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祁砚挠了挠下巴,思索起来,“老人家,吃完午饭之后,能带我们去看看小宝吗?”
“好的……”
吃过了烤鸡,他们跟随老人走进了卧房之内。屋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而在旁边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床软垫,上面盖着方形的小被单,内有一团隆起正在微微颤动。
赵师傅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捂紧的被单揭开一个角,冲里面低声喊着:“小宝,小宝!”
“呜、呜呜……”
被窝动了动,从里面传来了一声细细的呜咽,听起来很没有精神。
赵师傅招招手,他们接连走到床铺边。祁砚定睛一看,只见一只小小的龙侧卧着睡在被窝里。它有着淡绿色的外皮,模样有点像是一只胖墩墩的蜥蜴或鳄鱼,不过比蜥蜴要更加圆润得多,眼睛更大,更可爱一些。小龙的背后折叠着一双深色的翅膀,脖子周围有一圈绒绒的白毛,看上去软绵绵的,很好摸。
见到生人靠近,小龙努力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一双小爪子紧紧地扒住被子的边沿,大眼睛慌乱地滴溜转动,似乎很害怕。
“不怕不怕,他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呜呜……”
在小龙露面的短暂瞬间里,祁砚注意到它的皮肤上残留有不少血痕,其中一些已经化脓,身上还有被重物殴打的痕迹。这小龙的身长和四五岁的孩童差不多,浅绿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疼痛的泪水,看起来像一个可怜又无助的小孩子。
祁砚不忍再看下去。他无法想象,究竟是谁这么狠心,竟然对这么小的一只幼龙下这样的毒手。
第47章 受伤的小珍宝龙
小龙病得太重, 勉强眯开眼睛后没一会儿又再度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赵师傅愁容满面,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觉着心里不是滋味儿,静默地退出了房间。
“赵师傅, 我有个想法。”司冬墨认真地建议道,“您不敢带小宝去镇上的医馆,但我们十四食肆的兰老板精通药理, 而且心怀仁德, 说不定他有办法医治小宝。”
“啊, 这……”
见赵师傅犹豫, 祁砚也补充道:“赵师傅,我们大家都看得出来, 您非常疼爱小宝。只不过它现在已经病情严重, 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会持续恶化,乃至危及性命。
您让小宝跟我们去镇上,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兽馆重新抢走, 但也有可能安然无恙地治好。但如果继续留守山中, 说得不好听一些, 小宝很有可能性命堪忧……”
赵师傅咬着牙,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 陷入了纠结的沉思之中。祁砚和司冬墨和他讲清了各中利弊之后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老人自己作出决断。
老人沉默了很久, 紧紧地握着拳头, 指甲都陷进了皮肉里。末了, 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终于无力地松开,他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好……让小宝下山,去镇子里请兰老板相助。”
他们当即收拾了东西,把竹篓子里垫上柔软的棉布,再把小龙装在布包里。司冬墨把竹篓稳稳地背在背上,一行人即刻向着山底下走去。
为了顾及老人家的身体状况,他们走得很慢,一直到快要天黑了才抵达十四食肆。兰老板正在前厅里招呼客人,看到他们一行突然出现,便客气地道了句失陪,款步走来。
“兰老板,这位老人家就是山货店的赵师傅。事情是这样的……”
祁砚简洁地交待了一下情况,忽然从司冬墨的背篓里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响动,接着传来了呜呜哇哇的细碎哭声。男人赶忙反手伸过去,捂紧了竹篓的盖子,眼神警觉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到后院里说去吧。”
他们走到后院的休息屋,把背篓里装着的小龙轻轻地抬到床铺上躺着。小龙方才醒来,它不舒服地扭动着圆墩墩的身躯,蠕动着干瘦的四肢,嘴里发出接连不断的呜咽声,显然很难受。
兰老板眼神一沉,“不得了,身上的伤口都化脓了,部分肢体骨折。”他把手背贴在小龙的额头,又轻轻握了握它细细的手腕,判断道,“伤得不轻。”
赵师傅面色苍白而憔悴,听到兰老板的判断之后,他身躯一软,险些倒在地上。站得离他最近的司冬墨急忙扶住了他:“赵师傅您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是的,办法会有的。”兰老板镇定地点了点头,“它的伤情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我这边亦有相应的草药可以治疗,不论怎样都值得一试。”
他对司冬墨说道:“劳烦司兄和阿进兄弟带赵师傅到食肆的雅间里休息。”又对祁砚说:“祁砚,请你留下来帮帮我。”
“知道了!”
其他人带着老人离开了休息屋,兰老板将房门关上后,严肃地对祁砚说道:“刚才当着赵师傅的面,我并没有说出这只小龙病况的实情。”
祁砚也看出刚才兰老板的说辞有所保留,他低声问道:“那……它的伤势究竟如何?”
兰老板俯下身,把小龙的身躯在床铺上轻轻翻了个面儿。
“你眼前所看到的这些,都是皮肉伤和骨折,虽然伤得不轻,但这只幼龙长得还算健壮,这些伤势不足以危及性命。”
兰老板轻轻一叹,伸手按了按小龙白色肚皮上的一块伤口,“但是,你看这里。”
祁砚凑近过去。定睛一看,只见那块伤处是非常深的乌紫色,周围更是泛出了诡异的青色。
“这难道是……毒?”
