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平凝眉思索了一下说“陛下,微臣以为,学文谏言平反大雪山一事··”
“朕说了,此事不行!”
“陛下”杜雪堂站了出来,看着那二人温和的笑了笑说“既然江湖门派,不尊朝廷律法,自然要以律法惩处,至于羌民自可怀柔,但游侠豪强不是羌民,是乱民,朝廷可以分而对之”
“微臣附议”一直不说话的王蒙站了出来。
“微臣附议”安子期开口。
申学文看看没有多说,躬身施礼“微臣领旨”
“朕决意开丰江、沁州、江源三郡的边市,凡羌商入中原,尽皆免税,羌地疾苦,朝廷不忍课以重税,朕免羌民赋税十年,休养生息”
“陛下圣明”众人领命
“陛下”申学文又开口“此事需要一名小心仔细,长袖善舞之人”
“你想说谁?”秦宇心里已经猜到他的话,还是问了一句。
申学文撩袍跪倒,叩首说“王儒之子王仲康,微臣请陛下恩准”王仲康跟他一样获罪,如今还在诏狱,之前陛下加封勋贵子弟时,免了他的死罪,却没放了他。
“可是,他是谋逆啊,朕已经免了死罪,如何还能放他出来为官”
“陛下”安子期忽然开口“今岁各地不平之事颇多,上天几降异象,臣以为当大赦天下,安抚民心,彰显仁德”
秦宇起身说“子期所言甚是,今岁末,朕决定大赦天下,彰显仁德”
“臣等领旨”
走下御阶,秦宇走到申学文身前,微微俯身扶起他,对他说“你看有些事直着是走不通的,比如你,是因为进献了镇抚羌民之策,朕才放了你”
申学文一愣,随即神色凝重的施礼,秦宇笑了笑离开了东殿。
“赵大人”李晗悄悄进门对赵志平说“陛下要见您”
“是”
昭和殿宽阔,比东殿多了丝凉意,秦宇刚刚进门,还系着披风,站在窗前。
“陛下”赵志平行礼。
“为什么同意申学文?”秦宇背对着他问。
“此策可以缩短羌族归心时间,将来对朝廷和晋王都好”赵志平平静的回答。
“朕的国策不好吗?”
“两者相较,前者更好”
“赵先生还是赵先生”秦宇笑了,负手说“白云飞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他做不了申学文说的事,他不适合朝廷”
“微臣知道了”赵志平答着要退下。
“赵志平”秦宇严肃的看向他,沉吟一下说“朕要你以对朕的忠心起誓,不可以利用白云飞,不可以害他,终生保护他”
赵志平沉默一下,冲着他跪倒“我赵志平起誓,终生保护白云飞,不让他为人利用,不让他为人所害”
“有劳先生了”秦宇郑重行礼“是我愧对先生”
“陛下”赵志平扶起他,也认真的说“这誓言不是臣对君,而是我赵志平对挚友、老师的誓言,终生不会违背”
“先生··”
“微臣告退”
赵志平又欠身施礼,平静的离去,秦宇目送他离去,如释重负一笑。
无论生死,护你安好,这一句,我做到了!
昭和殿外,细雪轻轻落下,粘在杜雪堂肩头,他看着缓步走出来的赵志平,迎了过去。
“薛相”赵志平停下脚步。
“赵尚书,陛下和你说了什么?”
“薛相,在下不便相告”赵志平拱拱手“告辞”
杜雪堂色变,看了看前方的昭和殿,沉下眉头,走了过去。
“陛下,薛相求见”
“嗯?”秦宇一愣,刚要传他进来,就见门帘一掀,杜雪堂已然进门。
“呃··爱卿这是何事,如此急切?”秦宇没有生气,失笑的问。
“陛下没有去羌地西巡”杜雪堂笃定的看着他。若是西巡,岂会等到今日殿内才否决申学文的献计,陛下对白云飞维护之心,众人皆知。
秦宇眉毛轻动一下,笑着说“爱卿就为这个‘闯宫’?”
“陛下”杜雪堂上前一步,眼眸晃动“您可是身患重疾,避而养病”
“没错”秦宇点头承认。
杜雪堂慌忙上前几步,步伐间有些慌乱“陛··”
“爱卿”秦宇扶住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误会了,朕确实重病一月,但并无大碍,如今也好了”
“那为何掩人耳目”杜雪堂捏着他的手臂问。
“爱卿,朕重病如何能不掩盖?半年来,流言蜚语众多,加上朕将晟儿接到宫中,朕是怕外人揣测,以为朕真的有什么事,让好不容易太平了的京城又乱成一团”
“真的?”
“怎么,你要朕跟你比试一番,才能相信朕无恙吗?”秦宇调侃。
杜雪堂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和记忆里那些年一样“微臣冒犯”他忽地笑了,后退施礼。
“无妨”秦宇坐到短榻上
杜雪堂见无事刚要退去,忽而扫到桌上的棋盘,犹豫的看向他“陛下可愿赐教”
秦宇摸着玉石棋子,想到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坐吧”他指着对面说。
殿内寒凉,宫人悄悄的送进几个炉子,秦宇不觉如何,杜雪堂看着棋盘,额头却微微有些薄汗。
“搬这么多炉子做什么”秦宇随意的轻斥一句。
“是”小福子赶紧让人又挪出去几个。
杜雪堂没有出声,看着棋局,细长的眉蹙起,手里捏着黑色的棋子,有些斟酌不定。
“微臣输了”半晌,杜雪堂终于放弃,抬起头。
“啊··”秦宇收回目光,看看棋局说“爱卿疏忽了”
“我从没赢过”杜雪堂嘴角有一丝笑意,低声的说。
你忘了,你赢过一次!秦宇遮下眼神,拾着棋子,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
“陛下”杜雪堂忽然按住他的手臂,看着他。
“怎么了?”秦宇温和的问。
“再··下一局如何?”
目光瞄向窗外,秦宇迟疑的点点头说“好”
殿外落雪更重了些,在地上积了一层,冬日天色暗的早,仿佛一瞬,昭和殿外就掌了灯。
秦宇执着棋子,相爷的棋艺和他自己一样,成长的很快,也许是自己私心,故意拖着,所以这局迟迟不能下完。
总归是要结束了,秦宇刚要落子,抬眉间扫见杜雪堂竟然斜靠在那里睡着了。
婆婆妈妈,有失气概!秦宇骂了自己一句,身子向前,想要叫醒他。一丝极淡的兰花香飘来,秦宇眉间动了一下,停住了动作。
天黑后的殿内寒意更盛一些,秦宇拿起薄毯,站到他身前,轻轻盖到安然熟睡的杜雪堂身上。宫灯照亮整个大殿,落在杜雪堂身上一下柔软了许多,脱去了他朝堂上的从容不迫,冷静自持,让人想守护在他身旁。
“陛··”小福子一下收声,看着站在前方凝望不语的陛下,他是见天色已晚,夜里风冷,特意进来添炉火的。
抬手制止了小福子上前,秦宇又站了一会儿,带着小福子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