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渡叹了口气,将棒球帽戴回头上,对着明美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对不起了,明美。”
这天回去之后,程渡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浮在深黑色的水潭里,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很亮,散发着莹白的光,就像是一条莹白色的人鱼,又或者是……一个天使。
距离太近,他并不能看清怀里紧抱着的小东西的真正模样,他只知道本能地要保护它,把它送回安全的地方。
怀里的东西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推开程渡。
呼吸越发困难,程渡收紧了双手。
“别去,别去……”
程渡死死箍住怀里的小东西,低低地嘶吼着,情绪越来越激动,醒来的时候,不知何时,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呼……”
程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坐起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凝视着双手所在的位置。
这个梦做过太多次,以至于程渡一看到眼前的场景就已经明白了自己正处于梦中。
但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他无法跳脱出来,即便知道这是梦,依旧无法改变事情的走向,即便他再想放开手,看清楚怀里抱着的究竟是什么,梦中的自己也依旧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只知道死命抱紧了那个小东西不放手。
“别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喊这两个字,他在梦里心心念念所要保护的,究竟又是什么东西?
身下有些湿漉漉的,程渡拧开灯,叹了口气,熟练地翻出换洗内衣,转身进了浴室。
不怪他动作如此娴熟,实在是因为,他从十多岁开始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是一个标准的无浪漫情节无性恋者。
说通俗一点,就是他对男人和女人都没有兴趣。
会让他感到兴奋的,不是男人,或是女人,而是无意识的、惊险刺激的场景,比如高空坠落、比如极速飞驰、比如星际航行、再比如葬身海底。而这样的情况更多数时间会出现于梦中,尤其是刚才那个梦。
年轻的男人总是容易受到这样那样的困扰,今天的程学霸也在为了这件闹不明白的事情而烦恼着,反而忘记了昨天出现在赛场外的三个男人。
(时间倒回昨天,程渡投出一坏球的瞬间)
铁丝网外,一个身影静静伫立着。
“方小墨!”
方若寒提着两杯奶茶跑了过来,身后的夏天手里拿着两个甜筒冰淇淋。
“尝尝吧,听说这边儿的奶茶不错,趁热。”
方知墨不爱喝冰的东西,就连大夏天要的奶茶也是热的,可以说是很奇葩了。
不过热的就热的吧,反正从小就宠惯了。
方知墨道了声谢,接过奶茶拿在手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投手板上的那个身影。
除了下棋,方若寒还从来没见过方知墨这么专注的神情,不由问道:“怎么,那人你认识?”
墨黑色的眼眸压根没离开过,根本没在听他说话的方知墨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本是应邀来参加围棋交流赛的,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上故人。
可故人似乎……过得很是滋润呢。
“走吧,晒死了!”
方若寒从夏天手里拿过甜筒,一口一个地吃完,喘了几口大气,抱怨道。
他跟他的宝贝弟弟可不一样,怕热怕得要死,敢把他拎到太阳底下暴晒的,也就剩方小墨还活着了。(夏天:你当我是死的吗?
方知墨并不答话,墨色的双眸死死盯着跳入场地里的那抹亮色身影,并跟随着他们走上台阶,停留在棒球场外。
方若寒闹不明白地跟着他看了过去,只见一双璧人从铁丝网里跨了出来,女孩子笑嘻嘻地盯着面前略有些羞涩的男生,而男生则温柔地注视着女孩子,唇角含笑。
方若寒像只被踩住脖子的公鸡,嗷了一嗓子,扯着方知墨的衣角道:“这不是……这不是那个……”
方知墨充耳不闻,一双眼似乎要迸出火星来。
这个人,这个撩完就跑的魂淡,居然躲到这里来了?
明明说好了,还要去丰埠一起放生的。
明明说好了,还要去小桥上一起放烟花的。
明明说好了,明年的元宵节还要一起过的。
结果呢?
走了就不联系了。
c城那么大,我去哪儿找你?
骗子。
魂淡。
方知墨现在的神情就像一只盯上了羚羊的猎豹,整个瞳孔都呈现出了猎物的模样。他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看见程渡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向自己微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和旁边那个女孩子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