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的马车里郑凌静静地端坐着,两眼定在某处发着呆。
下过雨的清晨甚是凉爽,再加上此时街道上鲜有人走动,原先没曾留意过的声音,便在此刻清晰地放大了,又像是在耳畔低语。
“郑凌”
在这条坑洼的路上,有人因为这一声呢喃哭着并笑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金凤凰忍不住扑了过去,紧紧环住郑凌的腰,头轻轻地蹭着郑凌的脖颈。
怀里传来的温暖让郑凌知道这不是在做梦,金凤凰是真的回来了。
他低头环抱着它。
许久许久,郑凌低声说道:“以后若我再惹你生气,你打我骂我怎样都行,但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只有你。
金凤凰抬起翅膀轻轻地擦了擦郑凌脸上的泪水:“嗯,我答应你。”见眼泪越擦越多,金凤凰偏着头,靠在郑凌身上。
我舍不得打你,也舍不得骂你,更舍不得你。
又抱了一会儿,郑凌吸了吸鼻子,温柔地摸了摸金凤凰的头:“我以后再也不欺瞒你了。”
金凤凰仰起头,嗫嚅地问道:“郑凌,我……我能成为你的好朋友吗?”
听到这句,郑凌忍着泪低头深深地亲吻着金凤凰的额头:“傻瓜,我们早已经是好朋友了。”
得到了郑凌的亲口回答,金凤凰彻底放下心来,承诺着:“小金永远都是郑凌的好朋友,永远。”
“永远。”郑凌的眼里有了一丝落寞。
金凤凰感受到了,柔声问道:“郑凌?”
郑凌本想摇头,但刚才他答应了金凤凰再也不欺瞒它了,于是他说:“突然想到了这十个任务完成之后。”
金凤凰一愣,脑海里不自禁地开始想象着那天的到来,想着想着,它再次紧紧抱住郑凌,一遍一遍地喊着,像是怎么也喊不够似的:“郑凌郑凌郑凌……”
郑凌拥着它,却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安抚。
记忆里,他曾问过小金还会想起它之前的那些宿主吗?当时的小金回答偶尔会想,它说时间太长了,长到足够忘记他们。
以后时间一长,也会忘记他吧。
郑凌这般想着又哭了,然后一边擦拭一边仰着头说:“真是的,怎么穿越到这里后总是哭,也太没用了。”
金凤凰安静了下来,揽着郑凌久久不松手。它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从这天开始,他们对于此事讳莫如深,谁也没再主动提及。
为了调节气氛,郑凌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呆在府里,故意拖延着不去做任务,是怕我们任务完成之后徐渊该怎么办,他很爱妃雪,之所以没告诉你,我……”
“我知道”金凤凰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着郑凌的眼睛,轻声说道:“虽然我们是来完成任务的,但徐渊与妃雪的结局我们难辞其咎。”说着,又垂首,低声道:“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而有些事,恰恰相反,时间愈久,愈加深刻。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守卫正在挨个检查出城门的人。
赶车的人下了马车,找到守卫,说着什么。
守卫的顺着赶车人手指的方向朝马车看了看,又摇了摇头。
很快赶车的人带着一名守卫过来回禀,说是上面有令,凡是出城门的人,全部都要进行严格搜查,他们也是有令在身,不得违抗。
郑凌因着眼睛通红,只在马车里说道:“那就例行公事吧。”
听着温润的声音,守卫犹豫地说着前面有十几个人在排着队,问需不需要先安排人检查一下他的马车,好及早放行。
郑凌回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多等片刻吧。”
守卫的听罢,忙抱拳道:“徐公子客气了”之后便告辞了。
闲来无事,金凤凰抬起郑凌的左手,看着上面的纹路。
郑凌问他看出了什么门道没有。
金凤凰说道:“贵不可言。”
郑凌笑道:“这丞相之子,自是贵不可言。”
金凤凰顿了一下,然后点头赞同道:“确实。”
郑凌忍不住又摸了摸金凤凰的头,眼里笑意尽显。
金凤凰按捺不住,也抬起翅膀摸了摸郑凌的头,嘴里还不忘说道:“乖。”
郑凌噗嗤一声笑了。
金凤凰也跟着笑了。
其乐融融的氛围中,金凤凰突然神色一凛,对着郑凌说道:“刚刚有人偷偷靠近咱们这辆马车,藏了一枚玉佩在马车下面。”
听罢,郑凌的眉头不由得拧紧。这枚玉佩必定与守卫此次严格搜查有关,此事若处理不好,恐连累相府。
金凤凰知道事态严重,却苦于不能多加干涉,只得慌张地问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容我想一想”郑凌在心中暗暗盘算着能不能在守卫盘查之前把那枚玉佩取走,但紧接着又否定了这个方案,实在是可行性太低了,他们之中除了金凤凰没有谁能做到,关键是金凤凰也有约束,不能出手帮忙。
还有那人既然敢把这烫手的山芋神不知鬼不觉地嫁祸于他,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人。思及此,郑凌免不了要往深处想:那人是因为事出突然,才临时想的法子,还是一早就有此打算,故意针对相府?
