋往后台去,想着先把衣服换了,再认真找找。
手腕子被一把握住。力气用得过于大,捏得他生疼。
“谁啊!”傅晨不悦的回头,却对上一张油腻男人的脸。一见他的回眸,嘿嘿地笑起来,熏人的酒气直往脸上喷。
“美人,我终于逮到你了!”这男人傅晨认识,纠缠自己不止一两天了,之前他都躲过去了,没想到今天被逮个正着。
傅晨沉下声:“让开!”
傅晨心里揣着事,没功夫跟他费口舌。
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就往自己的方向拉:“别急着走嘛!陪我喝杯酒……”
傅晨好歹也是个一米八零的大男人,踩着高跟鞋比那人高出一个头。他猛的发力,将手腕从钳制中挣脱出来,扭头就走。
要是放在十年前,傅晨早就一拳头照脸砸过去了。可现在他只能忍气吞声。在酒吧后台闹出事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他不止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瞻前顾后。
那男人还要往傅晨身上扑,掰着傅晨的肩膀就要往墙上压。眼看着那张恶心人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傅晨终究忍无可忍。
尖利的高跟鞋一脚踹上他的小腹。
“我嬲你妈!”傅晨用方言大骂一声,不管男人倒在地上的哀叫,照着他脑袋上就是一脚。
傅晨烧红了眼眶,招招下的都是死手。
打斗果然引起了骚乱,安保人员迅速到场,把地上的顾客请出后台。
“傅晨?!”柳砚书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满脸都是实打实的担忧神色。
傅晨与他面对面站着,有些许不知所措:“没事了。”心里倒是懊恼得要抓狂,怎么每次被他看见的都是自己不堪的一面!
“……嗯。”柳砚书刚才也是听见傅晨的声音脑子一热就冲了过来,本只想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走,此时现身也有点尴尬。
“直走右拐是后台出口。”傅晨指了指那个方向,“我……去换衣服了。”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怕柳砚书会真的直接离开,一阵风卷残云般的卸妆换衣,是从来没有过的极限速度。
所幸柳砚书在出口处驻足,并没有走。
傅晨三步并做两步,快跑上前。
“怎么到这里来了?”傅晨问。
柳砚书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直视他:“住的宾馆离这里不远。”
傅晨讪笑一声:“没想到柳少爷也会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