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居然下起了雪。不少同事跑到楼下的空场去玩。主编过来找人开会，发现人都没了，就剩了白傲雪和另外一个男同事，无奈打趣道：“还都是活力四射的孩子啊，你们俩怎么不去玩？”
白傲雪笑了笑：“什么时候开会？我下去通知。”
“没关系，让他们多玩一会儿吧，一小时后来2厅，把策划书带上。……傲雪…生你的时候在下雪？”主编打趣道。
白傲雪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说：“您还真猜对了，我妈生我的时候正是当年第一场雪，冷得很。希望我以后抗冻，所以起了‘傲雪’这名字。”
下楼的时候，那男同事一起过来了。姓张名雷，好像和白傲雪同岁，在白傲雪后面进的公司，一直给白傲雪做副手，关系挺不错。听说张雷有个很可爱的女友，不过白傲雪一直没见过。下楼之前才发现手套忘拿了，白傲雪“啊”了，一下，想回去取。
“这儿呢……雪姐。”张雷帮她拿了。
不会吧……白傲雪笑了笑接过手套。都知道张雷的细心在男员工里是出了名的，不过细心到这份儿上……多少让人觉得有点别扭。―_―b。“恩，不愧是公司出了名的‘新好男人’啊……”白傲雪嘴上夸奖着说，其实心里在想：“我就不信等你女朋友杵这儿的时候你对女同事还能细心到这份儿上，她不劈死你才怪。”
张雷呵呵了一下。“没什么。”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真的是好大好大的雪。地上，车上，房顶上，树上……哪儿哪儿都厚厚一层的白雪。空气清新的好像洗刷过一样，北京很久没下这么大的雪了。白傲雪站在写字楼的门庭下，仰头呼吸，不时还有雪花飘到脸上……
“雪姐。”张雷戴上自己的手套，准备加入到广场上的雪战中。
“咱俩一边大吧……不要人前叫名字人后称我姐好不好……”白傲雪觉得他人哪儿都没得说，就是人前人后分的太清楚，时钟一样。
“哦。……你出生那天也下大雪？”
明显的没话找话。我刚才在办公室里不是说了么……
“嗯。”白傲雪敷衍了一下。然后喊住那些正在打雪仗的同事。“我们也来了，加人加人！”随后便想冲过去。又被张雷拦了一句：“真改组的话，要招新人进来吧？”
啊？
白傲雪停了冲的脚步。“你说新刊审批下来以后？”（所以我说他人哪儿都好嘛……玩之前都能先想到工作。汗。）
“嗯。审批应该没问题的。早晚的事。但是招人可不容易，不如早下手。”
这话多少有点奇怪，你怎么敢肯定审批能下来？要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文学或者时装杂志，这是同志杂志。光是前期进入市场能不能被接受都是个问题。你当审批部的老总们一个个都是gay或者gay的支持者？我拿计划书进去后不挨批或者不被怀疑已经是万幸了。
现在不想谈这些，还是跟一个莫名乐观的人谈。
白傲雪直接回道：“公布招聘信息可以，但是不要组织面试。等审批下来以后再说。之前先把人事资料都汇总好。”张雷点了点头，跑开了。
说到审批……真让人头疼。估计一会儿开会还得说这个。白傲雪叹了口气，加到同事里面打雪仗了，玩得挺开心，半个小时，汗没少出，浑身雪块。中途跑到车前想胡噜一把雪冲回去打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是短信。
“我以前是你姐，以后也是。你要听话才是。”
月宁的短信。
瞬时，思绪回到早上，地点回到月宁家的门庭。
“如果叶岚不回来了，我可不可以追你？”
这句话脱口以后，白傲雪感到后悔了。叶岚之于莱月宁，就好像“她”之于自己，我现在问出这样的话，就等于是在打破平衡。因为“她”的离开，我来破坏叶岚和月宁间的平衡，破坏了月宁和我之间的平衡……叶岚现在是没有回来，如果回来了呢？月宁会选她，还是我？本不该有的失衡，因为我一时冲动的一句问话……当然这些都是话脱了口以后才想到的。
白傲雪看着月宁。呆住。
我想道歉……想收回刚才的话……但是，我也想知道你听我问完以后会怎么回答我……是很矛盾……至少，我想知道你怎么看我，还有我这份心情。所以白傲雪道歉的话卡在嘴边，忍住没有说出来。
月宁晃了一下头，撇了一眼墙壁上的画。不知道是真的看到了什么，还是在转移注意力……然后回了过来。这一次，笑出了声来。“傲雪，”月宁伸出双手，帮自己整理衣领，脸上还带着笑，“我比傲雪大三岁，如果你叶岚姐姐不回来，我就该结婚嫁人了。而你离结婚还早，把我带在身边，多少小p要伤心啊……是不是？”
我摇摇头。表示否定。
“如果你叶岚姐姐回来了，发现我改嫁了你，她会打你屁屁的，会很疼的。”
我又摇摇头。表示不怕。
