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阿尤眸色诡秘的退下之后,林阁景的神色稍稍缓和,眉宇却微微皱了起来,显得很有几分严厉,对着那些跪在不远处,正是忐忑的众多魔族,缓缓开口说道。
“此处洞府颇大,我刚为魔侍,对此地不甚熟悉,你们暂且在此歇息,待到我知晓洞府诸事,有了空闲时间后,便会立刻过来分配!你们如今在洞府内,绝不得乱闯,违者直接斩杀,可听清楚了么?!”那些祭品方才在剑魔面前,已因为许多人被阿尤毁容,还有那个自作主张的祭品丢了命的两件事,被吓破了胆子不敢违抗,闻言一个个乖得像是鹌鹑,闻言忙俯身应是:“谨遵魔侍大人之命!”
林阁景看他们现下是真的乖顺,面色稍有缓和的点了点头,目光一点点自他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一个角落处,抬起手来指向那个穿着白衫,正瑟瑟发抖的身影道:“你留下,其他人去歇息罢。”
那些祭品一看林阁景并未指向自己,虽然不知到底是好是坏,却还是纷纷都松了口气,留下了被指着的那个身材娇小,面容却很是有些丑陋,眼神憨傻中带着几分惊恐,仿佛是一个年纪还小的魔族。
少年魔族不知为何自己会被留下,他因为丑陋并未被毁去容貌,但是方才剑魔将祭品杀死之时,他正好就跪在不远处,本来就胆子小的他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听到之用打扫洞府之后真是松了口气,却没想到林阁景会将他留下,心中说不出的害怕不安,回话的时候只觉得牙齿压不住战栗,禁不住的咯咯哒作响起来。
“魔侍大人……”
第205章 吾名龙渊
林阁景见他长得丑陋,身材却不似普通魔族,反倒是异常娇小,身体内仿佛蕴含力量,便知晓这个祭品大概是年纪小,还有些变异了的低等魔族,此时见他害怕成这副模样,心中一定沉吟片刻之后,方才抬步走到他面前低下身,神色稍缓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魔族咽了口唾沫,没想到林阁景会挨自己这么近,那张本看起来秀丽漂亮的面容上,还带着安抚般额微笑,顿时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害怕,怔怔的紧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喃喃着道:“回大人,我……我叫安芜……”
“安芜……,’林阁景见他看着自己发愣,眼中憨憨的意味更浓了些,心知自己如今毫无修为,身边不能留和自己一般,也是毫无修为的魔族,但若是要有贴身侍从,还是心思少的魔族较为适合,此魔令他很是有几分满意,如今见此心中已然定下,含笑道:“叫你留下是想问你,今后可愿在我身边,侍奉于我?”
名为安芜的魔族闻言,先是眼底闪过一丝迷糊,随即立时明白了林阁景话中之意,知道自己要是跟在眼前这人身边,以后估计是可以和那些别的祭品不同,不必因为自己的呆傻被别的魔欺负了,眼底顿时露出了惊喜神色,忙不迭弯下腰来大声道。
“多谢大人收留……安芜愿意侍奉大人!大人选择了安芜,安芜无比感激!以后,以后一定会报答大人的!”
林阁景见他激动的脸通红一片,抬起头来时又用感激的目光,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失笑的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跪了,同时口中也做了最后的嘱咐:“起来罢,今后你就待在我左右,不可惹恼了剑魔大人,不然我也保不下你,你可知晓?”