眼下为今之计就是打道回府。可若真这么做的话,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就在郑凌咬紧下唇,陷入两难之时,金凤凰在旁焦急道:“守卫来了。”
郑凌一脸骇然:“这么快?不是说前面还有十几个人吗?”
金凤凰还来不及解释,守卫便站在马车前抱拳请他一下马车。
闻言,郑凌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什么也不去想,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再睁开时,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正了正神色,旋即弯腰掀开车帘,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下淡笑着踩着车凳步下马车。
小厮们齐声喊道:“少爷”
守卫愕然道:“您是……徐渊徐公子?”
郑凌点了点头,又打趣道:“是不是跟以前长得不一样啊?”
众人傻愣愣的点头。何止是不一样,简直就是脱胎换骨。
那一袭青衫,长身鹤立,墨发垂髫,腰坠白玉,模样素雅清逸,举止温和从容,但若相较,那绝美的容颜倒显其次,只那通身的风骨,便恍若疏影横斜,有暗香浮动。
第59章
好一会儿,众人才回过神来,有人聚首小声嘀咕着。
守卫清了清嗓子,颔首说道:“徐公子。”
郑凌虚扶道:“你们也是职责所在”说着便转过右手背在身后,示意请便。
守卫在经过郑凌身旁时,闻到了一股非常舒服的只在达官贵人身上才会熏有的奇楠香味。
眼瞅着守卫掀开车帘,郑凌的视线略略往下,瞥向车轴,虽看不见有任何东西,但他此刻的内心却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把玩着腰间白玉的左手此时也已出了汗,面上他还得装作毫不知情的坦然样子。
守卫搜查的很小心,生怕把东西翻乱,不一会下了马车,告知他们可以走了。
郑凌不着痕迹地出了口长气,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多谢”
待郑凌转身欲要踏上车凳时,有人说道:“慢着!”
郑凌被这一声喝止停了动作,立身抬眼望去,见来人身着青黑色衣裳正从城楼上徐徐拾级而下。
守卫们一致屈身道:“敬王殿下。”
排着队的平民百姓们也都闭了口,瑟缩着脖子低垂着头躬身退后几步。
郑凌及其小厮也一并行礼:“敬王殿下。”
敬王慕容谨走至前来,上下扫视着站得笔直的郑凌,狐疑道:“你是徐渊?”
郑凌低头回道:“确切的说应该是瘦身之后的徐渊。”
慕容谨点了点头,语气随意地说道:“没想到数月不见,竟是完全认不出来了,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莫不是与心上之人琵琶别抱有关?”
郑凌面上不见喜怒,只道:“敬王殿下依旧丰神俊朗。”
慕容谨拿着折扇的右手拍打了一下左手,扬眉道:“那是,自从纳了妃雪,本王的这精气神可是更胜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