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弥漫着虚伪和恶心臭味的包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程渡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噙满了泪。
他避开服务生的眼目,在角落里取下眼镜擦了擦,心里空落落的。
父母的事对他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但他无处可诉,只能站在角落里,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
行了,别丧气了,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呢。
程渡在心里默默,深吸一口气,将眼镜重新戴回鼻梁上。
这一戴回去,便又是一个稳重自持的程特助。
程特助拨通严起亭的电话,那边传来嘟嘟的拨号声,却始终无人接听,挂掉再拨,还是如此。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程渡有些担心,又拨了几通,仍然无人应答,他只得按下了通向负一楼的按键,发现严起亭的宾利还停在车库里,并没有离开。
难道是开的项飞的车?
程渡这么想着,在车库里转了几圈。
可惜他并不认识项飞那辆骚蓝色的阿斯顿马丁,就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程渡遍寻不着二人,却接到了一个来自“方处长”的来电。
“喂,知墨君。”
这几个月以来,方知墨对程渡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而且他好像很反感自己叫他‘方处’,所以程渡现在开始跟着谭小波叫他‘知墨君’。
“嗯,程渡。忙什么呢?”
方知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有点儿沙哑,意外地有些撩人。
程渡心里一动,不知为何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对了,醉酒的那天……他好像也曾听过这个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皱了皱眉,急忙甩掉了这些没用的旖思:“没忙什么,刚和严总吃完饭。”
方知墨哦了一声,靠回沙发背上,舒舒服服地按了一下遥控器。
荧幕里正在播放他上次没看完的那部默片,《the artist》。
此一时彼一时,同样的影片,不同的心情。
“过来坐会儿呗?今天圣诞节。”方知墨云淡风轻地说道,好像并不在意程渡会不会过来。
程渡略略犹豫:“算了吧,今天挺晚了,明天吧,明天我请你喝酒。”
方知墨啧了一声,视线从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物件上滑过:“过来呗,有东西给你看。对了,如果你是担心和我单独相处的话,大可放心,谭小波和覃垣也在,就差你了。”
程渡那边大概是觉得再拒绝下去不好,加上他也在疑心竞标的事是方知墨在背后帮忙,正想找个机会谢谢他,于是便答应了:“那好吧,来个定位,我导航过来。”
方知墨嗯了一声,挂掉电话,发了个定位,又找覃垣要了一张昨天在朋友家聚会的合影,给程渡发送过去,程渡不疑有他,很快跟着定位寻摸过来。
门上响起敲门声的时候,方知墨刚喝完半杯红酒。
他喝酒并不太在行,虽然只喝了这一点点,也已经觉得手和脸都有些发烫。
方知墨站起身,给程渡打开门,顺手接过他手中的礼品盒:“这么晚了,还能买到这个?”
程渡笑笑:“公司给重要客户准备的,我借花献佛。对了,那俩呢?”
方知墨一边带着他向里走一边道:“啊?哦……他俩已经走了。”
程渡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方知墨也不在乎。
反正今天叫他来本就不是为了让他信任自己的。
他将程渡带到了休闲区,给他倒了杯红酒,然后自己也坐在旁边,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电影,一边自己小酌。
又是半杯红酒下肚,方知墨觉得胃里渐渐有些暖和起来,他转过头,看一眼旁边的人。
程渡看电影依旧像以前那样认真,刚坐下来,眼睛便开始追随着影片中的人物,或悲或喜。
方知墨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拿起了几上的遥控器。
“很有趣,是么?”
声音太大,方知墨调低了些许影片的音量。
程渡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顺口道:“是的,这部电影很有意思,虽然是默片,但比现在的很多电影节奏都好。”
方知墨的目光也随之移到了荧幕上:“是啊,很多时候,语言都是苍白的,身体的语言反而更能够表达人类的情感。”
程渡点点头,端起几上的红酒抿了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暗中,光影变幻莫测,映射在他泛着些许水光的嘴唇上,看上去和那天晚上一样柔软。
方知墨若有所思地给自己再倒上一杯红酒,浅抿一口,眼中暗光浮动。
对不起。
今晚,不会再放过你了。
程渡的眼睛盯着荧幕中的人物悲喜,却没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已经贴近了自己。
方知墨放下酒杯,贴在程渡耳边说道:“程渡,我知道,要是我不主动,你永远都不会属于我。”
程渡一惊,刚转过头,拿着酒杯的手就被方知墨高高举过头顶,接着一股推力袭来,他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被面前的男人按倒在了沙发上。
从方知墨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里发出来的光芒非常可怕,像一只要楔进他身体里的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