安芜本就老实,剑魔的可怖还在他心中存留,闻言立时点头如捣蒜。
“安芜不会惹恼剑魔大人,也不会背叛魔侍大人!大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阁景见他这副憨憨傻傻的模样,忍俊不禁的拍了拍他的头,回身抬步朝着方才那人指点过的,自己今后所居住的地方而去,安芜见到自己服侍的魔侍大人走了,立刻小步跑着跟了上去。
抬手推开了面前的大门,眼角余光瞧见纱帘之后,仿佛有个冒着袅袅雾气,明显盛着温泉的池子,林阁景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对着跟在身后的安芜吩咐了几句。
等听到安芜的脚步声远去,他才缓步走到那池子旁边,将自己身上裹着的玄布褪下,走到那温泉之中沐浴洗身,浓密的睫毛跟着垂落而下,在白皙的面容投下一片阴影。
感觉到身周的水波荡漾开来,浓密的水汽凝成了白雾散开,他才仰起头来闭了闭眼,修长的手指在水中滑动而过,扬起一层层淡淡的涟漪,心底一直压抑的痛苦与悲伤,仿佛被今日失而复得的喜悦覆盖,如同眼前这一片波光闪耀的泉水,令人不自觉心神放松下来。
直到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乍然在长长的纱帘之后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他被泉水洗涤的有些微红的脸颊,被双手轻拂之后转了过去,只见纱帘之后影影绰绰的浮现一个影子,就以为是安芜拿了衣服去而复返,唇角笑容缓和连声音都很轻柔“是安芜么?将衣服放在外面罢,我一会就出去。”
他的声音乍然在盈满雾气的屋中回响,片刻之后也没有得到一声回答,他以为是安芜已将衣服放下离开,心中便没有多想什么其他,再度低下头来扬起水波扬在自己身上,直到又过了片刻时间偶然侧过头来,却发现纱帘之后的那一道身影,并未如同想象中已然离开,而是一直立在纱帘之后注视着自己,他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脸色顿时跟着沉了下来“是谁?”
声音夹杂着水声落下之时,那道一直停滞在纱帘外,定定凝视着他的身影,抬手将面前遮蔽拂开,露出毫无瑕疵的冰冷容颜,银白色的发丝随着他迈步,一点点划过池边碧水,那双纯黑眸子仿若苍穹,令人情不自禁沉入其中,望之就令人无法自拔。
“是我。”
林阁景以为不是安芜,会是心中不忿的阿尤,本已想好了要说的话,谁知帘幕掀开之后,竟会是自己心念之人,本就带着红晕的面容,霎时因为那人走近,更是整个都红透了。
他此刻正全身光裸的浸入水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挡,在池边站着朝自己垂下眸光的人,几乎能一眼就看光他的身体,即使他心中认定这是自己的道侣,可以前两人相守多年,也从来没有过在沐浴的时候……
念头不自觉转到当年的双修,林阁景的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垂下头来露出一段白皙脖颈,声音诺诺的极低。
“永……,’刚吐出一个字顿时觉得不对,他迅速看了那人没有表情的侧脸一眼,方才再度垂下头来握紧手指,神色变化为了恭敬和顺从。
“阿景……见过剑魔大人。”
他这句话余音尚未落下,那人便骤然低下身来,冰冷指尖扣上下颚,那双纯黑双眼与他对视,灼灼的仿若要自他眸中拽出什么,沉声一字一顿道:“你想唤出的那个名字,是谁?”
“……若我说是你……”林阁景乍然望入他眼中,顿时怔怔的不肯移开眸光,抬起手来想要触碰那人侧脸,滚热的指尖却在还未触到那人前,被那人冰冷的掌心完全包裹,他心弦一颤唇角露出点点微笑,“你会不会信我?”
那人定定的盯着他许久,眸中划过一道暗色光芒,薄唇开阖:“你想我信?”
林阁景眼底浮起一丝雾霭,笑容温柔低下头来,用脸颊摩挲他的手背,轻轻应:“是。”
玄衣人银白色的发丝垂落,身上的玄衣化作黑雾,在猝不及防的林阁景面前,乍然露出了赤裸身躯,声音低缓中升腾而起了欲念:“我信。”
林阁景脸色涨红的看着他下了池子,光裸着身体扣住自己的手臂,冰冷的肌肤被温热的池水一浸,贴在自己身上之后也变得滚热起来,察觉到那只本在自己脸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然抚在了自己腰后,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更何况两人多年不见,劫后余生的确是想要肌肤相亲,此时那人明显的动作和态度,都明明白白的预示着之后——就在两人肌肤完全相贴之时,林阁景被那人垂头吻住薄唇,颤抖着反手握住那人小臂,下一刻耳边一声哗啦响动,自己就被那人整个抱了起来,好容易挣扎开一点断续道:“你怎么…
…怎么就这样进来了,我还没有沐浴完……唔!”
