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赤火熊熊唐和尚弃徒流水潺潺师兄弟忘情
话说那孙行者当先闯进火云洞后宫,正将红孩儿与唐僧的亲热场面看了个满眼,一时间心内如打翻了五味瓶般,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盛怒之下,大喝一声:“妖怪看打!”挥起手中的金箍棒,照着那红孩儿便劈将过去。
三藏与红孩儿忽听得身后一声喊,这唐僧一回神,已起身站立,挡在了红孩儿的身前,呼道:“悟空莫伤他性命!”
悟空见唐僧挡在了红孩儿前,慌忙收住金箍棒。刚好此时,沙僧与龙太子已赶至宫内,一进来也被眼前的情景骇住了。三藏见是另两个徒儿,忙整衣遮体,面色亦板了起来,回复到素日的威严,对沙僧与龙太子道:“你们两个来得正好,快将这猴头给我架出洞外去,待我整理好衣冠自会出去与尔等会合。”
沙僧与龙太子对视了一眼,不敢多问,低眉垂眼地上前拉住行者。那悟空兀自回不过神来,被两个师弟拉着,竟毫不反抗地随他们去了。
再说那火云洞内,唐僧待一干徒弟们离去后,转过身望着红孩儿,但见这美童儿一派镇定,一双俊目正似嗔非嗔地盯着自己。唐僧面上一热,忙躲开红孩儿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尚不知这位兄弟的名号?”
红孩儿坐起身,拢了拢头发,道:“我只有个乳名,唤做红孩儿。”
“红孩儿,刚刚真是罪过,想我多少年的修行,竟然失足在了这色戒上。”红孩儿凑上前来,重又轻轻搂住了三藏,柔声道:“既然如此,便索性还了俗,与我长相厮守,可好?”
唐僧闻听此言,心头一紧,抬眼恰遇上红孩儿晶莹深似秋潭的一对眸子,这一看,却被红孩儿的眸子含住了一般,再躲避不开。
与红孩儿款款对望片刻,三藏忽轻叹了一口气,道:“想我自小被送入佛门,耳濡目染全是佛学,每日里颂经礼佛,早早便绝了七情六欲。这二十多寒暑过来,从未动摇过求佛之信念,怎料今日竟大破了淫戒,且心内全无半点悔意,反而隐隐然欢喜无限,真不知是何道理。”
红孩儿道:“和尚哥哥,你可曾享受过红尘间的半点快活没有?怎就知那吃斋念佛的清苦日子是正途?依我看,全是扯谎!”
三藏愣了片刻,道:“如此说来,我空自活了二十几载,都是在自己骗自己么?”
红孩儿嫣然笑道:“那是当然,我第一眼见你时便知,你那副德高望重的道学模样全是装出来的,只有这般时候才是你的真心。”红孩儿边说边抚摩三藏的脸颊,在三藏光亮的脑门上轻吻了一记。
三藏望着红孩儿一双澄清美目,动情道:“不错,想我多年来一直苦苦伪装,小心翼翼,不容得自己有半点错处,实是疲累得很。”
红孩儿抓住三藏双手,道:“和尚哥哥,且忘记什么成佛之事,我这里的日子逍遥自在,留下来与我做个长久兄弟,岂不更好?”
三藏被红孩儿的美色耀得眩晕,一时间失了主张,只觉身外万物都不及这一瞬之旖旎了。
红孩儿察言观色,宽慰道:“我知道哥哥你不晓得如何去跟你那几个徒弟们说明,此事包在小弟身上,待我出去好言打发掉他们便是,哥哥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三藏还待开口,被红孩儿又一个热吻封住了嘴。随后,红孩儿将唐僧安置在后宫的香萝帐里,转身出了宫外。见一干小妖们已纷纷爬起身来,歪歪斜斜地严阵待命,便调派了几个小妖好好看住唐僧,自己带领其余的小妖儿们径往火云洞外而去。
这火云洞外,悟空回过神后,正大嚷着要再进洞去救师父。忽地洞中一阵风起,红云喷薄处,那红孩儿已披挂整齐,率一众小妖们立于洞门之外。红孩儿披上战袍后,模样更是出众,手中举着火尖枪,一头乌发用红绫儿挽作火云髻,身裹赤红滚金的贴身软甲,真是英气逼人,艳光四射。
红孩儿斜眼打量了一番悟空等人,高声道:“刚刚闯我洞府,欺我小厮的可就是你们?”
