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爷的病快好了，老爷的病倒越发重了。
田裕泽进门的时候，就见府里上上下下焕然一新。除了忙前忙后的奴才全换了新面孔，连摆设布置也变了不少，若不是面前坐在石凳上喝茶的人，他还真以为走错了地方。
新红吐蕊，柔枝展翠，的确比以前赏心悦目得多。
王翰之坐的石凳上铺了厚厚的绒毯，身上裹着棉袍。他的气色好了不少，一双眼睛也亮如寒星，看着人的时候，十分专注，仿佛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无处可藏。
这种感觉并不让人愉快，田裕泽却很坦然的坐在了他面前，还一脸痴迷的看着他笑。
一边笑还一边吟诗。
“呀，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曹植当年写洛神赋的时候，可惜没有见过翰之，否则这首诗就是专门为你作的了。我自见翰之，就对你思之若狂，曹植也是凡人，也当如是矣。”
王翰之皱着眉头：“你是不是有病？”
“你怎么知道？我已为你病入膏肓，来你摸摸，看看这心是不是跳得非常快？”
王翰之抽回手，顺手扇了他一巴掌。
田裕泽半点也不恼，摇头晃脑的说：“美人含怒，也是美景。摸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王翰之全身发麻，冷冷道：“田公子可是玩够了？每天都来戏弄我一番，京里的贵人都这么闲不成？还是田公子有怪癖，喜欢对男人动手动脚？”
“翰之以为男子相爱如何？”
“不得善终。”
“可整个盘阳县都知道，翰之以前跟家里的护卫两情相悦，互许终生。事发后那护卫被活活打死，你也被打了三十大板，大病一场。此情感天动地，难道不是真的？”
“所以我才说不得善终！”王翰之霍然站起，“你若想看我笑话，这些天也该看够了！失礼，不送！”
田裕泽痴痴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没有动身。
“若我说我是认真的，你可会信？”
这句话被路过的一剪春风吹散，倏忽就消散了音迹，再不可闻。
第8章 再聚
春情最近过得很好。
虽然少了个金山做依靠，但这世上想当冤大头的男人，也实在不少。
所以她去回鹤楼赴约的时候，一路上心情都很愉快。
可是她的心马上沉了下去。
因为她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已经落座的夏致和冬韵，脸色也不大好看。
只有王翰之还在慢慢品茶：“春情也到了？这下人全齐了，田公子有什么见教，也该说明了吧？”
田裕泽柔声问：“茶怎么样？”
“不错。”
田裕泽这才笑咪了眼睛，对大家说：“这个嘛，说来也简单。我最近让我的手下去查了些事情，发现结果真是有趣得很。”
“哦？”
“这头一样，就是春情姑娘。”
“我？”
“春情姑娘在府里做了十年，可知道当年先夫人身亡的真相？”
“府里都说，是难产而死。”
“没错，夫人怀孕之后身体就越来越差，终于难产。可这并非天意，而是人为。当时的二姨娘一直在给夫人的安胎药里下毒，因剂量轻微，所以并不会马上毙命。直到油尽灯枯之时，才让夫人香消玉殒。这种种蛛丝马迹，我已查明，可惜当时下毒的小丫鬟已经被灭口，死无对证罢了。”
“原来有这样的事，奴婢并不曾听说。”
“我还查到，先夫人还给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儿挑了个奶娘，这奶娘深受夫人的恩惠，夫人死后，她还忠心耿耿的照顾了小少爷几年，直到被二姨娘排挤出去。你也不知道？”
“不知。”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田裕泽叹息着摇头，“你就是那奶娘的亲生女儿啊。”
春情不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先夫人对你们一家可真是恩重极了。你爹好赌，欠下不少赌债。先夫人不仅替你们还了债，还在乡下买了田地，让你们无后顾之忧。”
“这样好的主子，真是让人不想报答都不行。”
王翰之淡淡的道：“记仇者多，记恩者少。世人都只顾自己，哪还管别人的事？”
田裕泽深深看他一眼，点头：“不错。”
“冬韵嬷嬷，你有个小妹子，是不是？这小妹子是你母亲改嫁时夫家的孩子，与你并不同姓。你们虽不是亲生姐妹，但感情十分要好。你们还约好，将来出了府，要一起嫁人，还要做邻居，是不是？”
冬韵说道：“是。”
“这小姑娘却没有实现诺言。但这并不是她的错。她因生得貌美，被王劲宇看上，惨遭凌虐致死。可怜她才十六岁，死的时候连床草席都没有。还是大少爷心善，拿出积蓄为她料理了身后事。”
田裕泽叹道：“如此恶行，王家只拿了银子去衙门打点，就平安无事。何其不公！”
冬韵缓缓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你说。”
“像王劲宇那样的人，该不该死？”
“该。”
“既然如此，你还纠缠什么？不管是谁杀了他，都是做了好事。”
“那姑娘知道凶手是谁？”
“不是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