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Atlas·双星书

分卷阅读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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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漂亮的人,奇迹般的人,为鲜花与爱意所簇拥的人,那个有能力带来荣耀与和平的人。如果胜利不是为这样的人而存在,那究竟还有怎样的时刻,值得诗人们将绝对的热情献予太阳?

    捷报、远方升起的白旗、凯旋时少女们抛撒的花瓣。骑士们忠于海因,君主全心信赖海因。

    纯白的信天翁,无瑕的韵律。

    那人是火炬,注定要众人的仰望中为国家带来奇迹,佩列阿斯从未怀疑。他也曾幻想,当著述者们赞颂海因的行谊,或许他也能成为其中的一个注脚。只要这样就够了,他隐秘的情感就足以平息。

    只要一想到海因过得幸福,有美好的妻子和孩子,他自己的人生似乎就变得可以忍耐。就像星星在遥远的高天,照耀着他。

    然而。

    那个人就倒在他面前,被割断的喉咙不断涌出血液,暴雨倾盆。

    佩列阿斯眼睁睁地看着。

    他想按住海因颈部的伤口,但他做不到。眼前的一切只是回忆。血液甚至不会染红他的手,小巷是那么安静,在最后的时刻,甚至没有一个人陪伴海因。

    他眼看着,那个人眼中的光泽黯淡下去。

    孤零零地。

    耻辱地。

    血液仍在流出,刀子被扔在路边。结束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剑折断。太阳熄灭了。反倒是他这种人活着。

    「尼尔就拜托你了。」

    海因将独生子托付给他。可他什么又做了些什么?他背叛了朋友。

    尼尔。

    小小的火苗,那个人在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小男孩,血脉中的花,再一次的奇迹。沉睡在他怀里的小星星。柔软的光芒,多么令人熟悉。

    他也曾发誓,竭尽一切也要守护男孩。

    然而他做了什么?

    名册耗尽,他和图书馆彻底被“书”吞没。

    他以为,那就是自己渴望已久的时刻。就像一块石头,沉入深深海底,带着痛苦、仇恨、愧疚与不该继续存世的研究。而尼尔会活下去。海上的日出,未来,盛大的朝霞,展于永恒的原野。

    就要结束了。他本该获得安宁。

    可是……

    那孩子救了他。

    当他重新回到世界上,看到的却是尼尔的死亡——巨兽的角整个地撕裂了尼尔的胸口。

    血液汩汩涌出,被刺穿的胸膛血肉模糊,心脏和肺已经被撕碎了。

    少年睡着,手垂入水中,仿佛毫无痛苦。

    那是他的尼尔。

    仿佛年轻的降临者,短暂而安宁地休憩在神像之中,全然不知世间有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呢?

    尼尔,尼尔,他所爱着的一切。血,致命的伤口,刀子。

    「老师老师,你看这个!」

    雪绒花、河里亮晶晶的石头、果实、蒲公英、小小的雪人、蝴蝶、芦苇编织的小狗……一次又一次,小尼尔满怀期待地跑来,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捧着的礼物放到他手中。

    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抱着他的腿,笑着。

    「老师也喜欢尼尔吧,好不好?」

    血。尼尔的眼睛闭上了,血沿着手臂往下淌。

    当他牵着男孩的手走过,大地上就开满了野花。好像在那十几年间,他是真正地活过。

    快乐、温暖、被深深地爱着。「老师,你别怕,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每当他夜里因为病疼醒来,尼尔总会这么说。

    那个会在雪夜握住他的手,温柔地陪伴他的孩子。

    消失了。金发的男孩。

    被杀死了。

    尼尔满身是血,穿着父亲的铠甲,被人抱在怀里。

    都是因为他。

    是他害的。海因和尼尔,都是他害的。

    太阳陨落,他这种人反而苟活。为什么总是这样?