那悟空见得红孩儿,心中妒火大升,怒喝道:“正是我等,你这贱人要待怎地?”
红孩儿嗤地一笑,道:“你这只猴子我认得,你就是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七叔呀。我父亲牛魔王你可认得?为了你,他早已与我母亲分居,好不凄凉,却不知他看上了你这泼猴的甚么地方。”
悟空一愣,道:“牛大哥?你真是他的孩儿?大哥他现在可还好么?”
红孩儿冷冷一笑,道:“不提这些也罢,今日看在他老人家和你师父的面子上,且放过你一马。我出来乃是为了传你师父的一句话,他如今已改了主意,要留在火云洞与我厮守,叫你们从今后不要挂念,你们的师徒情分就此了断了!”
这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把个悟空惊得愣在当地,半晌后方道:“休得胡说,师父他一心向佛,定是你瞎编造的,师父他在哪里,快快给我交出来!”
红孩儿道:“信不信由你,话已带到,恕我不奉陪了。”转身便要回府。
悟空哪里肯放他走,一声“呔!看棒!”已是身在半空之中。
红孩儿秀眉一蹙,道:“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不给你情面!”说话间,两人已战到了一处,但见:
一个横举金箍棒,一个直挺火尖枪。吐雾遮三界,喷云照四方。一天杀气凶声吼,日月星辰不见光。
红孩儿与孙大圣战经二十合,不分胜败。下面的八戒沙僧小白龙也已与一干小妖们斗在了一处,两方此次却杀得个势均力敌。红孩儿见悟空如此不好对付,不愿恋战,遂挺过一枪将悟空搪开,身子一转,掀起贴身软甲,露出白生生的后身来。悟空一呆,手中的棒儿竟停在了空中。
那红孩儿一只手捏着拳头,往那后腰上捶了两拳,念个咒语,忽地喷出火来。悟空躲闪不及,一身衣服毛发竟被火儿燎了起来。红孩儿连喷了几下,这火乃是三昧真火,只见那红焰焰、大火烧空,把一座火云洞,被那烟火迷漫,真个是谶天炽地。八戒最是怕火,一见势头不妙,早跳进枯松涧,不知了去向。
悟空被他烟火飞腾,看不见洞门前路径,抽身跳出火去。沙僧与白龙见悟空跳出,也便紧跟着逃了出去。红孩儿见自己得胜,转身率小妖们回了洞中,紧闭上了石门。
那悟空一身烟火,炮燥难禁,径投于涧水内救火。怎知被冷水一逼,弄得火气攻心,三魂出舍,登时不省人事。正在此时,沙僧忽泅水赶到,将悟空拖到了对面岸上一丛树林之内。
可怜这大圣被三昧真火烧得衣服皆成灰烬,一身的金毛也是多半焦枯。沙僧望着大师兄的健美体魄,不禁看得痴了。却原来这沙僧虽平日里少言寡语,竟早已对大师兄情根深种,只是一直深藏心中,从未表示出过一二。
沙僧看到这里,一颗心快要跳将出来,伸手抚摩着眼前这张令自己魂萦梦绕的面容,再也按捺不住,轻轻在悟空的脸上亲吻下去。
悟空昏昏然中只觉周身燥热,无法排解,忽然脸上凉丝丝的,不禁喃喃呓语道:“啊凉快,凉快”
沙僧一惊,只觉悟空脸上火热,一摸全身也是烫如赤炭,想是急火排遣不出。沙僧忙运气丹田,以手扳开悟空嘴巴,将自己的气息呼入悟空体内。悟空的体内本是万火焚心般的燥痛,这沙僧在流沙河住过数年,体质微寒,一股凉气顺着悟空的口腔直通全身,竟减了些体内燥热。
却原来这漫天的三昧火气,竟有迷心催情的作用,令得沙僧情难自禁。怎知那小白龙三太子,与其它师兄弟在烟火中失散,顺着涧水而下,寻声觅来,正见得岸边那沙僧低首拥着悟空。小白龙不敢声张,悄悄藏身在不远的灌木之后,细细观瞧。
但见那沙僧聚精敛神,在悟空口中吞吐运气,远看仿佛深情热吻一般,直看得小白龙心跳加速,险些呼出声来。正在惊呼之时,忽地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捂在了小白龙的嘴前。小白龙心头又是一惊,回首看时,却是八戒。原来这八戒也寻着那声音觅到此处,只是比小白龙略晚了一刻。
小白龙拨开了八戒的手,正欲发作,却被八戒在耳边悄声问道:“你的心事我早已猜到,看那边沙僧师弟正在冒犯大师兄,你是不是也钟情于大师兄呀?”