月宁又笑了起来，用手轻拍我脸颊。“好吧，你不怕小p们伤心，也不怕叶岚姐姐打你屁屁，长得还这么帅气……我挺满意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前提是你叶岚姐姐真的离开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月宁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笑容。
“你指的‘离开’是……”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我必须确定。果然，月宁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脏。
我知道我输了。之前，再之前，即便是叶岚和月宁争吵、哭闹、冷战、负气分手、分隔两地……最凶的时候，最让人感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月宁都会这么跟我说：“再久不见，我也不曾认为她真的离开过。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在这里，我们是分不开的。”那时的月宁，即使眼里都是泪水，也会用手指，点点心脏。
轮到我笑了。我握了握她双手。然后转身出来。有点无奈，但是输得心甘情愿。
我输给叶岚，没什么丢脸的。
……至此，有了刚才这条短信：我以前是你姐，以后也是。你要听话才是。
我得感谢她。若不是这么婉转地拒绝我，我以后怎么再去她家，再叫她姐……我也是，真昏头了。白傲雪回了句“我会听话。”，然后自嘲一样摇了摇头，招呼大家回楼上开会……
傲雪……
妈生我那天，雪好大。是爸用三轮车送到妇产医院的。那时候当然不能和现在比，家里都穷，所以妈怀了我以后，家里人省吃俭用供我妈吃好喝好，为得就是能让我生下来身体好。不负众望，我身体好到我妈不得不选择剖腹产，生下来就快8斤了，全家人乐成一团。美中不足的，就是我是个女孩。
奶奶爷爷倒是没什么，孙女孙子都一样，把我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倒是爸爸，觉得如果是男孩就太完美了。是啊，我现在也觉得，如果是男孩，真的太完美了。如果是男孩，哪怕相貌，身高，性格，全不改变，我可以做到比现在更好。如果是男孩，我绝不会因为性别问题最后输给一个男人！如果是男孩，我怎么可能轻易让你离开我？如果是男孩，我一拳下去可以让他鼻梁震碎，岂止只是流血？……
第6章 第 6 章
part6
张雷的话我一直记得。即使是三天以后的这个时候。三天中，每次想起他说的这些话，还都能想起他当时的表情：平静，没有波澜，稍有顿挫……给人感觉真的是无所谓。说完以后他耸了下肩，收拾东西去准备回家。我慢慢靠过去，问他：“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他回头看看我，还是那幅无所谓的表情：“如果连我们都挺不住，你怎么让下面的人安心跟着你干？”
没错。
临走的时候，张雷过来又跟我说了一句，又是醍醐灌顶的一句。
“一年前进公司的时候，我记得我问过你，爱情对女人是不是比命还重要。因为那个时候我和我女朋友在吵架。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么？”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比我高一头左右，可是以前却没有这种精神上的压迫感……
“我说了什么？”一年前说的话了，我怎么可能记得……汗。
“你说，爱情当不了饭吃。有它的时候日子味道更好，没有也不会饿着，一个在经济上不能独立的女人，是不会拥有实在的爱情的。不要小看了女人。很多女人不会为爱情活着。”
……我，听完以后努力想努力想这是不是我说的……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我得试着改变以往看待女人的态度了，至少你，不是为爱情活着的女人。这点我觉得很好，因为独立，所以平等。”张雷开心的笑了笑，寒暄两句后进了电梯。
我一个人在玻璃门的后面，看着他窜进电梯。我终于努力想出来了……这话可能是我说的，但是……一年前……那个时候我刚分手，那句话，搞不好是说给自己听的，结果……他好像曲解了我的意思。“很多女人不会为爱情活着…”我想说的本意应该是“我不会为了她活着”，张雷的理解是“独立的女人不依赖爱情”吧？……算了。随便他怎么想吧，他这么想，我的形象好像还高大一点。笑，独立的女人？如果一个人可以完全独立，那还要相互依靠的人做什么？没有爱情，拿什么互相依靠？算，又扯远了。这世上有无爱情本身就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