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萌兽美食园

分卷阅读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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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回苏瑞清来食肆吃饭,留他在包厢里说了一会儿话。深聊之后才发现,这个男子谈吐得体,才识不凡,言语举止间不经意流露出温情的关怀,轻轻地撩动他的心弦。

    但回去之后,兰则清发觉鼓风兽把整个身体埋在酒坛子里,肚子喝得比坛子还粗,卡在里头差点拔不出来。酩酊大醉,意识全无,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他吓坏了,把坛子砸开,把鼓风兽拖了出来,又狠狠地打了一顿。

    鼓风兽醒酒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神落寞地看着他,之后便恢复如常,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它失落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他的眼里。自那之后,兰则清变得拘束起来,刻意回避着和苏瑞清的往来。

    他有时候会想起贺迪,贺迪是亲切的平民哥哥,而苏瑞清则是典型的名门贵公子,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贺迪于他更像是超出血缘的最亲的兄弟,他们相互依赖、扶持着一起长大。但苏瑞清,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心动过的男子。

    因着这层负疚的枷锁,机缘一次又一次地擦肩而过,他和苏瑞清断断续续有些来往,但也仅仅止步于点头之交。明明心生好感,却自虐般地刻意抑制了下去,将爱慕深深地埋在心底。

    大战来临前夕,苏瑞清来找他道了别。这位大人被调去了旧都赤城,没过多久赤城就被魔兵屠城了。

    他以为他们之间就此结束了。但不曾想,他竟然在郡南的城墙下再次看到了苏瑞清的身影。

    他跪在城门口,帮旧朝的官民们求情。身后是逐渐追赶上来的魔国大军。

    一去经年,恍若隔世。

    还不等他感恩命运让他们重逢,炮火落下,苏瑞清连同其爱犬被炸飞了出去。

    满眼的鲜血令他恐慌,腥红的视野逐渐重叠,他头晕目眩,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幕惨剧:贺迪倒在血泊中,浑身刀口,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在那一刻,他再度丧失了救人的能力。又一个、又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倒下,五年前的记忆相互交叠,他呼吸急促,胸口锐痛,仿佛看到又一个生命从自己的指缝间流逝,毫不停歇地匆匆远去。

    好在他的两个友人拼命地鼓励,鼓风兽也拼命地拉扯他的长发,疼痛终于点醒了他:这一次,如果也放弃,就真的没有可能了。

    这一次,他总要把一个人留在他的身边。活着。

    第102章 番外一·下

    回到了家, 祁砚把在兰则清那儿听到的故事讲给了冬墨听。男人听后, 沉默良久。

    “所以……到后来,则清哥能够确定鼓风兽的身份么?”他问,“鼓风兽,究竟是否就是贺迪本人?”

    祁砚摇了摇头:“不知。就连则清哥本人也不敢百分百地肯定,它就是贺迪本人。”

    “兰则清也不能确定?”冬墨疑道,“他自己难道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么?”

    “通过他故事的讲述来看, 我倾向于认为他内心里认可鼓风兽与贺迪之间的联系,只是, 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毕竟, 没有人亲眼看见,已经死去了的贺迪是如何变成一只鼓风兽的。”

    “在找到证据证明这联系确实存在之前,则清哥断不敢贸然认定那鼓风兽就是贺迪, 哪怕它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再可疑……也不行。”祁砚低声说,“我想,在这一点的判断上, 则清哥比我们都严谨,他可是世上最希望贺迪还活着的人。贺迪死去之后,他也痛苦得快要死了,直到近年才逐渐走出阴影。”

    冬墨想了想,抛出了最关键的疑问。

    “如果鼓风兽真是贺迪, 你认为它会是如何变成的?”

    “这是此事最大也是最根本的疑点, 我和贺迦哥讨论出了两种可能。”祁砚一一列举。

    “第一种, 贺迪过世后, 他的魂魄经由某种机缘附在了周围的某只异兽身上。鼓风兽恰好是从贺迪头七那夜出现的,头七在传说中正是回魂夜。

    第二种,如果这世上存在着轮回转世的说法,我觉得鼓风兽有可能是贺迪的转世。躯壳改变而灵魂不变,贺迪携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返人世间,找到了则清哥。”

    “鼓风兽有没有可能是贺迪直接变化而成?”

    “这个不太像。因为我感觉……鼓风兽自身有一种类似‘人格分裂’的症状,就是在一个躯体内同时有两种性格,两种魂魄存在。”祁砚阐述道,“鼓风兽有的时候傻乎乎的,和普通异兽无甚区别,有的时候却精明得像一个有思维的人。从它的表现来看,我觉得,鼓风兽其实是‘分裂’的。因此,我也更加倾向于认为,贺迪并非直接变成了鼓风兽。”

    闻言,冬墨沉默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命矣……”

    他忽而望向祁砚,“你说,倘若苏瑞有朝一日从昏睡中苏醒,鼓风兽该如、该如何?”