“不必洗了。”
纯黑的眸子不知何时燃起暗火,将那人放在温玉做成的榻上,手指拨弄着那人散开的乌发,他轻咬着那人颤抖的唇瓣,骤然搂紧那人软下来的腰,沉身而入之时垂下眼帘,声音似含深切眷恋。
“反正之后,还要再洗。”
林阁景被那人紧紧压在榻上,目光有些涣散的透过水雾,看向仿佛在一晃一晃的纱帘,只觉得体内的灼热一波波涌来,紧接着的则是难以抑制的快感,他禁不住咬紧了下唇抬起手,指尖一点点扣住那人两臂肌肤之中,高高低低的呻吟起来,同时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魔侍……原来不止是伺候端茶倒水,还有伺候双修的意思么……怪不得那些魔都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待到体内的快感灼热终如潮水般褪去,他光裸着身子被那人紧紧揽在怀中,定定望着那人俊美无暇的侧脸,任由自己滚热的肌肤和那人温凉的胸膛相贴,虽然此刻腰间酸痛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唇角却还是不禁泛起一丝柔和的笑容,手指握紧垂落下来的一缕银色发丝,低声喃喃道。
“……永渊……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你活着……我都……十分欢喜……”
低声的叹息犹如水纹掠过平滑水面,不自觉扬起一丝丝淡淡涟漪,那双纯黑的眼眸下一刻骤然睁开,垂下头来之时正好与林阁景对视,薄唇在他唇上再度啃咬片刻,直到怀中人呼吸再度急促起来,方深处冰冷指尖拂过他发红脸颊,神色认真一字一顿道。
“吾名龙渊。”
第206章 并非威胁
林阁景没想到那人失忆之后,还会说出一个截然不同的名字,本以为自己说出了那人以前的名字后,那人会情不自禁的察觉到熟悉询问他,哪知道事情与他预想的不大一样,顿时只能怔怔的盯着那人瞧,口中下意识重复道:“龙渊?”
“龙渊。”将他搂在怀中的人仿佛极有耐心,看出他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虽然并未出声询问什么,冰冷的指尖却拂过白皙圆润的肩头,将人再度朝着自己怀中按了按,低头凑到他耳边补充道,“龙渊二字,本为太阿之名。”
一听到太阿这两个字,林阁景下意识想到了太阿剑典,随即念及太阿乃是神剑之名,便隐约察觉到那人如今取此名的含义,下一刻却又想起那人父亲的名讳乃是永绝,只觉的这几个名字在脑中跃出的那一霎,有一个念头极快的从脑海深处跃出,下一刻去回想之时却不清楚了,不由目光复杂的低声叹了口气。
“太阿……,,搂着他的人听到了他的低喃声,这一次却没有再度开口,手指自他乌黑发中缓缓滑落,就在林阁景因疲惫终于昏昏欲睡时,方才听到那人褪去冰冷的悦耳声音。
“睡罢。”
这两个字还未完全落下,他已然沉入了一片黑暗,只是在无知无觉的前一刻,握紧了那人冰冷的手掌。
十指相扣,没有放开。
注视着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一直清醒着的剑修沉默的转开眸光,将怀中人小心翼翼放在榻上,自己本想要转身下榻之时,却发现手指被那人紧紧握住,目光不自觉闪过一分柔色,低头将唇极轻的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就在此间门外不远处,正是面色很是忐忑不安,正拿着林阁景的衣服,在原地焦躁的走来走去,面容丑陋的低等魔族,直到不远处的门吱呀一声,乍然敞开露出玄色身影,神色本就惊慌的魔族见此,连忙低身抱着衣服跪了下来,恭敬中掩不住害怕的行礼道。
“安芜……安芜见过剑魔大人!”
