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在秋风吹走学校树上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季思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过了这么久，他还没给谢轩表白。
谢轩在那天季思承和于佳雪聊完后便告诉他，自己已经通过夏令营拿到了“优秀营员”的称号，那边学校已经定下了他的保研名额，就等研招网开通报名，去填一下就行，季思承自然为他开心，虽然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谢轩没问题，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后，他还是止不住在心里骄傲了一把——他的谢轩就是厉害。
于是，开心着开心着，就开心到了十一月份，他们见面了许多次，关系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两人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像最好的朋友一般亲密，没错，他俩谁都没说开，他们还是朋友！
季思承叹了口气，顶着冷风，有些萧瑟。
那天过后，他慢慢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总觉得于佳雪在坑他，他就不明白了，为啥是他去表白啊？为啥不让谢轩主动，明明就是他谢轩先喜欢的自己，所以，表白这事就应该让谢轩来啊。
季思承脑子一热，自认为气势汹汹地找于佳雪质问去了。
“为啥要我先去表白？”他在手机这边说得义愤填膺，见不到于佳雪本人，他一直都很有气势。
“因为谢轩他不知道你喜欢他啊，相信我，你不说，他一辈子都不会跟你坦白的，认命吧，ok？”于佳雪那天似乎复习得情况不错，说话时慢条斯理的，不像前几天跟被人围追堵截了一样，一个音节没发完下个音节便迫不及待地跟上，语气听起来也很轻松。
抓住于佳雪开心的时候，季思承得寸进尺道：“那，那你帮我跟谢轩说说呗，通通气也行。”
于佳雪一个白眼翻上天花板：“这事你自己解决，我才不想去掺和。”
“帮个忙？”
“复习去了，拜。”
然后，通话中断。
季思承盯着“通话结束”这几个字良久，深深叹了口气，他认为自己对于佳雪心情挺好这一论断，一定是他今年最大的错觉，虽然他也觉得这样的话还是自己当面跟谢轩说清楚比较好。
再然后，他就拖到了现在。
这期间，他无比期望谢轩能拥有王雨辰那样的洞察力，人家王雨辰可是在于佳雪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情况下，毫无障碍地看出了谢轩对他的心思，并加入于佳雪撮合他俩的队伍。
可惜，等了好几个月谢轩那头依旧没什么动静。
这家伙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每每跟谢轩出去回寝室的时候，季思承总会幽怨地把谢轩的背影瞪上好半天。
不过谢轩似乎在自己感情方面太过迟钝，他既没看出季思承的心思，更没有注意到每天准时出现在他身后的两道目光。
季思承只得乖乖认命，行吧，他来表白。
为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豁出去了。不就是表个白吗，还真别说，他其实早有准备——记得暑假的时候，他曾无聊地思索过他要怎么给谢轩表白，作为一个正经人，当然不能那么随便，他制定了个计划，简言之，共有三大步骤——第一步，搞定爸妈，让季禹和吴落梅放他跟男的谈恋爱；第二步，把谢轩追到手；第三步，表白。
不过，这一二步好像在他的润物细无声下早就搞定了，剩下的这最后一个步骤，嗯——
要怎么开口啊！
冷不丁地说一句“谢轩，我喜欢你。”感觉没什么铺垫，而且没什么说服力；要不七拐八拐绕一圈，然后再表白？感觉还是有些突兀；要不就说“谢轩，老子要跟你在一起！”，他倒是不怎么尴尬了，但总会显得些轻佻，不庄重，甚至像个小混混，把人吓走了他不就完蛋了吗？
最最重要的是，只要自己一面对谢轩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啊！大脑一片空白要他怎么办！季思承在心里咆哮啊咆哮，依旧没个定论。
而他“唯二”的两根稻草——于佳雪和王雨辰同学好像铁定了在这事上什么忙都不帮，真是愁得他头发都快白了，不，快秃了都。
思及此，季思承懊恼的抓了抓本就有些杂乱的头发，几根黑色短发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他的头皮，粘在手上，被他白皙的皮肤衬得格外显眼。
去你丫的，还真掉头发啊……
自保研的事情敲定下以后，谢轩一下子闲了下来，除了看看论文，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大四的课程相较于之前少了很多，他又恢复了每晚和季思承在操场散步的习惯。
比如今天，大降温的天气都阻挡不了谢轩的邀请，满心纠结的季思承就这么跟谢轩又走到了操场边。
冷风吹过，又是一个初冬，所有人都换上厚实的衣服抵御严寒，或许是因为天气骤然转冷，最近来操场的人锐减，即便是在平时锻炼的高峰期，依旧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这是跟谢轩认识的第三个冬天，季思承的内心，有些无法平静。