“呸!休得胡说。”小白龙嗔道,“我,我实是喜欢沙师兄的”
八戒叹了口气道:“为甚么便无人爱我老猪呢?”
小白龙一时无语,低叹口气,轻轻拍了拍八戒的扇风大耳,算是彼此安慰。
另一边,沙僧将体内寒冰真力吐出运行于悟空口中,带出火气后再吞入丹田化解。一盏茶的功夫,悟空的手脚不再辗转挣扎,体内的火毒被解了大半,迷蒙中渐渐恢复知觉。
不知那悟空醒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断孽缘大慈大悲 参情关永彻永悟
话说悟空经沙僧运气排出火毒,出了一身热汗,已复知觉,沙僧忙收起真气,抱起悟空走入涧水之中洗拭。那悟空被冷水一激,气透三关,叫了一声:“师父啊!” 已是醒转过来。
沙僧道:“哥啊,你生为师父,死也还在口里,且苏醒,我在这里哩。”行者睁开眼道:“沙师弟在这里?老孙好似做了一场大梦也!”
沙僧搀着行者,一同到松林之下坐定,为行者披上件自己的罩衫,自己也穿好了僧衣。那悟空愣愣坐定,止不住泪滴腮边,又叫:师父啊——
沙僧见悟空如此悲伤,心中大是不忍,沉思了片刻道:“哥哥,且休烦恼,当初菩萨吩咐,着我等保护唐僧,他曾许我们,叫天天应,叫地地应。不如我们去请兵助力,搭救师父耶?”
行者听了沙僧之言,止泪道:“若要拿此妖魔,须是去请观音菩萨才好。奈何我皮肉酸麻,腰膝疼痛,驾不起筋斗云,怎生请得?”
正说话间,忽听得背后有人叫道:“有甚话吩咐,等我去请。”行者回头一看,却是八戒,笑道:“也罢,你是去得。见了菩萨切记要规矩虔诚。”八戒闻言,即便驾了云雾,向南而去。
八戒去后,小白龙也上前同沙僧照料大师兄。沙僧见八戒与小白龙忽从身后灌木丛中走出,心内一阵不安,小白龙趁悟空不注意时对沙僧使了个眼色,沙僧会意,安慰了悟空,随小白龙来到了一处无人所在。
沙僧心中又是一惊,抬头却与小白龙一双澄清俊目对在了一处。小白龙轻扬两道浓密的剑眉,柔声道:“沙弟,我一心一意只敬你一个,难道我就半点不及大师兄么?”
沙僧原本并未见过小白龙的人形,又因眼光总不离悟空身上半寸,故此刻乃是第一遭仔细端详小白龙的俊逸面庞,但见眼前人英气逼人,绝色出尘,比之悟空自是美貌十分。此时松林间的三昧真火之气尚未消散,沙僧不禁脸红心跳起来。
小白龙抱住沙僧的坚实双臂,道:“白龙我难得此刻能与沙弟表白心迹,纵刀山油锅亦在所不惜了。”
沙僧心头一热,暗想这些年来何曾有人如此爱慕过自己,更何况是这般的英俊人物。一抬手将眼前人紧揽入怀中,在小白龙的朱唇上深深吻了下去。小白龙骤然间美梦成真,欣喜之情难以自禁,亦大力回吻迎上。
这师兄弟二人正在温柔旖旎间,忽见空中一道瑞光飞来,小白龙道:“沙弟,是八戒将观音菩萨请来了,我们快快随大师兄前去接架!”沙僧与小白龙急向枯松涧奔回。
却说那红孩儿回了洞中,对唐僧欢喜道:“哥哥,你的徒儿们已被我打发走了,这般我们可放心快活了。”唐僧正独自静坐苦思,见红孩儿回来,叹了口气,道:“贤弟呀,为兄我现下好生害怕。”红孩儿见三藏眉头紧蹙,神情萧索,忙上前将三藏抱于怀中,道:“哥哥拍谁,说来我替你去打不平!”