玄色的衣摆自他身边掠过,稍稍停顿之后声音沉凝:“好好照顾。”
安芜知晓这是对屋内人的嘱咐之语,忙松了口气连连扣头应道:“是,剑魔大人……”
不等他的话完全说完,安芜就听到脚步声远去,却因心中的胆怯好一会才抬起头,怯怯看了四周一会发现玄衣人已经远去,这才松了口气直起身来快步跑进屋内,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之后,发现自己要侍候的人正在玉榻上熟睡,手中紧握着一只通体莹润洁白的骨笛,唇角的笑容浅淡安然却十分漂亮,令人忍不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安芜轻手轻脚的迈步上前,端端正正跪在了床脚之处,抱着衣服端详榻上人熟睡面容时,玄衣人正目光冰冷的走入大殿中,挥袖端坐在黑暗中白骨塑成的宝座上,看着下首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显然已在此等了一会的阿尤,声音冰冷中带着森然杀气。
阿尤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敢抬头去看上首的人,连着被削掉了两片翅膀,如今他背后仍然在疼什么药都不起作用,显然是因为剑魔大人还要惩罚他,因此才一直保持的剑气不散的状想到此处,他虽然疼的几乎要满地打滚,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趴伏在地上,声音忍住痛意保持以往的恭敬:“阿尤见过剑魔大人。大人唤阿尤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玄衣人目光淡冷的落在他身上,手指极轻的敲了一下椅柄,声音沉冷森寒:“有一件事。”
阶下的阿尤再度咽了口唾沫,试探着仰起头来看了一眼上首的人,良久却再没有听见那森冷的声音,迫不得已只能先缓缓开口问:“敢问大人……大人想要问的事情,可是有关那……
魔侍大人?”
“你的那番心思,以为无人知晓?”
谁知他刚说出魔侍大人四个字,上首的玄衣人就乍然目光一冷,指尖弹出一缕极细的剑气,没入下面趴伏着的阿尤体内,眼看着他痛的再度一抖,方才冷冷道:“其他魔族也罢,只有他——你若动了,死无全尸,并非威胁。”
阿尤本来因为方才的一切,早就不敢去触林阁景的眉头,本来还有些说不出的怨气,此时也被玄衣人一丝剑气打碎,剩下的只有难以言喻的惊恐,闻言忙连连扣头求饶道:“是……阿尤不敢的,阿尤绝不敢对魔侍大人不敬,大人明鉴啊!”
玄衣人半张面容全都沉在黑暗中,显得无比森然又浸润杀意:“你心中有数,不必我多说阿尤每听他说出一个字,就情不自禁的抖一下,可见很是吓的怕了: “是,剑魔大人……”
“关于阿景,你可知其身份。”黑暗中的人薄唇抿起,纯黑的眸子落了下来,仿若两道冰柱一般,令人脊背发冷恐惧不止,“亦或来历。”
阿尤闻言不敢怠慢,忙低身回道:“回剑魔大人,此人乃是血夜城献上的祭品,出自高等魔族家族之中,却是个罕见的低等魔族,据那些送他前来的人说,他身上没有一丝魔力,大人只要靠近他身边,定然能够察觉到他的情形。”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胆怯的看了一眼上首的人,小心翼翼的接续着说道:“还有,他乃是……乃是一位高等魔族的胞弟,那个高等魔族就是您极为忌惮的……”
听到忌惮这两个字,玄衣人缓缓自座上站起身来,悄无声息一步步朝下走去,悄无声息立定在他身边:“苍先生?”
阿尤强忍着痛楚挪了挪身体,应道:“……是。”
一阵冗长沉默在无边黑暗中蔓延,跪在玄衣人脚边的阿尤汗落如雨,心弦更是紧绷着难以放松,直到那一块玄色衣袂自眼前滑过,大门吱呀一声大开沉冷的声音响起,他方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瘫倒下来。
“下去罢,关于他的身份,不必多嘴。”
注视着阿尤狼狈不堪几乎是逃跑的背影,在视野中终于成为一个极小的黑点时,立在大殿之前的玄衣人一点点仰起头来,念及刚才阿尤提起的那个名字,他纯黑的眸子不自觉的眯了眯,薄唇开阖之间带着极淡的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