其实这种心情不常有，只是今天强烈过头了而已，或许真是□□场寥寥的人数刺激的，如今他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季思承冷不丁想道，要是这时来个表白就十分完美了。
可是，话溜到他嘴边后就跟黏在舌头上了一样，怎么都不愿意出去。
他脑海中天人交战，“要不要去表白”这个念头不断撕扯他的大脑。
一时间，空气格外安静。
“季思承，听说你被人表白了？”谢轩率先打破寂静，突然说道。
“表白？”季思承想了会，想起上个学期的宋萍诗，他问道：“你说的是宋萍诗？”
谢轩点头：“嗯。”
季思承：“……”
季思承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事怎么就传出来了，他还以为除了那天在场的人，没人会知道了，这有人知道也就算了，怎么还传到谢轩的耳朵里了？季思承心里咯噔一声，跟干了什么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有些不淡定。
“呃，这是谁跟你说的？”他连忙问。
“于佳雪和王雨辰。”
他就知道……
这俩人不帮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这样？万一，谢轩误会了怎么办？
季思承只听谢轩继续道：“她们说这是上个学期发生的，宋萍诗和王雨辰一个部的，关系很好，所以她表白完就找王雨辰和于佳雪哭诉了一会儿，她们本来早就想告诉我的，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后来就给忘了，昨天才想起来跟我说，让我为你乐呵乐呵，说你终于有人要了，实在是中华上下五千年难遇的奇观。”
季思承：“……”
奇观？呵呵，等过了今天再收拾她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谢轩。
季思承把谢轩这话放心里揣摩了一番，总感觉他没掺杂什么特别的感情在里面，就单纯地作为旁观者在叙述一件事，甚至冷静地过分，压根没听出他竟然和当事人之一是朋友！
季思承不禁怀疑，谢轩这家伙真的喜欢他？还是他自作多情，把于佳雪的一个玩笑当真了，放在心里徒劳地窃喜了这么久。
这种情敌来了的情况，不应该吃醋的吗？
季思承在嘴里尝出了点苦涩的味道。
他实在咀嚼不出谢轩话里的意思，只能顺着说道：“呃，嗯，是有这个事情来着，宋萍诗她突然来表白，嗯，说实话太突然了，我都没准备好，我那个时候还以为她是让我帮忙给你递情书的呢。”
谢轩淡笑：“是吗？我还听说，宋萍诗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季思承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天，这学妹怎么什么都跟王雨辰说啊。
他几乎本能地开始打哈哈：“对啊，我说的，这不是我不会拒绝人就找了个借口吗？哈哈哈……”
季思承是个不怎么说谎的人，突然编个谎话说到最后，底气全无，声音越来越小，可惜，饶是这样谢轩似乎还是当真了。
他的眼神不可察觉地暗了暗，一大段话呼之欲出：“是吗？不过你大四了还没谈过恋爱，不考虑处一个？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说以后毕业了大可能留在芸市吗？地方都定了，在大学找个女朋友应该不难，说不定你们之后就真成了呢。”
谢轩话刚出口，自己先愣了愣——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原意不在此的。
但话已说出，再没收回的权利。
季思承不知道怎么的，从谢轩开口的那刻起，嘴里那点苦涩的味道开始往上蔓延，刚要接触大脑，正巧被脑子里突然冒出的一阵邪火烧得一干二净，跟着被烧掉的，还有他仅剩下的可怜的理智，他扯扯嘴角，酸道：“你记性真好，不过那个时候我说要留芸市，现在可不这么想。”
“怎么，有新打算了？”谢轩压抑着问道。
“对啊，我要跟谭旻学长一块去沿海！”他不知怎的，把“谭旻”和“沿海”这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也不管自己根本就没定下事实，反正他的大脑突然就想让他图图口舌之快。
让你谢轩说要我找女朋友！
谢轩脸色白了白，在橘色灯光的掩映下，却没那么明显，他喃喃道：“沿海啊，是个好地方，你竟然连伴都找好了，也不跟我说声。”最后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努力维持他以往的云淡风轻。
“我最近刚决定的，还来不及说，之前谭旻就找过我，我打算过几天答应他。”季思承抬眸，给自己涨涨气势。
不过气势没涨多少，反倒话刚一说完，他就后悔了。
我的老天爷，我究竟在说些啥啊！季思承突然想打死自己。
“是，是吗？我之后去北京读研，咱们是不是毕业了就见不了面了？”
“应该吧……”
嗯，谢轩这语气绷不住了，季思承明确听出了其中怅然的意思。
或许，谢轩心里真的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看向谢轩，他们正好走在拐角处，谢轩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风雨飘摇，极力克制的呼吸声，暴露了他的心情。
季思承突然有些心疼，他想安慰安慰谢轩，或许安慰完了，他还能顺便表个白。
可是，他依旧管不住他这张已经脱离管控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