    这也正是祁砚担忧的。鼓风兽对则清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执念,它时疯时醒,情绪十分不稳定,甚至还因为吃醋而攻击过苏瑞清。

    如果苏瑞清醒来,那时候他们三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想来则清哥会很为难吧。到了那时,鼓风兽又会如何抉择呢,它还会留在兰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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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祁砚从灶屋里出来,却正看见了一只棕红色的异兽悬浮在空中,肚子圆鼓鼓的胀成了皮球状。它的背后还系着一个碎花布包成的大包裹。

    “鼓……鼓风兽?”

    祁砚大吃一惊,急忙朝着屋里喊:“冬墨快来看,鼓风兽来了!”

    “嗷嗷,嘎啊!”

    鼓风兽粗声粗气地叫了一声,甩了甩细细的小尾巴。

    冬墨从屋里出来,惊诧道:“鼓风兽,你怎么来了?难道则清哥那边有事?”

    鼓风兽摇了摇头。它慢慢吐着气,从空中徐徐降落下来,把身后背着的包裹放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却见鼓风兽用爪子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包裹。祁砚一瞧,只见里面是一些花花绿绿的碎布,一些吃的,还有……一条淡蓝色的发带。

    鼓风兽笨手笨脚地把发带从包裹里拿出来,然后用粗短的后腿直立起来,对祁砚嗷啊嗷啊地叫嚷,两只爪子攥着发带,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两人歪着脑袋瞅了会儿。冬墨满脸不解,而祁砚忽然一震,问道:“鼓风兽,苏瑞清是不是醒过来了?”

    鼓风兽的小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许久,它点了点头,“嗷嘎。”

    冬墨恍然,“所以,他……苏瑞清醒了,你就离开了?”

    鼓风兽又一点头,“嗷嘎。”

    祁砚看着它把自己的行李包裹重新系上、背在身后,心头忽然一酸。他扑上前去,把鼓风兽抱在了怀里。

    “鼓风兽,你以后没处去,就留在食肆,跟着我们吧。”

    鼓风兽咧开大嘴,憨憨地笑了起来。它认真地把发带系在了自己的小尾巴上,还骄傲地甩了甩。

    祁砚有些担忧地看着它,“鼓风兽,你……没事吧?”

    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无私陪伴,在他不再孤独的时候默默离去。

    祁砚紧紧地攥着拳,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嗷嘎嗷嘎!”

    高声欢叫着,鼓风兽重新吸气,身躯鼓胀得越来越大,逐渐飘离了地面。它嘎嘎笑着,伸展着粗短的四肢,在空中自由自在地打起了转儿。祁砚仰着头,看它布袋状的身体越飞越高,悠悠地飘向了湛蓝的天空……

    祁砚在小院里给鼓风兽找了个合适的住处,安顿它留下来。白天,鼓风兽就一如既往地呆在灶屋的房顶——它的老岗位上,状态似乎还不错。祁砚见它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便也暂时松了口气。

    异兽就是异兽,整天没烦恼地傻乐,也挺好的。

    到了晚上,祁砚在榻上躺着,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推了推身边的男人,“冬墨,你说鼓风兽从则清哥家里离开,则清他们知道这事儿吗?”

    男人没睡。他侧过身,“其实,我也想不通这件事。按理说,鼓风兽如果是打了招呼再走的,那么则清哥一定会给它好好收拾一番,亲自送它过来。但鼓风兽背着的包裹乱七八糟的,显然是它自己用爪子系的,而不是有人帮它整理的。”

    祁砚一怔。

    “完蛋了,要是鼓风兽是自己偷跑出来,则清哥这会儿找不见它,还不得急死?”

    他披了衣服迅速下楼,朝着鼓风兽的住处走去。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有人叫住了他,声音万分焦急:“祁砚,祁砚!”

    祁砚一愣,转过脸来,正是——

    “则清哥?!”

    兰则清匆忙走进红火食肆的小院。他的长发胡乱披散着,衣衫凌乱,显然仓促出门。他一见祁砚,掩饰不住满脸的焦虑和慌张,拉起他就问:“鼓风兽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它?”

    祁砚心里咯噔一下,“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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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院子侧面的小楼,祁砚提着一盏小灯,悄悄来到鼓风兽的窝边,却发现被窝正微微颤动着。他连忙伸手进去一路摸到被子下,却摸到了满手的水。

    他大惊,“鼓风兽……!”

    把它猛地翻转过来,祁砚就着灯火,看到鼓风兽水光朦胧的眼睛。原来先前的欢乐和洒脱都是伪装,它一直拼命忍耐着,直到夜深人静独处一室的时刻,才窝在被子里偷偷地流泪。

    兰则清走过来。他跪在小窝边,把鼓风兽从纠缠着的被单里挖了出来。

    “鼓风兽,跟我回去吧。”他低低地说,“我需要你。”

    然而,任凭他怎么拉怎么劝,鼓风兽只是紧紧地闭着眼,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去。祁砚明白了它的意思,叫住了兰则清:“则清哥,这段时日暂且让鼓风兽呆在这里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它的。”

    兰则清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水,“祁砚,它为什么……为什……”

    祁砚揽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则清哥,鼓风兽它选择了离开。”

    现在,你是否要尊重它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