兰老板凝重地点了点头。祁砚呆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微微抽搐的小龙,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
“兰老板,你有办法解这种毒么?”
“我从未见过这种毒药。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想解毒,还必须要先拿到让它中毒的那副毒药。”
“啊,这……”祁砚的目光有些慌乱,“可是,就连赵师傅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小龙伤成这样的,更不知道它从哪里中了毒。”
他们正说着,小龙的身体动了动,大眼睛睁了开来。它转动了一下眼珠,瞧了瞧屋里的两个男子,又往四周环顾一圈。
许是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幼龙猛地蜷缩成虾米状,嗷嗷呜呜地哭叫起来,眼里满含着惊恐。这一动弹,它身上的伤处被牵动,疼得它龇牙咧嘴,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了下来。
“小宝,别动!”
祁砚本能地前去按住它,不曾想,这小家伙害怕极了,两只短短的小爪子呼呼挥舞几下,拼命想把他从自己面前推开。
“嗷噢嗷噢……”珍宝龙浅绿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少年漆黑灵动的眼眸,流露出无尽的恐慌。它挣扎着往床下挪去,兰老板没有伸手阻挡,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凑到小龙的鼻尖底下。
不出一会儿,嗅到药粉的幼龙就停止了挣动,无声无息地趴在床上,再度沉睡了过去。
兰老板把幼龙搬回到原来的地方,让它躺好。
“小宝身上的大多数伤痕是由野兽的尖牙利齿造成的,而在它的左臂上有一处骨伤,像是受到了钝器的殴打,而且那里也有毒液的沾染。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两处伤势的来源是同一个。”
“所以……”祁砚忽然间有了一丝领悟,“它有可能是被人和野兽共同打伤的?而且,在这毛竹山中,会使用钝器和毒药对幼龙出手的人,大概就只有……猎户了吧?”
“嗯。”兰老板淡淡道:“在毛竹山附近游荡的猎户人数不多,排查起来应该很简单。但话说起来,大部分的猎人的捕猎手段是猎犬、陷阱或弓箭,毒药的使用在猎人中也算是阴险狠毒的招数,一般人不会轻易使用。”
祁砚思索道:“赵师傅常年住在毛竹山,周围的猎户应该也都知道他养了一只小珍宝龙。再加上小龙在受伤的那天曾和往常一样在老人家屋后的山坡上玩耍,按理说不会跑得太远,也不大可能被山村里的猎人当作猎物而误伤。所以,对小龙出手的家伙,一定是有所图谋。”
集中精神条分缕析,祁砚的思路似乎越来越清楚了。
“伤口不深,说明这个用毒的猎人并没有想要小宝的命。”兰老板也补充道,“他的企图可能有两种,一是他本人与赵师傅有过节,欲通过伤害幼龙的方式来让赵师傅难过。二是他想要得到这只珍稀又昂贵的异兽,便试图捕捉,但在幼龙逃跑的途中将之误伤。”
“这么说来,”祁砚忽然眼睛一亮,“无论是哪种目的,那个猎人都还未有达到,他或许还会去赵师傅的院子附近转悠。”
这倒是个机会。
兰老板又给小龙喂了一些用于缓解疼痛的药膏,和祁砚在屋里密议了一阵。他们去雅间想要找到赵师傅,没想到刚一进屋老人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激动地握住了兰老板的胳膊。
“兰老板,求求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小宝!老朽在这世上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就连徒弟也甩手离开……唯独把小宝当成自家娃儿一样地养大。只要你们谁有办法救活它,你们想要什么、什么秘方,老朽都定当双手奉上!”
赵师傅涕泪纵横。兰老板扶稳了他,“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秘方什么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治好幼龙身上的毒。”
“什么……”赵师傅大吃一惊,“毒?”
“是的,毒。”祁砚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老人家,我们有一个计划,请您听我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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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毛竹山。
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腾腾地在山道上行走着。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结实的年轻男人,男人怀里抱着的赫然是一只健康活泼的小珍宝龙。
“小宝张嘴,吃花生生……”
男人一边爬着山路,一边从手上的袋子里掏出花生米来,低低地抛到空中。小珍宝龙很听话地张大嘴巴,精准地接住了花生米,在嘴里吧唧吧唧地咀嚼着。
“小宝乖,小宝真乖……”
念念叨叨地唱着不着调的歌谣,男人和老人在路上慢吞吞地行走着。小龙趴在男人健壮的胸膛前,小爪子抓紧了他的衣襟,还用脖子上绒绒的雪白软毛在他的胸前蹭了蹭。
“嗷噢嗷噢!”小龙仰着脖子,发出高昂的欢叫。
“小宝乖,我们进屋去吧!”
“嗷吼吼!”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老人的小屋,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屋子的门。
刚一进屋,只见那“小珍宝龙”用小爪子在自己身上胡乱地扒拉了几下,竟然把浅绿色的表皮从自己的身上“脱”了下来!
“咕叽,咕咕叽!”
“嗷嗷,嘎啊!”
“外套”刚一脱下,从里面咕噜噜滚出了一大一小两个球儿,分别是棕红色的大皮球和火红色的小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