    这是某种惩罚吗?是因为他的无能、卑微、自私、怯懦……所以才这样吗?他明明一直坚持做正确的事,一次次地放弃自己毫无价值的期待,将一切的可能性都奉献给光明。可是为什么?

    到头来,他还是错的,救不了任何人。

    如果自己当初就死在那个雪坑里,所有的错误就不会发生。海因仍然活着,照耀着众人。而尼尔,少年会在显赫的家庭中长大,会和父亲一样,成为国家的支柱。所有人都会获得幸福。所有的……

    本不该这样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那个人说。

    啊。

    是的,是的……

    好吧。

    他说。

    终结的咒文——

    大地听见了,就将所有的通路闭合,迷宫封死,吞没了那个舍弃了自己的法师。

    第49章 虚数

    蛇海上吹来了北风。

    航海者们都知道那是不祥的征兆,北极的大海兽要醒了。它会先吹气,刀子一样的北风就来了,接下来那怪物会不停地翻身,兴起巨大的漩涡,趁机吃掉倒霉的船。况且眼下地震不断,似乎更是印证了海中巨兽的传说。

    白浪滔天,金角湾紧缩着。

    水手们紧急收起了风帆,用链子固定好船只。

    就在港口彻底封闭前,一艘纯白的奥米伽轻帆船从海上出现了。它突如其来,原本准备闭门挨过暴风的奥米伽商人们一听到消息,顿时慌乱了。无数的望远镜从不同的窗户中伸出,众多的目光焦虑地投向那随着风暴而来的船。

    那艘船极为特殊,因为它的船头纹绘着独角鲸的纹章——奥米伽王室的象征。

    不仅如此,它的白帆上还画着红龙的图案。瞭望者只要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乃是奥米伽神权的代行者,瓦尤拉神的祭司,被淹没的伊巴涅故国在名义上的统治者。人们知道,是那个人来了。

    可是很奇怪,那艘显赫的白帆船并没有直接进港,而是紧贴着黑沉沉的风浪,往更北边荒芜的海岸驶去了。人们议论纷纷,不知道那个变化莫测的人这次又打得什么主意。

    “诶呀,好久没来了。帝国还是老样子啊……卡洛亚洛肯定会吓一跳的哈哈哈。”

    青年笑着,优哉游哉地在甲板上看海。仆从们着急地拿来帐子为他挡雨,但是狂风吹飞了幔帐,他瞧见,又忍不住快活地笑起来。

    一双翠绿色的眼睛,笑盈盈的。

    他年轻且英俊,就凭这两点,珠宝匠人们得煞费苦心才能打造出与之相衬的首饰,而不至于让宝石在那面容之下显得黯然。见过他的人会说,他如同盛大的庆典,光彩照人。而仅仅是听说过他的人,则会说只有王室才会养出这种过于纯真的人。他把寻欢作乐作为人生的正事,而把每一件事都当成是在寻欢作乐。

    “殿下。”从船舱中走来一个神情阴郁的黑发青年,他是王子儿时的伙伴,萨恩多。两人长大后,萨恩多仍一直自认为是王子监督者。毕竟这位王子的心意实在令人捉摸不定。黑发青年说:“现在就让船入港。风暴可不等人。别闹了,阿米尔。”

    王子回头,严肃地争辩:

    “这是必须的,金角湾太繁华了,人的活动过多。必须要到更北边去,那里的海岸比较荒凉,生活着海獭……”

    “海獭……”黑发的副官冷漠地重复了一遍王子的话,表情却像是要气得爆炸了。

    “是的,我的朋友。”阿米尔非常认真地解释道,“我来帝国就是为了观察海獭。它们只生活在北边,机会难得,我绝对要搞清楚海獭是不是蛋生的……还有它们为了逃脱猎人追捕时,到底会不会真的扔掉自己的睾/丸。没办法,帝国的动物志写得太奇幻了,根本不行,帝国人对动物根本没兴趣!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