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眼前被世人称之为吞噬人心的恐怖大漠,又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沈熠轩,淡淡一笑,低头轻声道:“真好。”
“是啊。”沈熠轩一下子听出了温辰笑中的万般情愫,对黄沙大漠的,对自己的。
良久,沈熠轩才抱住温辰,“谢谢。”
“这人间,你必须要看一看。”
“沈熠轩,你不要谢我。你该谢这方天地。”
“阿辰。”沈熠轩忽然想到了什么,“咱俩还没有比过。”
“你真的打不过我。”温辰无奈的摊了摊手。
沈熠轩挑眉,他自然知道他打不过温辰,他只是想试试,江湖人的武功,和带军打仗的将军的武功,到底有什么区别。于是,沈熠轩用了七分内力朝温辰打出一掌,温辰微微一侧身,躲过了。
“大晚上的,干嘛打来打去的。”温辰瘪瘪嘴。
“好奇么。”沈熠轩勾唇笑了笑,招式一变,温辰这回抬手挡下沈熠轩的攻击,神不知鬼不觉的窜到了他的背后,揽住他的肩膀,“吵到别人就不好了。”
沈熠轩这才乖乖的停了手,“阿辰功夫这么好,我很担心啊。“
“担心什么?”温辰不解,眼眸中透露着迷茫。
“我担心,床上我打不过你啊。”沈熠轩笑得莫测高深。
“你别跑,我收回刚刚那句话,现在就来打。”温辰追着沈熠轩在城墙上四处跑,两人用着轻功,却都是闹着玩儿的。
远处,暗沙和尚走出琴房,看到城墙上两抹你追我赶身影,笑了,感慨道:“真好啊。阿辰说不入佛门,原来是因为,这人间烟火,着实是太有意思了。”
☆、第十八章
今日朝堂上,暗波涌动。楚景诺每日夜里都皱着眉,想着护国公他们会如何对付司若月。因而这几日,楚景诺每日只吃一顿饭,瘦了不少。
次日朝堂上,气氛紧绷到了极致。楚景诺一踏上朝堂,便笑了:今日这朝,就是要司若月的命了。呵,自己怎会允许?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近日五王爷一行回金陵,本是喜事一桩,可文武双全的儒将司将军与富可敌国的楚家公子近日来交往频繁,恐怕——是要造反夺皇位啊?”护国公越众而出,一席话说的恳恳切切。
一言既出,举朝哗然。司若月近日来都没有上朝,今日也是。一直以身体抱恙为借口,反倒让楚景诺松了一口气。这人,看来是把自己当日的话听进去了。楚景诺面上一副喜怒皆无、淡然自若的模样。
待朝堂上的窸窸窣窣之声平息后,皇上这才开口,“既是如此,司若月,暂时软禁于司府三日。楚景诺,留下。朕有话问你。”
皇上这才一摆手,“诸位也累了,退朝吧。”
良久后,殿上只楚景诺一人跪着,神色自若,毫无畏色。
“朕倒是没想到,你和司若月关系甚好?好到宴会结束后你去他府门口等他?好到他送你回楚府?”皇上神色淡漠,语气中却满是戏谑。
楚景诺不做声,抬头看了看皇上。
皇上轻笑一声,“你既不反驳,便是默认了。朕给你两个选择。一:给你四日时间,杀了司若月。二:把那块玉玺给朕,朕还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楚景诺听了,勾起唇角,“皇上以为臣会如何选择?”
见皇上不回答,楚景诺朝他拱了拱手,“臣领命告退。”
说罢,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玉玺,本有三块。一块先帝留给了当今皇上,另一块本在定国公手上,被护国公抢了去给皇上,这第三块,在楚府。
哪怕已经有了两块玉玺,也仍旧会心存忧虑。第三块的主人,是否会用他来调动禁兵与兵马?
楚景诺明白,护国公认定他不会给出玉玺,因而想借他之手除了对护国公造成了威胁的司若月。可一旦如此,便是有了造反之意,自己也会因叛国而死。
于是,楚景诺一回到家就问他父亲,“父亲,那块玉玺……”
他父亲点点头,“我已经知晓了刚刚朝上之事。我只问你一句。司若月,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楚景诺看了看他父亲的神色,原本一脸正色,忽然就笑得温柔。“父亲,我在孔明灯上写过一句话:愿君长安。钱他也不在乎,我能许他的,唯有一世长安。”
楚景诺的父亲半晌后,笑得慈祥,领他进了自己房内。“这玉玺,留着本就是祸患,从前为父曾因这块玉玺,在朝堂上处处制肘,如履薄冰。可一想,这对我们来说无用之物,却是他人眼中宝,便不愿轻易把玉玺给皇上。将来万一,这玉玺能派上大用场呢?”