三藏摇摇头,靠在红孩儿的胸前,道:“刚刚我思来想去,既然我生来至此都是活在谎言之中,那般除去谎言之外,我又究竟是谁? ”三藏说着说着,已然涕泪潸然,“面对未来我好生害怕。”
红孩儿忙道:“痴哥哥,你总是这般爱转牛角尖的死脑筋!你就是你的本心呀,那些道貌岸然的外表只是旁人给你披上的戏服,最是虚伪的假象。”
三藏止住了泪,道:“可是脱去了那些虚伪,我忽然觉得赤身露体,好不惶恐。”
红孩儿抱紧了三藏,道:“好哥哥,想那婴儿初落地时,不也是赤条条而来,这才是天真本来。从今开始,你就是重生一般,你我均是只用真心,抛去所有虚假。你说如何?”
三藏点了点头,轻声喃道:“贤弟,为何我在你身边会这般欢喜,我心只愿与弟长此相许。”
三藏话音未落,嘴儿已被红孩儿的樱唇压住,一时间二人吻得个天昏地暗。
二人相拥在一处,柔情蜜意,春色无限。正于此时,忽听得门外小妖急入里报:“孙行者又在门首叫哩!”
红孩儿起身道:“怎生这般难缠,待我再去与他会上一会!”三藏拦在红孩儿身前道:“且让我随贤弟一同出去与他们说个清楚,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么。”红孩儿笑道:“也好,你那个大徒儿好生分辩不清,想来只有你的话他方肯听。”
于是二人整理好衣衫,携手出得洞门外来。
岂料那火云洞外已是另一番景象,但见得,黑雾涨天全水气,沧波影日幌寒光。整个山头已被圣水漫过,那空中祥云缭绕,五光十色,化做落伽仙景界,真如南海一般般。秀蒲挺出昙花嫩,香草舒开贝叶鲜。紫竹几竿鹦鹉歇,青松数簇鹧鸪喧。万迭波涛连四野,只闻风吼水漫天。光影处莲花宝座中端坐着的正是八戒从南海普陀山潮音洞请来的观世音菩萨。
三藏见此景象,一时间呆了,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向菩萨倒身下拜。
红孩儿却毫无畏惧之心,睁圆眼,对菩萨道:“你是孙行者请来的救兵么?”菩萨不答应。红孩儿拈转兵器喝道:“咄!你是孙行者请来的救兵么?”菩萨也不答应。
妖精望菩萨劈心刺一枪来,那菩萨化道金光,径走上九霄空内。红孩儿呵呵冷笑道:“泼猴头,战我不过,又去请个什么脓包菩萨来,却被我一枪,搠得无形无影去了,又把个宝莲台儿丢了,且等我上去坐坐。”
好个红孩儿,不知天高地厚,他也学菩萨,盘手盘脚的,坐在莲台当中。只听观音菩萨将杨柳枝往下指定,叫一声:“退!”再看那莲台花彩俱无,祥光尽散,原来红孩儿坐在刀尖之上。
那刀儿正刺在红孩儿娇嫩嫩的股间,刀尖穿肉,血流成汪。好红孩儿,你看他咬着牙,忍着痛,且丢了□□,用手将刀乱拔。悟空在一边看着,对观音道:“菩萨啊,那怪物不怕痛,还拔刀哩。”菩萨见了,又把杨柳枝垂下,念声“甗”字咒语,那天罡刀都变做倒须钩儿,狼牙一般,莫能褪得。那妖精却才慌了,扳着刀尖,痛声苦告道:“菩萨,弟子我有眼无珠,不识您广大法力。千乞垂慈,饶我性命!”