楚景诺的父亲找出装玉玺的锦盒,递给楚景诺,“你打开看看。”
楚景诺点点头,打开,一块残缺不全的玉玺躺在锦盒中。“用这东西,换司若月的一世长安,太值了。你我皆无称帝野心,自然无需此等令人难以入眠之物。”
楚景诺点点头,接过玉玺,“谢谢父亲。”
三日后,司若月才解除了软禁之令。那日夜里,司若月走进了楚府,他朝楚景诺的父亲尊敬的行礼,“楚前辈。”
“不必多礼。景诺在房里,你去找他吧。”楚景诺的父亲慈祥的点点头。
司若月点头告退,走入楚景诺的房内。
“小诺。”司若月道。
楚景诺正坐在床上想着司若月什么时候回来找自己,一晃神,听见司若月喊他。
“嗯?你来了?”
司若月坐到床边,“嗯。皇上说怎样才会放过楚家?”
楚景诺见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他自己,问道:“你被软禁了三日,就问我这个?”
司若月点头,“怎么了?”
楚景诺无语,转睛朝他一笑,挑了挑司若月的下巴,“皇上说要你的命。”
司若月笑了笑,将楚景诺的手放到脖颈间,问道:“命我给你,你要么?”
楚景诺见司若月的动作,一下子收回了手。几秒后,双手环住司若月的后颈,搂住他,道:“不要。”
司若月笑意变得深邃,揉了揉楚景诺的头发,“小诺这是,抗旨啊。”
楚景诺笑得可爱,“除了你,我什么都敢抗。”
司若月笑了笑,半晌才正色道:“皇上真要你来取我的命?”
“嗯。”楚景诺点点头,“这是一个选择。”
“还有一个呢?”
“这是,秘——密——”楚景诺朝他眨眨眼,抬手揉了揉司若月的脸,“傻瓜,不许乱来,知道么?我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让他要你的命。我有办法,你乖乖的等我就是了。”
楚景诺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司若月拉住他,“你去干什么?你不许以身涉险,听到没?小骗子,你不许骗我。”
“我不骗你。”楚景诺哄着司若月。他想了想,一手搂过司若月的脖子,凑近他的耳朵,“我保证,好好的回来见你。”
见司若月点点头,楚景诺一狠心,一掌劈向司若月的后颈,把他抱到塌上,“傻瓜,先睡一会儿好不好。”
司若月没有防备,模模糊糊的听见楚景诺让他先睡一会儿,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无力,最终眼前一黑。
楚景诺给他盖了褥子,这才走出门,对两个影卫招了招手,“护着司若月。”
楚景诺拿着锦盒,在宫门外长跪不起。
其实,楚景诺知晓,自己这一跪,便是告诉皇帝:我下不了手。可楚景诺知道,自己是真的下不了手。他看见司若月眼中的柔情,他看见司若月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的模样,甚至连脖颈都敢让他握着掐着,他怎么舍得下手?司若月身手比他好,若是他有所防备,哪怕只是一丁点儿,自己又怎能轻易一掌就击了他后颈?皇上看似给了他两个选择,实则早已把第一个选择给封杀了。任他在第二个选择中十死无生的挣扎。可惜啊,皇上怎么也算不到的就是,他眼中的珍宝,在旁人眼里,一文不值。
自己本在这世间毫无牵挂,可如今,司若月便是他的牵挂。他见山是山,见海是海,皆是因为他司若月。失了他,山无色,海无声,世间万物皆萧瑟。于他又有何意义?一堆烂石头臭水罢了。
直至第二日暮时,楚景诺才被允许觐见。但他笑了,因为他知道,他在孔明灯上写下的夙愿,是能实现的。
哪怕夜里雨一直下,哪怕他此刻双膝疼得早已无法支撑住他自己,他仍旧笑得比天边的雨后彩虹还要好看。
愿君长安。
楚景诺的心里头只有这一个念头。
空荡荡的殿上,只有皇上一人,侍女和太监皆不见踪影,大概是被支开了。
“楚景诺,你选了第二个?”
“是。”
“说吧,有什么要求?”
“以此玉玺,换司氏一族长安。”
“准。”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